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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哪個國家,歷來皇子成年都要搬到宮外別居的,但他的后宮又無妃嬪,找了這么多年才尋回的兒子,哪里舍得讓他再受半點委屈?
何況外面有老七虎視眈眈,還不知要起什么壞心思,留在宮里自然安全許多。
蕭景想的很簡單,回答的也坦然:“郡主在哪,我便在哪。”
紹帝退了一步:“既如此,那就一同在宮中住下吧。”
說罷將蕭景賜住欽陽殿,蘇小酒則有心安排到了離著較遠的一所宮殿。
欽陽殿乃南夏東宮的主殿,紹帝作此安排,用意已經十分明顯。
蘇小酒當然不愿住在宮里,人身不得自由不說,宮規所致,她進宮時只帶了兩名貼身女侍,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實在沒有安全感。
不是非要把人往壞處想,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尤其身在異鄉,她能信任的只有蕭景一人,自然不愿輕易分開。
蕭景也是一樣。
紹帝看蘇小酒的目光便帶了些不悅。
可惜蘇小酒十分不自覺,聞言笑道:“那我去先外面逛逛,你們父子好不容易見一次,還是多聊會兒吧。”
意思還是等著蕭景跟她一起走。
蕭景感謝小酒善解人意,紹帝卻覺得這丫頭是在挑釁。
什么意思?
他想跟兒子多說幾句話,還要經過她允許不成?
偏偏又不能當著兒子的面發作,紹帝盡量穩住語氣,說道:“也好,郡主請自便。”
蕭景有些不放心她獨自出去,蘇小酒給他一個安撫的眼神,她就在這大殿前面的御花園隨便走走,光天化日,紹帝總不能讓人對她如何。
走出殿門,呼吸立馬順暢了許多。
她看向身后寸步不離的兩位南夏宮婢,四只眼睛跟X光一樣在她身上掃射,不回頭都能清晰的感覺到,讓人渾身不舒服,于是道:“你們兩個就在這里等著吧,我就在附近轉轉,絕不走遠。”
宮婢奉命而來,哪敢放她自己走,聞言依舊緊隨其后,甚至將大淵來的兩名侍女都擠到身后去,讓蘇小酒煩不勝煩。
“我又不是犯人,你們是擔心我跑了,還是擔心我偷東西?”
宮婢聞言趕緊跪倒在地,賠罪道:“郡主息怒!奴婢只是擔心您不小心迷路,并無其他不敬的心思。”
“那這樣吧,我就在你們視線范圍內走動,你們不要再跟著了,或者離我遠一些,好不好?”
看出蘇小酒不喜,兩人不敢再跟的太緊,只是目光依然不敢離開她的身影,過了一會兒,發現她果然不往遠處走,便放心的在一旁等候。
南夏氣候較大淵濕熱,不過三月,百花皆已盛開,這御花園倒是比大淵的熱鬧不少。
氣溫起碼有十七八度,幸好來時她特意帶了夏衫,否則都要擔心捂出痱子來。
正午日頭易曬黑,她走了幾步,不禁后悔提前出來,再回大殿又不合適,便四處瞭望一圈,發現不遠處有個被假山遮住一半的涼亭,邊上是一汪湖水,看著就涼快,便提裙走了過去。
走近了,才發現已經有人先她一步到了。
不認識的人坐在一處多有尷尬,按理說她應該調頭離開,但見里面坐的是位宮裝美人,不免有幾分好奇。
雖然只能看到一張側臉,但從纖細的腰肢和服飾搭配可以看出女子年紀不大,也就三十出頭。
配色的青春不妨礙衣服的華貴,此刻她正對著裊裊湖面,素手捏著一只杯盞淺酌。
桌面上,一盞白玉酒壺,一盤青玉葡萄,明明該是閑適恬淡的舒雅畫面,那美人卻眉頭輕蹙,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當真我見猶憐。
紹帝的后宮,竟藏了這么一位大美女?
已婚婦人的發髻,貴氣逼人的裝扮,氣質清雅中透著詭異的妖嬈,會是誰呢?
能出現在這里,還能理所應當的喝酒,八成是紹帝的妃嬪,但世人皆知紹帝后宮虛設,這美人又是哪來的?
Emmm莫不是金屋藏嬌?
八卦之心不合時宜的蓬發。
蘇小酒暗道自己要淡定,事不關己,在別人地盤上多管閑事沒好處,便準備悄悄離開。
剛轉身,余光看到涼亭的另一個方向走來一位年輕男子,離得很遠,有點看不清面容,但從步履匆匆能看出似乎有急事,而且明顯是奔女子而來。
單看衣飾便知身份貴重,又能在宮中隨意走動的,心中萌生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便鬼使神差的停住腳步。
好在身邊有假山掩護,男子的角度很難發現自己,蘇小酒藏好的功夫,男子已經進了涼亭,因離得近了,這次可以清楚的看到面容。
靠,果然是紹崇顯!
他怎么會進宮來了?
這個美女跟他有什么關系?
就見他奔到女子身邊,絲毫不顧及涼亭外的宮人內侍,臉上的表情,若她沒看錯,是發自內心的喜悅,還有絲小心翼翼的討好,上去就攬住了美人肩膀。
霧擦!她看到什么了?!
蘇小酒使勁揉揉眼睛,趕緊又往后躲了躲,千萬不能讓這個災星看到自己。
從假山的縫隙里望去,女子對他的親昵舉動顯然是習慣了,只是看起來似乎在生他的氣,任憑他說什么,都冷著一張臉。
紹崇顯見女子不為所動,做出了一個讓蘇小酒吃驚的動作,就見他兩手抓住女子手臂,一邊搖晃一邊不停說著什么,竟是在、在撒嬌?!
簡直辣眼睛!
蘇小酒嘖嘖兩聲,搓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這兩人膽子真夠肥啊!
明知紹帝就在附近辦公,卻明目張膽在此調情,看來真是早早就把紹帝當作死人了?
她在這想入非非,那邊紹崇顯見撒嬌不成,坐到了美人對面,只是兩手依舊拉著她的右手,面色多了幾分焦急,聲音也比方才高了些,蘇小酒隱約聽到了幾個詞,什么“竟然……臭小子……搶人”之類的。
女子只是搖頭,顯然,紹崇顯在求她什么,她不肯同意。
蘇小酒更好奇了,能讓紹崇顯如此低聲下氣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難不成這是他的心上人,被紹帝搶到宮里來了?而紹崇顯想把她救出宮,她不肯?
不對啊,這劇情跟他們兄弟的人設不符啊!說紹崇顯搶紹帝的美人還差不多!
“郡主,您沒事吧?”
身后一聲呼喚,險些把蘇小酒帶走,giao啊!小爺在偷聽,你能不能小點聲?
兩位南夏宮婢十分沒有眼色的朝她小跑過來,原來蘇小酒剛才為了聽得清楚些,藏在了離著涼亭最近的假山后,兩個宮婢在稍遠的地方沒看到她,生怕她走丟了,便朝這個方向尋了過來。
好在蘇小酒眼疾手快,一手一個將兩人都拖到了假山后面,示意她們不要說話。
涼亭中的紹崇顯清晰的聽到有人喊了一聲郡主,不由愣了愣,豁然看向假山,隨即又搖搖頭,南夏的王爺只有他一個,他連媳婦兒都沒著落,哪來的郡主?
自嘲的笑笑:“真是瘋了,她怎么會出現在這?”
不過幾日不見,他便思念到產生幻聽了?
對面女子將他神色看在眼中,用力將手抽了回去,怒道:“瞧你從大淵回來魂兒都丟了一半,那懷瑾郡主當真就這么好?”
紹崇顯面色再次頹廢下來,無奈道:“自然是真的好,所以才令孩兒念念不忘,母妃你就答應了吧?孩兒保證你見了她也會喜歡的!”
母妃一向喜歡聰明的女子,那丫頭已經不止是聰明了,簡直是心眼不要太多。
對面的女子正是紹崇顯的生母,先帝的狄貴妃,如今宮中的狄太妃。
也不怪蘇小酒猜不到其身份,論年齡狄太妃與紹帝差不了幾歲,但歲月似乎對她格外關照,近四十載的時光未曾在她身上留下太多雕刻的痕跡,再加上生的極美,看起來比紹崇顯也大不了幾歲,打死她也想不到會是母子啊!
越是美貌的人,越是怕美人遲暮,狄太妃為防止臉上生皺紋,表情一向是淡淡的,方才輕蹙眉頭,已經說明心里十分不滿了。
也是,這么多年來,一向殺伐決斷兒子,在紹帝的打壓下硬是憑著自己的本事掙得南夏一半權勢。
他日再娶個權臣之女鞏固一二,這皇位還能有別人的?
如今倒好,竟被一個異國女子迷了心竅,鐵了心要娶回來做正妃,讓事情脫離了應有的軌跡,讓她焉能不氣?
因此紹崇顯越是低三下四,她對蘇小酒越是不滿。
這件事根本沒有商量的余地,狄太妃冷臉道:“不是本宮不愿,而是已經晚了,你養傷的這幾天,那個孽種已經到了南夏,一同來的,正是懷瑾郡主。”
“真的?她真的來了?”
紹崇顯眼睛一亮,飛快向假山的方向看去,難道自己剛才沒有聽錯,她也在園子里?
瞧他沒出息的樣子,狄貴妃氣不打一處來,養護細膩的食指在桌上狠狠點了幾下,說道:“你有沒有抓住重點?不光她來了,那個孽障也來了!說不定那病秧子已經擬好了傳位圣旨,你卻只想著一個賤丫頭?!”
“母妃!”
從過來都現在,不管狄貴妃怎么責罵都嬉皮笑臉的紹崇顯,在聽到賤丫頭三個字的時候也拉下臉來:“她是兒子看上的女人,還請您尊重些!”
“哈?”
狄太妃不可思議的看著他,恨不得將杯中玉液潑他臉上:“你在跟本宮發火?!”
不得不承認,狄太妃是個幸運的女人。
從小生得好,家世也好,在蜜罐子長大,進宮后又被先帝捧在手心多年,不僅聽了她的枕邊風,將嫡子紹嗣宗發落到大淵做質子,甚至不顧禮法,一心要立她生的紹崇顯為太子,成為天下女子艷羨的對象。
一輩子都沒被誰大聲說過一句,老了老了,竟被兒子訓斥?
當下將面前的葡萄掃落在地,起身指著紹崇顯罵道:“你個不孝子,給我跪下!”
紹崇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親娘發脾氣,從小到大,光是瓊英殿里的雞毛撣子都斷了幾十根,聞言撲通一下跪坐在地,絲毫不顧及還有宮人內侍在場。
畢竟大家也都見怪不怪了,跟隨狄太妃多年的老太監,甚至輕車熟路的自褲腰里掏出一席軟墊,板板整整的鋪在了他膝蓋底下。
“說!你可知錯?!”
紹崇顯將頭一扭:“兒子不知!”
“還敢頂嘴?”
狄太妃簡直氣瘋了,四顧一圈沒見趁手的工具,老太監立馬就近折了支藤條遞上去,狄太妃看也不看抓過去就往紹崇顯身上招呼:“讓你頂嘴!讓你頂嘴!”
那藤條也只比頭發粗不了多少,
母子二人情緒上頭,聲音皆不自覺的拔高許多,恰有微風朝蘇小酒的方向徐徐吹起,就把兩人對話聽個一清二楚。
蘇小酒不禁同情的看向紹崇顯,果然不管在哪,男人都不能隨便跟女人吵架,別管是女朋友還是老媽,吵著吵著挨揍的原因統統變成了“你兇我?”“你吼我?”“你頂嘴?”這幾個千古不變的爆發點。
到底是親兒子,狄太妃手上掌握著分寸,便打的不合心意,沒幾下便把紙條扔了,重新坐回繡墩上,一雙美目瞪得溜圓,罵道:“之前那丫頭已經害得你受了重傷,到現在還青紫一片,怎么的,如今還想為她把江山也拱手讓出么?”
說起這個不由更加氣憤。
三歲時候,紹崇顯因為被人所害,誤食了有毒的糕點,當時先帝為了保他性命,幾乎尋遍天下名醫,后來終于從鬼門關把兒子救回。
但紹崇顯的身體也受到極大損害,自此更是對所有藥物免疫。
百毒不侵,也意味著無藥可醫。
當年先帝一怒,差點伏尸千里,一心認定是元后所為,但苦于沒有證據,因此冷落她多年,令她郁郁而終,更是連帶著對紹嗣宗這個嫡子也喜歡不起來,順勢送去了大淵。
這也是狄太妃不舍得真打紹崇顯的原因,一旦打出傷來,藥石無用,只能靠等著他自身慢慢恢復。
之前那些被抽斷的雞毛撣子,多是底下人放水,拿莛竿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