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斌這個很少喝酒的人,這次也打破常規,和張根碩兩個人一起,坐在海邊的一把遮陽傘下喝酒。
幾個月不見,張根碩明顯衰老了不少,本來已經養得健壯的身體也有點佝僂了。
巴拿馬這種地方肯定不適合喝白酒,李斌給他倒上一杯葡萄酒,接著跟自己也倒了一杯。
抿了一口,才慢悠悠的開口說道:“心里還有壓力?”
張根碩斟酌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開口道:“犬子年輕無知,給公子惹下這么大的麻煩,后來又開恩,讓他留在我們夫婦身邊,其他人都有怨氣,是我們張家給公子添麻煩了。”
李斌嘆了口氣:“聽你喊我公子,我又想起十年前,你們帶著兩個孩子,推著小車,跟我一起朝南邊走的情景,我們都沒變,但其他人是會變的,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想這么多干什么?”
張根碩沉默不語,李斌看出來他是有什么話想說,但可能是不敢說出口,或者是還沒想好怎么說,李斌也不催他,干脆自己慢慢喝酒,看風景。
巴拿馬是太平洋洋流的起點,西班牙人就是靠著這條洋流,一直航行到菲律賓附近,橫渡了太平洋。
周云派出的探索艦隊已經出發,雖然李斌的全部是機械化,洋流風向不是必需,但讓海軍在外面多跑一跑,多探索一些未知領域,只有好處。
張根碩沉默了半天,終于開了口:“我想跟公子辭職,然后換一點田地,靠著這些年公子發下來的土地券,和在南非黃金公司的股份,張家至少也是幾代人不愁了,這已經比我們當時跟公子走的時候,想到的結果好多了。”
李斌眼睛瞇了起來,也不看他,而是盯著海面。
他一直都很清醒,知道會有很多人跟不上他的腳步,也會有很多人在半路掉隊,但他實在沒想到,第一個想要退出的會是張根碩。
看來張文的墮落,給他的打擊確實很大,其他被發配到巴拿馬的家屬給他的壓力也很大。
不然兢兢業業跟了他十年的張根碩夫婦,不可能提出這種要求。
張根碩緊張的看著李斌,等來的卻是一個看起來毫不相干的問題:“你今年有四十三歲了吧?”
張根碩點點頭,卻是滿臉頹唐之色,但凡有一點可能,他也不想在年富力強之時就這樣退出,但形勢逼人,他一個獵戶出身,想不到更好的辦法,只能這樣選擇。
“挖完巴拿馬運河,你最多也就五十歲,我給你們找個大島,你們自己去過日子,稱王稱霸都由得你們。你跟他們說清楚!”
李斌當然不能讓張根碩這樣慘淡收場,但也不能平白給他一份大大的好處,巴拿馬運河就是他的功勞。
做好了,新西蘭就給他們這一幫人,做不好,就分點地,回去做個地主算了。
李斌懶得跟下面這些人玩勾心斗角的游戲,你們有野心,先拿出功勞來,別說我沒給你們機會。
做好了,大把的地盤給你,有本事你就去做王,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那個本事,經營好一個國家。
用一個大餡餅把張根碩砸暈,李斌剛想招呼馬鐵柱過來,他自己就走了過來:“總司令,盛曉波急電!”
“嘉峪關方向,蒙古人組織了五十萬大軍,準備從河西走廊進來?”
李斌惱火得很,“這不是添亂嗎?我剛把裝甲團調過來。”
盛曉波和劉嘉玲在空軍團的幫助下,現在才推進到蘭州,消息還是前面負責鎮守嘉峪關的軍隊撤退的時候帶回來的。
李斌自己膨脹得厲害,根本不把17世紀敵人放在眼里,連嘉峪關這種地方,他都只安排了一個乙種師下面的營鎮守,并且還給了他們遇到敵人超過一定數量的時候,自主撤退的權力。
畢竟現在鐵路還沒修到嘉峪關,李斌也不愿意為這種遲早要打過去的地方,浪費太多的后勤力量,干脆就意思了一下。
馬鐵柱也探過頭來:“乖乖,五十萬騎兵,盛曉波這次有點難搞啊!”
盛曉波現在手里就五個師的大明新軍,加一個團的一百架戰斗機。
正是因為覺得自己力量不足,才發電報來求救。
李斌隨手扯過一張電報紙,刷刷刷的開始寫了起來:“你已經是一個成熟的陸軍參謀長了,應該是自己想到解決辦法之后,再發電報來讓我批復,而不是像個娘們一樣,向我喊救命!”
馬鐵柱看得是目瞪口呆:“總司令,對方可是五十萬騎兵!”
李斌朝他翻了個白眼:“五十萬騎兵又怎么了?難道你以為盛曉波手里的力量真的頂不住嗎?大明新軍都有近百萬,還有十多萬疾虎軍沒來得及調過來,他要是有腦子,就不會輸。”
鐵路都修到蘭州了,蘭州離嘉峪關才八百公里,對方肯定還要繼續深入,靠著這條鐵路,盛曉波就能調集到足夠的軍隊,將這五十萬軍隊擋住。
盛曉波接到李斌的電報,仿佛臉上被抽了一耳光。
李斌說得沒錯,自己既然被委任為陸軍參謀長,就必須負起自己的責任起來,一有敵情,馬上就開始跟總司令喊救命,卻連基本的方案都沒有拿出來。
隨著盛曉波一聲令下,整個西北集團軍的作戰參謀全部都動了起來,兩個小時就選定了狙擊地點:河西走廊的必經之路安遠鎮。
這里有一條狹窄的山谷,是嘉峪關到蘭州的必經之路,距離蘭州一百五十公里左右,對后勤壓力也不會太大。
盛曉波馬上命令空軍開始前出偵察,然后讓劉嘉玲帶著五個師開始向安遠鎮出發。
現在就是跟對方搶時間,只要能搶在對方之前,五個師到達安遠鎮,建立起可靠的防御工事,頂住蒙古騎兵的第一波,后面從整個東亞調過來的軍隊就能將對方淹沒。
盛曉波這次也是發了狠,疾虎軍打的擊潰戰太多了,都是靠后面的瘋狂追擊和掃蕩來清理敵人,盛曉波這次想玩個大的。
“盛曉波這是失心瘋了吧?讓我們就留兩萬人這這里防御,把其他人全部調去西北?”
敢吐槽盛曉波的人不多,林戰飛就是其中之一。
他在緬甸玩得可開心,插一刀,給對方放一點血,然后撤回來休整一下,等對方集結起大軍,再跑上去插一刀。
兩年搞下來,整個緬甸都已經被他搞得雞飛狗跳,國內政局都已經有點不穩了。
緬甸人多好打,騎兵基本沒有,又是大平原,靠著質量越來越穩定的邊三輪,他可以說是在緬甸為所欲為。
現在讓他去西北吃沙子,他能樂意才怪。
但現在軍令如此,只能硬著頭皮,留下兩個師的新軍,坐著西海開發集團贊助的運輸船一路北上。
整個大明北方的新軍現在全部都在往蘭州趕過去,盛曉波下了死命令,每天行軍速度六十里,誤期了你就自己上軍事法庭,去跟法官解釋。
讓這些師長們慶幸的是,現在行軍再不用像以前那樣,走幾步就要去求文官跟他們撥付給養。
所有軍隊的行軍道路上,早就有后勤部的軍官為他們準備好了一切,連火炮都全部配齊了四輪馬車和駑馬,士兵只要背著火槍往前面跑就行。
李斌也沒閑著,所有的知情人都在給他發電報,讓他回來指揮這場史無前例的大戰。
畢竟在大明人心目中,李斌坐在天邊紋絲不動,讓盛曉波一個人掌握上百萬大軍,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而李斌給所有人的回復都是各司其職,全力以赴!
“總司令,我帶一個團去給盛曉波幫忙!”
馬鐵柱在旁邊轉了半天,終于還是鼓起勇氣,說了一句。
李斌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你真是這樣想的?”
馬鐵柱的氣焰一下子就熄了:“我就是過去替總司令盯著他,我保證,一個特種團,他盛曉波有什么心思,都只能是死路一條!”
李斌拍了拍桌子:“坐下來!”
馬鐵柱乖乖的在李斌面前坐了下來。
“你覺得,我們現在的軍隊會聽從某個將軍的,隨隨便便就造反嗎?或者說,你覺得盛曉波有這么蠢?”
馬鐵柱這家伙打槍,指揮特種部隊都是好手,政治上卻根本是個小白,不然明明李斌最信任的是他,卻把參謀長的位置給了盛曉波。
“上百萬的軍隊,萬一他盛曉波昏了頭呢?畢竟大明和東華離著一兩三萬里了。”
馬鐵柱還不死心,強辯了一句。
李斌往后仰在躺椅上:“連你都清楚的事,我會想不到嗎?”
摸過桌子上的打火機,給自己點了一支煙:“正因為距離遙遠,我們才要學會相信自己人,放手讓他們去發揮,即使我們有無線電報技術,但遠隔萬里,我們對戰場的情況能有前線將領了解得清楚嗎?”
“胡亂指揮只能害死前線的將士,至于你們擔心的尾大不掉,用你們的腦子好好想想,現在的軍隊不是拿一把刀就能上戰場的時候了。”
“沒有后勤補充彈藥,前線軍隊手里的火槍就是燒火棍,火炮就成了一個鐵筒子。”
“就算他有本事勾結后勤軍官,他還能勾結到軍火工廠不成?就算他能解決軍火問題,這么多士兵的軍餉全部控制在華夏銀行手里,誰能在一個月之內籌集幾千萬元來給士兵發軍餉?”
李斌鄙視的看著馬鐵柱:“說話先用腦袋想一想,不要一天到晚就研究你那破槍,不然你就只能做這個特種師師長到退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