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極力平復自己的情緒,問道:“你為何如此篤定本王最終會是坐上皇位之人?你不知道本王是所有皇子中最不受父皇待見的那一個嗎?”
他聲音聽著依舊平靜,只是尾音有些發顫,泄露了心里此刻波濤洶涌的情緒。
看著眼前之人端在腹部緊攥的五指,唐晏寧突然笑了,如清貴的牡丹綻放一般絢麗奪目,讓人看得移不開眼。
她道:“欲戴皇冠,必承其重,這么多皇子之中只有您有胸懷氣度,睿智謀略,并且您還有個愛民如子的心,這正是一個君王該有的責任和擔當,所以您繼承大統是順應天意,順應民心。殿下不必妄自菲薄,這天下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您這樣的仁君。”
她一字一句說的輕松溫和,可是對他卻仿佛敲到了心尖上一般,他的茫然不安自卑膽怯在這一刻頃然而散。
就像一個孤單很久的白鷺在茫茫天際里終于找到了可以與他齊飛的孤雁般,從此不在是孤身一人。
他眼里迸發出熾熱的光芒,緊緊盯著眼前被云霧模糊的身影,有些緊繃的說了一句:“多謝你的信任。”
本王定不會辜負你的這番信任。
唐晏寧微笑頷首。
她本就知道睿王最后會一舉奪魁,之所以提前說不過想給他吃個定心丸罷了。
她猜測睿王自小便不受寵愛,無論做的多好,怕是都信心不足。
奪嫡之路兇險異常,若是他自己不能完全堅信一舉拿下,怕是日后會影響他的道路,所以才如此直白的說出,鼓勵一下,讓他不再動搖。
只是她沒有猜到自己的這顆定心丸不僅吃到了人家的嘴里,也吃到了人家的心里。
這一刻,睿王看著眼前的人兒第一次有種沖動,想問問對方愿不愿意跟他。
他至今無一側室嬪妃,是因為他看慣了后宮那種勾心斗角爭寵獻媚。
所以他寧愿空置后院也不愿意如此糟心,當然最關鍵的還是,至今為止沒有一個姑娘能讓他心動震撼。
這么想他就這么問了,“聽說你已經定親,就快要出嫁了?”
“是的,殿下,就在八月二十四,快了。”
看著眼前提到成親面部依舊淡淡毫無即將新婚的害羞與喜悅的人兒,他再問:“本王知你是被父親逼迫才不甘替嫁,本王可以幫你做主,幫你推掉這門婚事,你可愿意?”
唐晏寧淡定的表情閃過一絲驚訝,難道睿王這般是為了報答自己?
她定定的看著睿王,輕聲道:“殿下好意臣女心領了,只是這門親事是臣女自己同意的,并無不愿。”
竟然是自愿的?
“為什么?你從未見過那個秀才吧?那愛慕應該談不上,為何還愿意?你有沒有想過萬一那人品德不佳,為人奸詐呢,如此你的后半生豈不就這樣蹉跎了?本王助你自己重新挑選不好嗎?”
不知為什么在聽到她是自愿的,睿王眼里閃現出一絲不滿,氣勢顯得有些咄咄逼人。
唐晏寧琢磨不透他此刻隱含不滿的眼眸。
明明剛才還真摯的感謝自己呢,只好輕嘆了一聲,道:“臣女只希望未來將要嫁之人是個君子就行,其他的但憑天意。否則以臣女的身份相貌,未來肯定是被許做妾,臣女的娘親生前最不希望的,就是走上做妾的路。所以,臣女寧為窮人妻,不為貴人妾。”
好清高的風骨。
看著她堅定的眼眸,他仍是不甘心的問了一句,“如果是親王側妃呢,也打動不了你嗎?”
“呵呵,有哪個親王愿意娶一個聲名狼藉的庶女為側妃。”她自嘲道。
親王側妃比起小門小戶的正妻權利可是大多了,多少權貴女子巴不得成為親王側妃。
“如果有呢,如果有親王愿意娶你為側妃,你愿不愿意……”
“不……”
她瞧著睿王如此執著的問,覺得有些好笑,轉身剛想回答“不可能會有的”便不期然對上睿王的視線,剩下的幾個字沒有出口,她突然明白了。
難道上次先生沒跟睿王說自己的想法嗎?
睿王緊緊的盯著她的每一個表情,眼神有些明亮。
似乎隱隱在期待什么……
她咬了咬唇,果斷的回了句,“不愿意,側妃也是妾,臣女要做就是正室,絕不為妾。”
只為正室嗎?
可是現在偏偏他還沒有足夠強大的實力可以隨意左右自己的婚姻。
沉默了片刻,睿王閉上了眼睛,再睜眼又換上了往日溫和的形象,道:“本王知道了,日后三小姐若是有麻煩盡可來找本王,能幫的本王一定盡力。”
兜兜轉轉終于等來了最想要的一句話,唐晏寧心里松了一口氣,含笑應下。
她只是想尋一個靠山,并不想把自己也賠進去。
如今世道沒有一個龐大的靠山仍舊會被侵蝕的殘渣不剩。
她沒有什么太大的理想抱負,從頭到尾都是想安安穩穩的尋一個人嫁了,平平凡凡的度過后半生。
夕陽西垂,漫天的紅霞布在半山腰,寺里的炊煙裊裊,給這幅仙境般的畫兒增加了一絲煙火氣。
睿王望著漫天的紅霞,心里卻有些孤涼,本以為尋到了可以和自己齊飛的孤雁,沒想到卻是個如此烈性的人兒,寧愿嫁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秀才,也不遠攀附高枝嫁給自己。
他不信她沒明白自己剛剛想娶她為側妃的提示,但仍毫不猶豫的拒絕,看來真的是鐵了心只做正室。
可惜,他能給她所有,甚至寵愛,卻偏偏給不了那個正室之位。
再說,她未來要嫁之人也不是個名不見經傳的秀才。
先生如此鴻鵠之志,日后必定位極人臣,她不知不覺已然為自己尋了一個堅強的后背,最后怕是連自己的庇護都用不到了。
他搖了搖頭,甩掉那些旖旎的想法,心里升起了一絲愧疚,想著自己這是做什么呢。
明知道眼前的人兒將來嫁給自己的恩師,是一樁再好不過的姻緣居然還要一時沖動的去試探。
枉為弟子也。
看著僅剩半邊的殘陽,睿王終于說了句,“日暮漸晚,三小姐還是早些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