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泰新政府聽說您路過巴謬,希望能夠得到您的蒞臨和接見。若能有宴請您的榮幸,那便是凱泰人民的莫大榮光了。這是通信的原話。”參謀長小姐迅速過了一遍對方送來的通訊。
凱泰人的姿態自然是低到了極點,但布倫希爾特卻并不愿意領情:“凱泰貧民每天一張的免費大餅,都還是帝國給他們提供的呢。就這樣居然還有宴請我的資本?還有,他們居然會知道我的動向?”
“我們現在就在凱泰境內嘛,知道您的動向是理所當然的。殿下,您現在的反應未免不太禮貌。”奧斯坦娜·巴爾道。
“我們的艦隊在進入凱泰王國的那天起,就已經在失禮了,但這是客觀事實。我連一個可以展示禮貌的對象都沒有。”
總之,蘇琉卡王所在的晨曦天使號以及十二艘護航戰艦,正在凱泰王國的領土內高速航行著,就仿佛是在自己的國土內恣意馳騁著。但從她本人開始到全艦隊最普通的艦員,卻都不覺得有通知對方的必要。
銀河帝國在自己各路衛星國當然是有軍事通行權的。不過,出于基本的外交禮儀,過往的帝國艦隊在入境之前,至少還是會向當事國發個通知禮貌性地求個入境許可之類的。
可現在,就像是布倫希爾特所說的那樣,她現在想要找個通報的對象都做不到了。
拜某位連名字都不能提的魔龍所賜,這個曾經帝國旗下第一梯隊的打手,由于主力艦隊在血門戰役中全軍覆沒,那位強勢的攝政親王查倫當場戰死,王都隨后又承受了好幾輪的轟炸,其國內局勢自然到現在還是風雨飄搖的動蕩之中。
這倒也不奇怪。畢竟猩鬃王室的嫡系幾乎是全滅,其余旁支成員又在隨后的打擊中流落四方,等到局勢稍微平靜一點之后,忽然要蹦出二三十個王位宣稱者也一點都不奇怪。
如果還有些別的政治思潮,情況就更微妙了。
事實證明,就算是以凱泰這種比帝國還要極端的社會體系,照樣會有各種各樣的思潮、述求和派系。
隨后的展開也確實如此。
總之,關于凱泰人和王國的未來,各路豪杰都有自己的算盤。而在隨后的一年時間內,各位王位宣稱者,改朝換代者,共和派,內附派如此林林總總的大人們粉墨登場,都在這混亂的局面中共襄盛舉,可偏偏沒有任何一方是有決定性力量優勢的。
至于他們的宗主國嘛,在小小的一個地球牽扯了他們大部分力量和精力的時候,帝國已經顧不上凱泰人的未來了。講道理,在這種局勢下,銀河帝國一直在給失去了家園的政府的凱泰普通貧民提供人道主義援助,以及最基本的安全保護,這其實已經是很有擔當的表現了。
帝國這玩意嘛,你可以說他壞,但不能說他不能抗事。
可是,他們是真的沒精力為凱泰人的未來負責了,只希望他們可以自決了。
“凱泰王國覆滅之后,我就再沒有關心過他們的命運了。”布倫希爾特惋惜道:“這是我的錯,真是殘酷啊!”
“凱泰王國并沒有滅亡。”奧斯坦娜無奈糾正道:“而且他們的局面在變好。”
“哦,終于決定好誰說了算的?”布倫希爾特終于來了一點點興趣。
參謀長小姐的無奈中帶著一點戲謔:“這個,這就需要點時間了,但確實在變好。”
總之,經過了十個月的爭吵和全武行之后——感謝帝國駐軍的存在,至少沒有變成全面內戰——各路實力派終于在首都巴謬姑且整出了一個可以代表凱泰人的新王國政府。
血緣關系最近的王室貴族成了新王,最有錢的貴族則成了護國公,實力最強的地方軍閥更是自稱為專治公了。
考慮到共和派的聲音一向很大,一位頗有名望的學者型政治家便隨后成了新首相。為了和以前的首相表現出區別,還稱呼自己為“攝政首相”,頓時就有點劍履上殿的味道了。
當然了,必須還要尊重“內附派”的述求,就又多了一個監國太師的新崗位。這位雖然也是泰拉比人,卻是正經的帝國貴族,有金書玉冊還能拿年金的那種。
這可不是什么合議制之類的進步體系。實際上,以上五人都有相當于是國家元首政令和外交的承諾權。
除此之外,還有共治公十二人議政公七人副相六人參事知政六人,以及一大串大帥啊節度啊留后啊區(州)牧之類的,就構成了現在巴謬的新王國政府了。
布倫希爾特聽得嘆為觀止,覺得自己仿佛是近距離觀賞了一場鬧劇。
而當這個過于新政府開始運營之后,正好便遇到了布倫希爾特殿下的艦隊過境,便有了這一次邀請。
“這大約是凱泰新王國政府成立之后的第一次重大外事活動了吧。自然是需要小心謹慎的了。”參謀長小姐道。
“好家伙,我要是所有人都接近一次,談笑風生三分鐘,豈不是等到余連進了天域,這邊的事都完不了嗎?”
就算是如參謀長小姐這么百無禁忌的人,也略有些不適地縮了一下脖子:“輝煌大道凱泰段的疏通工程之所以如此順利,也要歸功于大量的凱泰勞工,這其實也離不開組織者們的幫助了。”
所謂的輝煌大道,就是指天域一路血門星系的主航道。不過,我們都知道,在血門戰役之后,航道在凱泰王國內的那一段,都已經被外環艦隊砸得差不多了——他們當然破壞不了重力井和超空間航道,可一路上所有的能源陣列、兵站、貨站、維修點和補給點,乃至于住人星球,凡是可以被艦炮破壞的目標,都是外環艦隊的獵物。
所謂斷絕帝國的一路進攻方向,就是如此了。
就算是以帝國的國力,也不可能短短一年時間讓這條繁榮的航道恢復到全盛時期,但至少已經能維持一支中小型艦隊的沿途維護和補給,這至少能算得上是戰后重建的開始。
這當然也正是布倫希爾特選擇沿這條路回國的主要原因了。
“你的意思是說,我應該見一下?”
“畢竟來都來了。不管您的真正目標是什么,只要路過巴謬,他們就不可能不引起重視。您可以把他們當做空氣,但他們卻必須把您當做是最尊貴的貴賓。殿下,在這場戰爭中付出最大代價的,其實并不是人類,而是這些附庸種族。他們動員,他們戰斗,他們死亡,但他們什么都沒有得到。”奧斯坦娜的表情很深沉,依稀是話里有話。
蘇琉卡王瞥了自己的參謀長一眼,在短暫地沉默之后,幽幽道:“說起來的話,我記得巴謬是被那家伙燒了玻璃吧?”
是的,還是拜某位連名字都不能提的莫可名狀的魔龍所賜,曾經居住了20多億凱泰大貓的凱泰王國首都,現在的人口已經不足戰前的一半了。
那顆本應該是生機勃勃的藍綠色星球,到處都是被轟炸之后的巨型彈坑和倒塌之后的城市廢墟。堆砌著殘垣斷壁的星球大陸呈現著一種青灰色的斑紋,就像是地表上長出的皮蘚;至于海洋邊緣的大陸架上,甚至長出來大量仿佛晶體構成的山巒,直入云天。
可是,它卻依舊是凱泰人的發源地和首都。雖然被燒了玻璃,但生態循環并沒有受到不可逆的破壞,還是可以續回來的。
另外,這其實是外環艦隊和波拿巴元帥的手筆,但不知不覺中又成了某條魔龍的罪狀,但估摸著當事人并不介意這一點。
布倫希爾特到:“我沒有時間往巴謬繞路。繞路需要多花一天時間,這也是損耗,讓他們到輝煌大道F78星系的太空站來見我吧。正好艦隊需要在哪里休整12個小時,我會給他們想要的榮譽的,由我親自宴請他們所有人。”
奧斯坦娜當然是完全同意的。她甚至還露出了一點感動的神情:“殿下,您現在才真的進入狀態了。”
“樞密院掌印的狀態?”蘇琉卡王冷笑。
“下官可說了不算。這取決于您自己的認知了。”奧斯坦娜意味深長地看著自己的主君:“殿下,您安排吉莉繼續在切爾克王國的地盤坐鎮,這難道不正是進入狀態的表現嗎?我還以為,您一定會推薦吉莉擔任泰拉督軍的,至少也應該讓她擔任下一任行軍大營的二把手。”
“如果能再經營百年,或許切爾克人就會變成另外一批凱泰人了。相比起地球,卡屯那邊的國度,或許更適合她積累功績。”
“可是,包括地球在內的共同體所有的領土,現在都屬于您嘞。”奧斯坦娜發出了笑聲:“果然啊,殿下,您寧愿想著吞并整個切爾克,把那群鱷龜變成臣仆,也從未來想過能夠在地球建立長久的統治啊!”
蘇琉卡王橫了對方一眼,大聲道:“啊哈,我可是連墓都去掃了的。奧斯坦娜,不用隨意揣摩王者之心。如果換成另外一個主君,你早就喂龍去了。”
“正因為是您這樣的豁達的圣賢之主,屬下才敢于如此放肆的。感謝您的包容,宛若宇宙一般。”
“我就當你是在奉承我了……總之,我沒有說要放棄地球,你不許出去胡說!”
布倫希爾特的聲音里有幾分爭(爭)強(風)好(吃)勝(醋)的味道,但考慮到她一定不會承認,奧斯坦娜便也只是掛著成熟大人一般的寵溺的微笑,端莊地點頭致意。
隨后的幾個小時的航程倒也是一切正常。在這個過程中,布倫希爾特當然也在持續關注著國內和費摩方面的局勢變化。
不過,在晨曦天使號距離原本預定要停留的輝煌F78還有兩次躍遷的時候,艦橋卻又收到了最新的通訊請求。
這一次不是凱泰的首都巴謬,而是在隔壁星系航行的一支艦隊。
“鄙臣是泰拉比共和國國防軍第一偵查艦隊,正截獲了巴謬方面的緊急情況,一定要向蘇琉卡王殿下轉告。”對方的語氣充滿了緊張的急促感。
就算是以布倫希爾特的智商,也花了一秒鐘才從自己的大腦皮層的某條溝壑中挖出了這個所謂“泰拉比人”的信息:“如果我沒記錯,這個種族和余連的關系不錯?”
布倫希爾特道:“人聯旗下的北風開拓公司最早的創始人之一,是叫費格泰·銀須的業界著名探險家,正是泰拉比人的領袖。另外,人聯旗下新成立的紅翼保安公司,也有大量泰拉比人的雇員。”
布倫希爾特又問道:“發表獨立宣言了。還表示愿意向天域宣誓效忠。”
眾所周知,現在凱泰王國有國家元首職能的角色都有五人了,且還是最近才漸漸確定的體系,確實是已經沒有哪家還能顧得上泰拉比人獨立了。
“是的,樞密院原則性同意了,但還沒有下正式的文件。”
言外之意,等新的樞密院首席上位之后,便可以正式頒布“納土歸降”的文件。這可是妥妥的外交成果,自然也算是布倫希爾特的功勞了。
當然了,她本人并不把這些瑣碎的功勞放在眼里,只是奇道:
“泰拉比人既然獨立了,他的艦隊為何能跑到巴謬附近?這是反殺自己以前的宗主了?倒反天罡了?”
“帝國雖然原則性同意了泰拉比人的建國,但兩國之間還沒有交換國書,離劃定疆域還早著呢。理論上,泰拉比人的艦隊出現在這里,還真不算違規。”
這話聽著雖然反常識,但道理居然是成立的。
而這個時候,這通信息又有了下文:“原本駐泊在巴謬的凱泰艦隊已經聚集到了F78星系,意圖不明,請殿下務必小心。鄙臣也正在向F78星系移動。”
當這條通信出現在了終端熒幕上的時候,艦橋上的氣氛頓時一凝,頓時多出了幾分肅殺的氣息出來。
將士們依然還在以干練的動作操作著自己的戰艦,但精神面貌已經不一樣了。
布倫希爾特卻不由得當場笑出了聲:“真是有趣,凱泰人想要襲擊我?”
奧斯坦娜沉吟道:“說起來,現在的凱泰人的國王和專治公都是泰米爾王的‘老朋友’。首相甚至在伽嵐商會當過高管。”
“哦?”
“泰米爾王嘛,不見得就一定是衛王那邊的,但一定不是我們這邊的。”
布倫希爾特扭頭看著對方:“你到底想要說什么?”
“星辰見證我們的遠征之路啊!帝國的萬事萬物,都需要證明自己的忠誠了。殿下,在抵達天域的那一刻,您的征途才能算是踏上正軌。而在此之前,一切夭折的可能性都是存在的。和現實的這一切相比,以前的戰爭或許就太無謂了。”
“戰爭就是戰爭,沒有大小之分。”布倫希爾特如此應道,用危險的目光俯瞰著自己的智囊:“奧斯坦娜,我不想聽你的懷疑,只有你建立在事實依據上建議。”
“那么,就請做好戰斗準備吧。殿下!”
沒等到布倫希爾特再說什么,艦橋上忽然響起了捕捉到高能反應的警報聲。
“三點鐘方向!”艦長大聲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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