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者?你們說的不會是那條……啊不,那位七圣魚吧?
余連看著披著彩鱗頂著一個貓貓頭怎么看都是個萌物的虛境靈獸,覺得這稱呼用起來還是挺尷尬的。然后,便見正盤在山頭上的祂又支棱起了自己的脖子,沖著自己的方面露出了一個很是傳神的苦笑,透著無奈。
合著您剛才真的在一直暗中觀察是吧?
余連正想要說點什么,便見這神圣的靈獸又舉起了一個牌子:“確實是我,但我也不想。”
然后,祂又從嘴里吐出了一支馬克筆開始搖頭晃腦地奮筆疾書。
大約是在虛境之中,他寫(搖)字(頭)的動作比在外面更快了許多,甚至閃爍出了殘影,這都已經不能用磕了藥來形容了,分明就是在脖子上裝了個電機似的。
余連怔愣了半分鐘,便見對方再次舉起了自己的立牌:“我接受了他們的投喂,偶爾便幫助他們跑跑腿送送貨什么的,嚴格意義上也就是一個編外的業務員,頂多再有點吉祥物的屬性。可是,他們非要這么稱呼我為什么‘尊主’,這又有什么辦法呢?雖然聽著有點尷尬,但一旦接受了這般設定,也就只好這樣了。”
余連得承認,自己還是第一次見到能用手寫表現出話癆屬性的神奇存在。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位七圣魚居然連自己的吉祥物屬性都能接受,也確實是一位雅量高致的神奇動物,自己對祂還是很有敬意的。
想到這里,余連便向對方拱了拱手:“您是個仗義的。”
自稱“吉祥物”的靈獸滿意點頭,又舉起了第二個立牌:“那個叫旺達的年輕人確實不錯。祂用靈髓液打混了七曜結晶做的丸子,我很喜歡。”
原來摯愛親朋還有這個屬性啊!他要早早去當個神奇動物訓練家什么的,也不至于身隕當場啊!
余連嘆了口氣,依舊是覺得不值。于是,扭頭看向那邊蛇首的表情就更顯得難看了。
破法者感受到了對方的不滿,臉上也便漸漸浮起了很明顯的局促和無奈:
“匠作也說過了,十三面的最高干部中,負責科學研究席位只有一個就夠了,這樣才不會引起不必要的矛盾。”
你們家十三面是叫李X科嗎?余連抄手沒好氣道:“一個是生物基因方面,一個智能機械和義體,這就不是一個領域嘛。”
“我也是這么認為的。客戶說,‘匠作’也說過了,資源是有限的,但科研的領域是無限的,便需要資源統合的。全組織都沒有人比他更擅長這一點了。畢竟,他已經是組織的老人了,有太多人受過他的恩惠,也都在盡力支持他。而在下是十三面的‘首席’,更需要謹言慎行恪守中立的原則,也實在是沒有辦法為旺達先生求一個公道。”
很好,區區的“環世之蛇”,區區的一個恐怖組織,居然也有這么現實主義的展開。
“不過,俱往矣了。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隨著當事人們的隕落,這些恩怨也就只是歷史而已。”破法者滿臉誠懇地道,依稀是話里有話的樣子。
這是把一起鍋都推給死人了?余連想起了前任的“過去”,那位艾瑞達精靈。那家伙還真不像是個秘密結社的領導者,更像是個古典的悍匪,于是便死得很勇了。
當然了,當事人其實是沒有死光。至少那位“匠作”,那位13工坊的創造者,那位最危險的義體人恐怖分子,現在還健康地或者。考慮到他已經被虹薔薇公主俘虜了,雖然只剩下一個腦袋和半拉身體也得好好地當牛馬,應該是能再續上很多年了。
“現在,負責統籌組織科研資源的人手已經空缺了。我們組織現在需要相關的人才。所以,這才也是很有誠意地邀請……”
余連冷笑道:“邀請我?現在女士上次就邀請過我,而且給出的可是十三面的地位。”
“……閣下詼諧了。那都是年輕的時候的狂妄之舉,我已經好好反省過了。”說話的人依舊是“現在”女士,卻見躲在奇異帷幕之下的她,已經掀開了光學屏障的一角,露出了一張因為恐懼而僵硬了下來,卻依舊還帶著幾分諂媚的別扭笑容:
“而且,現在的情況畢竟已經不一樣了。鄙組織其實早已有了約法,一個文明、國家亦或者政治團體的領導人,原則上是不應該成為組織一員的。”
破法者搓著手補充道:“所以,這次來拜會您的第一件事,就是希望得到您的首肯了。我們希望能邀請工程師會館的前領導人,特倫德先生加入鄙組織。”
余連斜眼看了看這張滿是懇求的蘿太臉,又掃了一眼躲在光幕下半張臉非常乖巧的“現在”女士。
說起來,他們的同僚被自己排成了二維狀態現在還黏在旁邊的地板上,他的名字和身份到了現在也未知,但卻已經被遺忘了似的。
余連的感知在那張慘絕人寰的變形肌體的身上掃過,頓時來了興趣。
“前領導人?”他問道。
破法者趕忙道:“現在工程師會館的領導人,已經是薩摩斯先生了,他得到了智械兄弟會的傳承,通過了所有的考驗。鄙組織能力有限,談不上是見證者,但卻能用特殊渠道感應到……”
“我知道,藏在新玉門沙海之中的永世機關嘛。現在,薩默斯先生應該會是有史以來最強大的義體人了吧。”余連打斷了對方。
蛇組織明顯是想要用這點消息在余連這里賣點好的,卻被后者直接搶了話,氣氛頓時便有些尷尬了,可即便是如此,他們似乎也不以為意。
破法者甚至當場就是一個肅然起敬:“圣明無過您啊!尊敬的將軍閣下!”
現在女士也泫然欲泣地抹了抹眼角,滿臉都是慶幸:“沒有和您結下什么大仇,這便是我這樣愚婦以此生唯一的正確選擇了。”
雖然很肉麻,但她說得也有道理。到目前為止,余連和蛇已經做過幾場了,但自己這邊幾乎沒什么損失,而對方的戰死者卻從執行時官到十三面到盟主都有,遍布了“蛇”的領導層。
哪怕是算起上輩子,自己對蛇也真沒什么太多的私人怨恨的。現在既然人家都決定放下恩怨展望未來了,本人又還能再說點什么呢?
“另外,關于薩默斯先生的真實身份,其實……呃,抱歉,是在下多嘴了。”破法者趕緊道歉。
余連板著臉點頭:“這就對了嘛。成年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有些秘密也完全可以帶到墳墓里去的。在當事人自己下定覺醒之前,我們又迫使自己強求些什么呢?”
破法者一副謹受教的樣子,接著便態度端正地報告道:
“薩摩斯先生正在擔任共同體新玉門戰區的技術顧問和軍事顧問,已經協助卡特上將取穩住了戰場形勢。現在,圖隆雖然已經被占領,但帝國依舊需要在星球上維持至少十個師以上的兵力,卻始終無法讓局勢明朗。在剛剛結束的南部沙海戰役中,帝國軍傷亡兩萬四千人,包括了兩名星界騎士和一個審判官。”
誰敢信啊?我最早得到的新玉門第一手戰報,居然是從蛇這里。
余連表情古怪:“你們正在觀察新玉門的戰役?”
“我們正在參與新玉門戰役,并且還在深度地參與這場戰爭。可是您請放心,不管是在新玉門,還是在地球、在新長安,還是在其他地方,我們始終都不是您的敵人。”破法者依舊保持著謙卑的微笑。
余連卻若有所思道:“我的同事兼師侄告訴過我,負責流亡政府保安的,除了以前大使館的陸戰隊和總統府衛隊,還有一些跨國安保公司的隊伍。其中來自赤色星座公司的隊伍還挫敗了一次針對楊女士的刺殺,因此還付出了一些傷亡。”
破法者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怔愣,但還是肅然起敬道:“果然萬事萬物都脫離不了您的掌握啊!實際上,鄙組織在赤色星座確實有一定影響力。另外,我的同僚‘燧火’也已經在地球了。”
“哦?”余連微微沉下了臉。
“他是一個受到了原色思想影響的進步傭兵,帶著同伴毅然成為了志愿者,立下了不少戰功,還是頗受白先生賞識的。”破法者道。
目前的共同體淪陷區內,當然還有堅持抵抗在星球打游擊的部隊,其中確實包含了來自宇宙各地的志愿者。
“國際縱隊”的規模當然不敢想,但是編組幾個國際連隊的問題倒也不大,便已經很有點國際主義精神的味道了。
“現在女士”仿佛是生怕讓余連誤會了似的,有趕緊補充道:“他現在的化名,是叫做曼達·賈龍。”
她這當然是在告訴余連,己方絕對沒有威脅余連的意思。他們正在想方設法地證明自己的誠意。
要知道,留在地球還在堅持抵抗的部隊中也不乏高手,除了蔚藍衛隊的殘部之外,還有靈研會的高手。只要是提前知道了其身份,便不可能對白老先生在內的抵抗軍的高層造成什么直接威脅了。
余連不置可否:“還是說回特倫德先生這里吧。”
“他其實已經把工程師會館和智械兄弟會的主席位置讓給了自己的弟子,現在正在新神州給您旗下的人聯做個科技顧問。恕鄙人直言,稍微還是有些浪費他的智慧了。”
“人聯是集體企業,還是先驅黨的黨產。”余連抄手道。
“是的,就像鄙組織其實也是一個把重點放在社會研究上的結社組織一樣。”現在女士用力點頭,一副“對對對,我們要學的就是這個的意思。”
“更重要的是,特倫德先生還是薩爾文伯爵的老家臣是吧?”余連道。
“有一定的原因,但卻遠遠不是重要的原因。說實在話,對于那場發生在兩個世紀以前的恩怨,鄙人了解得實在不多。”破法者道。
現在女士依稀感覺到余連的眼神又飄了過來,趕忙道:“我?我的話,當然就了解得更少了。我的資歷其實很淺,在組織內的人緣也不好。”
“那么,您愿意接受我們的懇請嗎?只要您批準,我就會派專人接觸特倫德先生了。”破法者畢恭畢敬地道:“當然了,即便是他加入了我的組織,也是不影響別的社會關系的。其實,您要是真的開了金口,我們甚至很樂意去邀請季諾夫教授和莊教授。”
余連莞爾一笑:“我還以為你們很樂意去邀請艾森他們呢。”
“這,真的可以嗎?”破法者微微一怔。
“當然可以了。艾森、小白還有塔米爾,最好都可以試著邀請一下。”余連的臉上掛著理所當然的微笑:“放心,我會提前和他們溝通好的。”
破法者一時間無言以對,眼中第一次閃過了猶豫。
“這會是一場進步的學術交流。是嗎?”
還是“現在”女士率先反應了過來,啼泣道:“客觀地說,過去的一些沖突讓我們傷筋動骨,但從長遠而言,卻也從不是什么壞事。至少是能讓我們輕裝上陣,廣納天下賢士,奔向更光明的未來了。我可以向宇宙之靈發誓,這是真心話。感謝您,感謝您的理解。嗚嗚嗚嗚,如果宇宙中所有的領袖都有您這樣的心境,整個宇宙便都太平了啊!”她隨后又嘆了口氣,有些局促地翕動了一下睫毛,垂著眼瞼溫聲道:“我們會很快看到的,您的時代馬上就要到了。”
一個出場能念定場詩的人,低眉順眼起來居然也這么傳神。這當然是一次演技而已,雙方對此都是心知肚明的。
可余連卻也承認,當自己看到一位曾經能隨意壓制戲耍自己的大敵,現在卻各種伏低做小,哪怕是見多識廣如自己,也不得不承認,這情緒價值可確實是拉滿了。
“請您務必要相信,吾輩此次前來,就是希望您能接受我們的友誼……啊不,請您賜予我們一次合作的機會而已。”破法者再次開始了懇求。
在余連錯愕的目光注視下,在環世之蛇至少當了好幾百年的雙花紅棍,十三面中的第一席位,神秘莫測的“破法者”,干脆利落地雙膝一軟,直接朝著光潔的漢白玉地板來了一次非常標準的全體投地。
“這是做什么?”
“代表鄙人的誠意。”破法者艱難地抬起來一點點頭,鄭重其事道:“實際上,剛才躲在暗處不是想要偷襲,是出于一種謹慎。您若是發了話,在下才敢現身啊,您若是不發話,我又豈敢造次呢?不管怎么說,歸根結底,就是我的錯了。”
他現在已經完全放棄了所有的抵抗,甚至還專門露出了自己的脖子。
“如果您還是不愿意相信鄙組織的誠意,我就只能以首級向您致歉了。”
余連凝視著跪倒在自己面前的“破法者”,嗤笑了一聲,微微揚起了手。于是,次元劍丸凝聚成的鋒銳,便自然地瞄準了他的脖頸,然后猛地揮了下去。
霎時間,那張玉雪可愛的少年的首級,頓時便化作了一個滾滿了煙塵和血漬的大紅球。
作為一位合格的大帥,他一點都不覺得干掉一個放棄抵抗的敵人是有什么道德壓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