婭妮的語氣很平靜，但話中的內容的確是超過了芬恩·貝倫卡斯特的預料。他不由得按了按太陽穴，沉默了好一會，方才將信將疑道：“十三面的牧羊人？”
婭妮非常鄭重地點頭。
“牧羊人啊？如果是叫牧羊女，應該就會是很能打的了。”費諾喃喃道。
和地球一樣，聯盟的母星時代，其實也有牧羊女出生的救國女英雄，而且也充滿了傳奇和悲劇的色彩。
“爸爸，說不定這才是綽號的真實意義呢。歷史上的那位，本身也并非勇冠三軍的勇者，而是用兵如神的智者，且還是最偉大的演講家和鼓舞者嘛。這不是很貼合艾梅塔·帕羅庭夫人的作風嗎？”
費諾覺得這好像還是有點道理的。
“……說起來，帕羅庭夫人的亡夫希爾夫先生還是游擊士協會的前會長。所以協會果然和蛇有勾結？”
“所以我們才要以星際安全委員會的名義，整頓協會。您看，串上了吧？蛇有千面，這實在是太符合他一貫以來的德行了。”
費諾覺得這話好像更有道理了。可是，他還是不可置信地又補充了一句：“可是，宇宙第一號的恐怖組織的領導者，居然就這樣直接死在槍擊之下？”
他費諾大師當年可是在環世之蛇臥過底的，除了被自己拔吊無情的“現在”女士，和別的十三面也沒少打過交道。他實在是太清楚了，自己從來沒有遇到過所謂的真實一面，更缺乏真正的作戰習慣。對現在的他而言，戰爭是沒有機會
“誰說宇宙天子第一號的恐怖組織的頭目，就一定要能打呢？塔托斯叔叔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呢。當初在大學的時候，從來都是您聽他的話。”
費諾·貝倫凱斯特繼續將信將疑地點頭，覺得似乎是越來越有道理了：
“當然，這種事情傳出去太過于顛覆大眾思路。所以，帕羅庭夫人只是一位死于刺殺的民權政治家。她是一位富有同情心和責任心，正直善良的優秀政治家，總是在為了窮人和底層勞動者的權益而奔走。她本來應該有一番作為，本來應該改變世界，卻夭折在了骯臟的陰謀之下。她本應該是要盡享哀榮的。”
總之，帕羅庭夫人的故事以后一定是會寫進教科書的。廣場會有她的雕像。學校、博物館和街道會以她的名字而命名。
某種意義上這也能算是一種優待了。要知道，歷史上的大部分作惡多端的蛇首，名字都湮滅在了歷史的滾滾風云中。現在，卻有這么一位蛇首，成了歷史上的先賢之一。
這也是一種造化吧。費諾大師如此思考著。
……所以，帕羅庭夫人真的是蛇首嘛？
他用手敲了敲桌子，終于點頭道：“你做得對。”
聯盟的統治者們確實和蛇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py關系。非要說是十三家的黑手套固然也有點辱蛇了，但合作和對抗總是在對立和統一中進行的。可是，這并不意味著，這十三家就能容忍對方撈過界。…。。
“芙蕾·維爾巴特，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至于破法者，已經離開涅菲了。他不會再回來了。這樣一來，我們和環世之蛇也不算接下了死仇，以后總還會有合作的機會。這樣你可滿意了。爸爸？”
費諾知道，就算是自己親自來處理，也不可能做得更好了，感動道：“辛苦你了。不過，請不要把環世之蛇說的像是我的人，好嗎？”
“你找到我生物學的母親了嗎？”
“快了。畢竟神異基因，還是可以繼續……呃，我并沒有在找她！”
婭彌妲不置可否地冷笑了一聲，又道：“另外，現場確定已經發現洛哈之子的恐怖分子了。他們已經突圍離開了寶石海岸，現在安全部門正在追蹤。”
“這我也收到消息了。說是他們才是刺殺帕羅庭夫人的罪魁禍首。”費諾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道：“民眾可不知道那位女士是蛇，只知道她是在為他們說話的良心政治家，甚至還在國會為洛撒人說過不止一次公道話。況且，一群只有幾十人的武裝分子，武備簡陋，精疲力盡，怎么可能混進共和廣場呢？這種說法太不合情理了。要是真的變成官方結論，一定會激怒許多人的。”
以聯盟現在的狀態，民眾一旦被激怒了，那才是真正的大亂的開始。
“婭妮，難道這才是你想要的？”
婭妮沒有說話，開始慢悠悠地喝茶。
“聯盟最虛弱的一面會被很多人看到，會有很多人蠢蠢欲動的。實際上，婭妮，我們的聯盟從來就不是牢不可破的。”
婭妮笑而不語，甚至還慢條斯理地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現在的局勢，對聯盟后續的操盤者的考驗是很大。如果操作不慎，內戰的可能性是很大的。若當真如此，我們是不可能再有余力去幫助共同體了。”
婭妮抿嘴一笑，捧著茶杯開始觀賞茶水的顏色。
“如果帝國真的乘著這個機會，對地球完成了第二次征服，我們便會在未來的爭霸中，處于全面的下風。我們都認可你的眼光。婭妮，你看重的那個孩子，也確實是個天才，但他每次都在搞這種極限操縱。所謂的神仙仗，又還能打上幾次呢？”
婭妮依舊沒有回答。
費諾終于忍不住急了：“銀河帝國的未來，十有八九是布倫希爾特的吧？她若是完成了對地球的第二次征服，把那個地球小子俘虜了……”
婭彌妲·貝倫凱斯特終于慢悠悠地放下了茶杯，笑道：“所以，爸爸，為了聯盟的未來，去成為偶像吧。”
費諾確實沒想到會得到這個答案，在呆愣了半分鐘后，臉上露出了扭捏和掙扎的神色：“……這，這個，我這個老胳膊老腿老臉難道還要上臺去跳舞唱歌嗎？而且，這不是應該和克雷爾商量一下嗎？”
他在扭捏之中，卻分明又帶著幾分期待，明顯還是有些想法的。…。。
婭妮翻了一個毫不掩飾的白眼，深深嘆了口氣，然后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道：“我是讓您去準備去蔚藍宮住上幾年，您到底理解成什么了？”
這一次，費諾的呆愣時間持續到了超過一分鐘，然后才擠出了一個特別難看的笑臉：“別開玩笑，我從來沒有參與過政治，也沒什么名氣和人望。”
“是的。所以應該成為大統領的，不是你，而是媽媽。您就去當一個風度翩翩的第一先生吧。”
婭妮口中的“媽媽”，當然說的不是下落不明的“現在”女士，指的便是她非生物學但卻是法律意義上的母親，費諾先生的合法妻子，出身貝爾蒙特家的艾爾娜夫人了。
這位艾爾娜夫人雖然早就和費諾先生感情破裂分居了十年，但和婭彌妲的感情卻一直是很不錯的。她自己雖然也生了三個孩子，可從來沒想著讓自己的親身骨肉奪走繼女的繼承人身份。
或者說，一個頭腦清醒的人，也不會想著和虹薔薇公主玩宮斗的。
自然的，一個頭腦清醒的人，愿意認真搞事業的話，也十有八九可以得到成功。艾爾娜夫人雖然號稱是一位把所有的時間都放在家庭上的家庭主婦，但其實手下也有一個慈善基金會和一個律師事務所，且經營得像當不錯。
然后，在婭妮的弟弟和妹妹都長大一些之后，這位擁有貝倫凱斯特家和貝爾蒙特家雙重加成的貴婦人，便以家庭房婦女外加獨立選舉人的身份宣布從政，并且第一次就大獲成功。
現在，她已經當了十年的國會議員了，但要是論起資歷，可是比剛剛去了天國的帕羅庭夫人要強得太多了。
她隨時都可以成為任何一屆政府的內閣成員，只是本人確實沒有這方面的打算而已。
實際上，也確實有小道消息在流傳，帕羅庭夫人可是拜訪過夫人的，并且邀請后者在自己的新政府擔任內政部長甚至國務卿這樣的要職。據說這樣便可以突出一個強大而，不可戰勝的女性力量了。
這確實是小道消息，但婭妮隨時可以把這件事變成大家公認的定論。
“正好，貝倫凱斯特這個姓，托我們祖上誕生過不少名人的福，還是有不少聲望的。在混亂的局面之下，所有人都期待救世主的出現。”說到這里，婭彌妲的視線掃了終端上的最新消息，眼中已經沒有了笑容。
她沉吟了一下，捋了捋自己接近珀金色的頭發：“外公是支持我的，另外幾家不討厭你，更不討厭媽媽。更重要的是，她對這個很有挑戰性的工作還是蠻感興趣的。所以，爸爸，請做好配合，說不定你們的感情還是有可以挽救的余地的。”
“這么一想，好像也不全是壞事。向宇宙之靈發誓，我其實還是愛著你的母親的。這是真的。”
話雖然這么說，但作為一個萬事不愁的老流氓，費諾·貝倫凱斯特第一次露出了患得患失的表情。他當然知道，自己夫妻如果真的入住了蔚藍宮，要做的可就不是什么過渡政府的簡單活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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