老實來講，對于來自幽燼城主動的示好甚至是示弱，李維是真沒想到的，更沒想到腐毒女士竟是將坎革維安這個‘寶貝兒子’給送到了自己跟前。
出于本能的防備，李維第一時間思考著對方究竟又在打著什么歪主意。
但轉念一想似乎又沒什么必要。
無他，澤蘭迪亞經過長達半個世紀的飛躍式發展，如今雙方的經濟與綜合實力都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
即便腐毒女士作為幽暗地域的一方霸主，也很難將觸手輻射到地表上來。
這點可以參考格爾索恩的那群卓爾們。
在羅絲的號召上，這群小黑皮成天打著反攻大陸的旗號，但混跡了幾千年依舊沒能組織起一場像樣的行動。
也就羅絲那同樣混亂的腦子里壓根兒不知道成天在想些什么，換做一個正常些的種族之神，要么直接被不爭氣的卓爾們氣瘋了，要么早就將卓爾擰成了一股最危險的黑暗勢力。
當然，后者最大的可能就是被自認會受到威脅的勢力聯合起來提前斬草除根了。
可李維打破了這種局限。
作為一個同樣從幽暗地域扎根發展的勢力，李維通過‘換馬甲’、大規模移民引入以及利益捆綁等方式得到了來自銀月城以及汲水城的認可，成為北地地表勢力的一員。
這是幾乎不可復制的發展軌跡。
因為前提是...李維真的是一頭貨真價實的、符合地表主流社會守序發展觀的銀龍。
身份這種東西，有時候就是這么的邪性。
就像藍星的三國時代，即便深處亂世，你出身名門士族和出身寒門，出去混就是兩種截然不同天壤之別的待遇。
而你若是個塞外來的匈奴人或是羌人，對不起，就別說到中原起兵成事了，別人沒一言不合拔刀砍死你丫的就算跟你客氣的了。
因為秉承著大漢的遺風，壓根兒就沒人把這些蠻夷當人看。
但這么算的話問題又來了，像李維這種身份放在幽暗地域，又十有八九是被直接擄去燉火鍋的結局...就像是李維剛穿越破殼而出的那會兒似的。
這么一回想起來，李維突然有種莫名的感懷。
同時他也不得不承認，薩維薇安這頭古黑龍，的確是有著自己生存上的智慧的。
至少，對方是作為一名領主來權衡利弊的。
站在這種高度上，對方的陣營乃至對自己的好惡，也就沒有主觀上的那么重要了。
城邦的利益與發展，才是最重要的！
站在幽燼城的角度來講，怎樣才能將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當然是不擇手段的搭上澤蘭迪亞這波整合整個北地資源準備跨時代發展的末班車啊！
李維同樣沒什么拒絕的理由。
幽燼城能夠成為與格爾索恩、鐵熔城齊名的地下城邦，自然是有其獨特的優勢所在的。
在那片夾在黑暗之湖與真菌森林間充滿了毒霧瘴氣的尖嘯谷地，同樣也是整個北地各種魔法寶石的豐沛產地。
有人甚至懷疑那位腐毒女士趴著的王座之下，就是一座充滿了伴生魔法寶石的礦山。
這就是一位貨真價實的礦產土老板啊！
只不過限于開采、切割與加工技術落后，幽燼城的產量只能算是有限，加之沒有直接對外的出口路徑，一直被卓爾或是人類商隊這些中間商壓價壓的很低。
所以李維很是懷疑，當年腐毒女士帶著一家老小沖進耐瑟魔法船，是不是就是為了搜羅些現成的技術改進一下自己家族礦產業的相關技術。
不過現在這些都已經不是很重要了。
以如今澤蘭迪亞霍格礦業的開采、冶煉、鍛造等產業一條龍所積累的先進技術，至少甩開了同行兩個世代。
薩維薇安想必是看明白了這一點，與此自己拼死拼活搞研發還被碾壓，索性破罐子破摔———咱還是老老實實出口原材料吧。
反正以尖嘯谷礦產之豐沛，賣到她成為太古龍都什么大問題...
若是她有朝一日真熬成了太古龍，好像眼下的問題，都不是什么問題...
至于這頭黑龍的安置問題...
李維看著癱坐在地、滿臉彷徨絕望、眼神空洞的坎革維安，忽然一陣好笑。
心想以薩維薇安那樣的女強龍，怎么就生出這么個奇葩玩意兒，偏偏對方還對這位最小最慫的兒子偏愛有加。
想了想，李維興致缺缺的開口問道：
“對于你母親的安排，你還有什么異議嗎？”
驟然聽到李維的聲音，坎革維安微微一顫，像是有些不敢直視這位‘此生之敵’的眼睛，眼神躲閃的小聲問道：
“既然是龍質，那你們這兒包吃住嗎？”
“......”李維頓時為之絕倒。
一旁陰影中的加爾文也是被嗆的一陣干咳起來。
李維出于身為一名城主的顏面問題，本能的就準備爪子一揮給答應下來，但半途卻是止住了。
干...如果是個卓爾也就罷了，放開來吃一個月也吃不下多少糧食。
但這貨可是跟自己一樣，是頭貨真價實的巨龍啊！
李維敢肯定，若是自己敢答應下來，以這家伙的腦回路，八成兒接下來會抱著將他‘吃破產’的腦回路進行報復式進食。
一個月下來怕是能吃掉一個千人戰團的糧食配給！
若是開了這個口子，日后指不定陸續有五色龍變著方兒的跑到了澤蘭迪亞來碰瓷，就指望著在這里混吃等死了...
李維敢肯定，絕對有五色龍干的出來這種事兒！
幾乎就在李維前腳這么想，一臉糾結的斯嘉德就跑了進來稟告道：
“冕下！地下特殊監獄的典獄長讓我向您請示一下，該怎么處理那頭古紅龍。”
“古紅龍？”
李維一頭問號。什么時候還抓了一頭古紅龍嗎？
斯嘉德一臉無語道：“就是今天剪彩儀式前準備搶咱們銀行準備金的那頭，名叫...胡恩達。”
李維一拍腦門兒，好像還真有這么個要錢不要命的，問：
“那頭紅龍怎么了？”
斯嘉德木然回答道：“經典獄長反應，那家伙今天一天就將整個地下監獄的食物配給吃光了...現在還在嚷嚷著喊餓，大半個澤蘭迪亞都能聽到那頭餓龍在咆哮...噪音已經嚴重影響了地底居民的作息，就連魔研所都有奧術師閣下舉報了。”
李維想了想，道：“這莽貨待會兒我來想辦法，現在嘛，先關門放艾黎，揍一頓讓他老實些再說。”
聽到這個彪悍的回答，一旁小透明似的坎革維安感覺自己又瑟縮了一圈兒，越發覺得自己這趟出行就是在作死。
沒看到別龍對待一頭古紅龍都這么不客氣嘛。
哪怕是身為自己人的斯嘉德也是聽的滿頭大汗;
“可艾黎殿下還沒進入傳奇呢，那可是頭古紅龍啊。”
李維擺了擺手，露出神秘的笑容：
“不礙事，那道法術禁錮陷阱離失效還有陣子呢，況且艾黎那個憊懶的小家伙若是想要進入傳奇，也就是轉轉腦子的事情，正好先讓她熟悉下坐騎，她應該會喜歡這份禮物的，對了，先給這頭龍放點血，讓他老實點兒，至于龍血給打包送到魔研所去，他們最近的項目應該用的上。”
坐坐坐坐騎？
禮物？
坎革維安整頭龍都聽傻了。
斯嘉德卻是若有所思的頷首告退道：
“遵從您的意志。”
李維的目光這才重新落在一臉懵逼的坎革維安身上，兩爪一攤，名正言順道：
“你也看到了，城主家也沒有余糧啊。”
坎革維安滿臉絕望道：
“可我已經沒錢了啊。”
李維兩眼一瞇，豎瞳露出一抹金芒：
“那你錢都哪兒去了。”
坎革維安可憐巴巴道：“存你家銀行了...存單還在路上給弄丟了。”
李維當即就有種不可思議的荒誕感，居然還真有五色龍跑他這兒來存錢的...
就沖這一點，他也不好意思昧了這筆錢了，有些好笑道：
“存錢的時候用的假身份吧？不過也沒關系，我待會兒讓人陪你去趟銀行辦個掛失，放心，錢丟不了，要不然我這銀行豈不是個擺設。”
“真的！？”坎革維安原本已經死掉的眼神終于有了那么一絲生氣。
李維瞥了瞥嘴，“還能騙你不成，先下去吧。”
坎革維安張了張嘴，小聲道：
“謝...謝謝你，提比利烏斯。”
這一刻，坎革維安忽然感覺自己釋然了下來，許多曾經母親的話他似乎也終于能夠理解了一些。
原來世界并不是像是他幼年時想象的那么非黑即白。
金屬龍與五色龍之間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水火不容，見面即分生死。
也許，這就是母親眼中世界的樣子吧...
也許，自己在對方眼中，只是個掀不起任何波瀾的笑話吧...
這個瞬間，坎革維安突然覺得自己內心忽然有某種桎梏裂開了縫隙。
他感覺...自己長大了...
李維聞言也是一愣，以微不可查的幅度點了點頭。
只是看著這頭黑龍一步三回頭生怕自己昧掉他那點財產的小表情，又不由失笑的搖了搖頭，對一旁的牛頭人吩咐道：
“雷恩，你親自帶他去趟銀行吧。”
“是！”
待坎革維安離開后，身旁突然想起加爾文饒有興致的聲音：
“可據我所知，那頭黑龍這趟就帶了不到三百枚卓爾金幣過來，你就不怕他坐吃山空后，也像那頭古紅龍一樣造成混亂嗎？”
卓爾金幣由于混雜了太多雜志，且大多比例不一，兌換成銀龍金幣可能還不到一百枚。
一百枚銀龍金幣也許對于普通人來說就是一筆巨款，足夠樸實的過上兩輩子了。
但對于職業者來說，可能也就一把精良級武器、皮甲或者坐騎的價格。
而對于一位傳奇巨龍來說...估計也就夠一個禮拜的飯錢...
前提還得是葷素不忌。
李維卻是嗤鼻一笑：
“如今的澤蘭迪亞正處于快速上升通道，說是一聲遍地黃金也不為過，大把的掙錢機會，他哪怕是去牛郎店做鴨也不至于餓死。
“我們澤蘭迪亞可不是養廢物的地方，哪怕是蓓絲特娜的那四個白龍孩子如今不也被調教的不錯？
“看著吧，他若是在這種情況下都能走投無路...不如索性找個安靜點兒的地方把自己吊死得了。”
加爾文若有所思道：
“如果他過的還不錯呢？以他的天賦來論，在巨龍中應該還算不錯。”
“何止是還不錯，應該是很不錯了，否則他母親也不至于將這么個慫貨送我這兒來。”
李維瞇起雙眼，“尤其是那個阿卡...額，讓人下意識忽略他的神恩，簡直就是游蕩者的神技啊！若不是我在眼睛上固化了一個真視之眼，說不定聊著聊著都把他給忘了，這樣吧，若是他接下來若是表現的還不錯，就把他送到基克那個混蛋那兒去，讓他操練操練，連傳奇都能中招兒的暗影刺客，總能派上些用場。”
加爾文不由納悶兒：“但他的契約可只有五十年。”
李維卻笑了：“五十年又怎么樣？契約這種東西，看似牢靠，但有時候也就那樣。
“等他過慣了在米納斯提里斯的生活，你看看他還愿不愿意回老家找頭鄉下黑龍配種，過那種能一眼望到頭的土財主生活吧。
“我老家可是有句話，叫做兒大不由娘啊。
“對了，記得回頭給那家伙‘上課’時都要打好收費單，我估摸著五十年后，基克也多半傳奇了吧，傳奇暗影游蕩者老師親自授課，這收費可不能低了，讓他親自按爪印，存根保留好。
“這叫啥，這叫知識付費！
“日后薩維薇安女士若是來我們提城討兒子，就把賬單塞給她。
“你看她是要錢還是要兒子。”
議會廳先是寂靜了片刻，然后就回蕩起一龍一術士銀蕩而愉悅的爽朗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李維的惡趣味得到充分滿足時，一個明顯沒眼色的聲音突然響起在李維的腦海中：
“滴！瑪斯特，伊卡洛斯號圣堂文庫殘存數據已整合修復完畢，文庫完整度0.3476，是否現在查閱？”
聽到這聲最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聽到這已經等待了快半個世紀的聲音，李維深吸口氣，也許是已經等待的太久，以至于到了這一刻他比自己想象中要淡定的多。
以至于還有閑工夫吐槽道：
“滴你妹啊，沒看我正忙著嗎？”
卡卡：“噢，那我格式化算了。”
李維伸爪：“...別鬧，讓我緩口氣先。”
他轉而看向一旁也發現了些許異樣的加爾文：
“你們的深淵之旅先緩會兒，我看看卡卡那兒有什么現有技術能造出來的，回頭一起帶上。”
加爾文面色一肅。
鄭重躬身一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