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難之力……”
時境通道外,尚在維持天地封煉的圣辛,沒來由心頭一凜。
祂竟清晰感受到了一股劫難之力氣息,正從時境內部緩緩氤出來。
雖說很淡,聊勝于無。
感覺上,似乎連斬道的九死雷劫都不如。
可是,隔著一個時境削弱,還有天地封煉這重禁制在,內里依舊能傳出來力量。
若是失了阻隔,其真正該爆發出來的能量,得有多大?
“有人在渡劫?”
“他,在渡祖神滅法大劫?”
化身紫寵此前所見,只有高不成低不就,卡在祖神滅法大劫和祖源帝劫中間的怪異雷劫痕跡。
而今,時境內部就一個能活動的。
仍有劫難之力傳來,只可能之前見到的是祖源帝劫,但他又在尋求突破!
“如此恐怖的劫難之力,必是《雷劫典藏》上在榜的祖神滅法大劫,他渡的是什么?”
腦海中,大道雙河,外加一個意道之海的畫面,再次閃掠。
“是針對意道的‘返俗無化吞心’?”
這道祖神滅法大劫,在《雷劫典藏》上排行第五,僅次于自己的所渡的排行第四的“萬道魔相噬源”。
可是,似乎即便是自己的“萬道魔相噬源”,應該也無法透過時境的隔絕,傳達氣息過來圣神大陸吧?
“難不成,是排行第三的,三十三天境滅?”
這道雷劫,圣辛便無從所知了,畢竟連祂都不曾親眼目睹有人渡過。
祂的資質,放在天境,那也是數一數二。
從圣神大陸的圣祖時代,到后續的天境崩毀,都無人能在祖神滅法大劫層次上超越自己。
這說明了,歷代祖神尊極,最多道基與自己持平,而無有超越者。
徐小受,贏了自己半步?
“確實,三十三天境滅,比萬道魔相噬源還要更全面,那家伙除卻意道圓滿外,還有個不可忽視的大道雙河。”
“再加上時境道法混亂,是有可能召來比我更高一級的三十三天境滅祖神滅法大劫的。”
“只是……”
圣辛尚有一點所無法理解。
即便是三十三天境滅,就一定能穿過時境和天地封煉的桎梏,捎來一點點劫難氣息嗎?
“但不可能是其他了!”
“再往上,排行第二的水時月空琉離,涉及時空之道,是時祖當年渡過的劫。”
“排行第一的誅我劫,理論上也只有那個敢隨口助人修我的家伙,可以喚來,徐小受怎可能強到如此地步?”
可是,即便是《雷法典藏》上排行前三的雷劫,破壞力好像都不足以滲透時境、天地封煉的禁制?
“難不成說……”
“雷劫陣組?”
圣辛猛然一愣,旋即立馬搖頭,給自己這荒謬的想法否了。
開什么玩笑!
天境那么多年,都難見半個能喚出雷劫陣組的家伙來。
當今時代,天賦之至屬八尊諳。
祂的劫雖都只曇花一現亮過,但從氣息上判斷,也只是中規中矩的無盡金鋒戮屠。
徐小受,何德何能?
名祖本尊來了,都不一定喚得出雷劫陣組,遑論區區徐小受?
“然不可小覷!”
畢竟劫難之力氣息,是真實溢出來了。
圣辛可不敢耽擱,轉頭便眺向了西域那還在和術種磨磨蹭蹭的藥祖,叱喝道:
“神農百草,新天境此時不煉,更待何時?”
“時境通道生異,名祖輪回之身,品八尊諳劍道有成,悟戲鶴之我,修就大道五河,其中更有意道之海,此刻,正在時境渡劫。”
“祂若出來,以一當百,你我如何招架?!”
這浩緲之聲,有如雷霆,一下給藥祖轟得呆若木雞,連思緒都短路了。
什么?
大道五河,還有一個是意道之海?
藥祖第一反應是不可能,低頭望向自己腳下的大道雙河后,第二反應是圣辛有詐!
舉一世之眾,都不足以培養出一個大道五河。
君不見祂神農百草從古至今,各般布局,也只煉就了生命、輪回之道雙河。
圣辛,欺詐都不打草稿了嗎?
張口就來?
“不信?”
眼瞅著藥祖并無一點反應,圣辛呵呵冷笑,再度傳音:
“身靈意我劍,好好想想有無可能!”
“時境內外,時間流速不同,我最多只能封煉一炷香時間。”
“時間一到,新天境若還煉就不成,這圣神大陸送給你了!”
這話一出,藥祖才知情況有多危急。
非到極限,圣辛又怎可能道出拱手相讓新天境之事?
“到底發生了什么?”
一滴汗從額角滑落,神農百草一邊煉化生種間的祟陰殘識,一邊發問。
“沒時間跟你解釋了!”
圣辛懶得廢話,滿臉都寫著不耐煩:
“只給你一炷香時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了新天境,暗中斂蓄了多年的能量,拿出來吧。”
“再想藏著掖著,等他封就祖神出來,你我若占不盡地利,免不得又是更多的消耗,甚至兩敗俱傷。”
話雖如此,圣辛知曉藥祖是個什么人。
幾句話便想讓祂掏心掏肺,那根本不可能,于是將之前約定,再作讓步:
“新天境成,你我平分。”
“祟陰依舊歸你,但我要回收祖念神網,我要念道,至于道祖憶己,你我平分。”
“行不行,就一個字,我們沒時間了!”
那滴汗從腮邊滑落,滴到了沙漠上,消弭無痕。
藥祖雙手依舊忙亂,還在煉化術種,成就生種,生種上根須已是遍布虛空,好似已要長成參天大樹。
可是……
外強中干啊!
真正心里頭的苦,神農百草真難道來啊!
祂是儲蓄了足足十八生命藥池的能量,那些儲蓄,被該死的小偷,全數搬空了啊!
“我……”
“你在猶豫什么!”圣辛爆聲打斷,“這是最大的讓步,本祖已不可能再退半步,這已是底線!”
“我知道……”
“你知道,你還不開始?”圣辛恨不得沖到西域去,將藥祖腦子里的水瀝干,“你我之間,之后如何,之后再說,先解決那個大道五河!”
啊啊啊啊啊!
藥祖好想發瘋,真想撕心裂肺狂嘯。
祂好想告訴圣辛,別說一炷香了,現在就算是過個一萬年,祂都不一定能煉就新天境。
磨磨蹭蹭,煉化生種祟陰,是祂的本意嗎?
不是啊!
那是因為有狗啊!
生命藥池力量被盡數搬空,祂拿命去煉新天境啊——是的,祂只能拿命去煉!
可自己若成生種……
若把自己獻祭成等同于十八生命藥池的能量……
那就算煉出了新天境,不憑白讓圣辛一個人把所有好吃掉,自己也徹底殞落了么?
“阿藥……”
腦海中,一道淡淡的聲音響起:“你的神魂,在沸騰。”
“閉嘴!”藥祖幾近崩潰,“等我緩過來,便將你煉了!”
“阿藥,是我助你拿下的祟陰,即便如此,你也還容不得我嗎?”
“閉嘴!”
藥祖懶得和北槐這顆毒瘤多作廢話。
就在先前,就在魁雷漢被逼無奈,身化祖念神網之后,北槐封祖之勢,便已無可遏制。
他以鬼獸的方式,將藥祖當成寄體,扎根這浩瀚能量之中,渡過了祖神滅法大劫,封就槐祖。
可這槐祖功成之后,并沒有脫離自身。
相反,祂好心的幫助藥祖一般煉化祟陰拔識奪舍之力,更清除了大繁識術等來自道祖的影響。
報酬,自然是強行拿走了藥祖的一半身體支配權。
明面上,此刻藥祖狀態全新,已恢復巔峰。
實際上,只要北槐想要,祂隨時都能和藥祖爭,讓祂在同圣辛的之后談判中,自然而然落成下風。
當然,這于藥祖、槐祖二人而言,百害而無一利,北槐自然暫時不會這么做。
但這條瘋狗如今是冷靜期,指不定何時有失心瘋,徹底發狂。
這么一顆毒瘤留在體內,外邊還有根本不可能煉成的新天境,圣辛那邊還在施壓,兼有一個不知道真假的大道五河,最后道祖那般眼看著就差最后一步就能統一意志……
藥祖真要瘋了。
祂的腦容量是大,也不足以讓祂在短暫時間內,找出這如此混亂局勢下的最佳解。
或者說,這最佳解,根本已不存在!
“我要記憶之道!”
藥祖依舊還在“磨磨蹭蹭”,仿佛如果圣辛不給,祂就不立馬煉出新天境,要跟圣辛魚死網破。
“你瘋了!”
圣辛直接破口大罵,不知這家伙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膽,敢這么獅子大開口:
“別以為我不知道北槐封祖之后,并未脫離你之身軀,就算是貪,你也不該在這個時候貪!”
這不是貪,圣辛。
這是唯一的救贖之道了!
藥祖沉沉閉上了眼,心知當下破局之法,記憶之道、輪回之道,都不行。
唯有炸碎生命長河,將之化為類同十八生命藥池的能量,才能在短短一炷香時間內,將生種祟陰煉成新天境。
但這么做,新天境成了,圣辛必然反噬。
只有一個輪回長河的藥祖,算上北槐,也都斗不過圣辛,不外乎砧板魚肉,任人宰割。
被奪道,也是必然。
因此,藥祖不僅要術道這門戰斗型大道,還得拿到全部的記憶之道,才敢跟圣辛一戰。
但這,可能嗎……
連藥祖自己一開口,都覺得自己太過貪心了。
可真想祂是萬萬不敢攤牌給圣辛知曉,因而只能揣著明白裝糊涂,一條路往下黑:
“我不僅要記憶之道,你還得在半株香時間內,助我拿下道祖,助我奪道記憶長河。”
“否則,這新天境送你了,本祖不要了。”
不對勁!
圣辛哪是這么好糊弄的?
只是三兩句話下來,便察覺到了藥祖的貪婪太過不同往常,是被北槐意志影響了?
“不可能。”
“祂還不至于弱到這個地步,會被北槐奪了道去,那唯一的解釋就是……”
生種祟陰,出意外了?
亦或者,煉就新天境的方法,生了變數?
歸根到底,藥祖已經沒有那個能力,將此前聯盟時那完美的計劃,按部就班往前推進!
呼……
圣辛長長吐出了一口濁氣,眼皮止不住在瘋狂跳動。
若非此刻祂不能離開時境通道,不能中斷天地封煉,第一個就要出手,斬了神農百草,以驗心頭猜想。
“廢物!”
叱聲一罵,心頭憤懣無從消除。
神農百草一言不發,根本就是已經無能為力的模樣,證實了自己猜想。
崩盤了……
看似完美的一盤棋,實則早已崩了最重要的一根線,牽一發而動全身,導致了如今的進退兩難。
圣辛所不理解的是,什么時候崩的線?
時境里頭的徐小受,只是一個意外,最后強接也不是不行。
關鍵在于藥祖那邊,又是遭了誰的毒手,甚至打得祂牙齒掉了還和血往里吞,迄今半句真相不敢根自己說?
“道穹蒼?”
“道祖憶己?”
圣辛遙遙轉眸,剛好看到十字街角上空,那已收束了萬丈霞光的挺拔身影,結束了傳承、結束了悟道,抬眼對來。
風聲獵獵大作,卷起星袍褶皺層層,道祖唇角微微一掀,瞧不出是道穹蒼掌控,還是道祖憶己的意識占據上風,只是一致對外:
“圣辛,屬于你的時代,結束了。”
轟隆一聲響,道音嘩啦而起。
漫天星光流匯,化作一片片記憶碎片,拼湊而來,在道祖腳下,凝聚成了一方浩瀚的記憶之海。
海面波瀾,又縱射而出無數天機絲線,掠向了五域各個方位,扎進了一個個身形之中。
道祖往前踏進一步。
祂的雙袖輕揚,眉眼有狂熱爬動,唇齒張啟之間,五域頓時響徹鏗鏘道音:
“扶大廈之將傾,挽狂瀾于既倒。”
“本祖道穹蒼,于今時此刻,宣告煉靈時代中止,開啟天機盛世。”
“從今往后,五域當以天機教化為正道,視魔藥祟靈為邪途。順天而行者,道助之;逆天而行者,道滅之。三千萬我,合而為一,繼往開來,永壽昌泰!”
記憶之海上射出的天機絲線,往上一吊。
五域各地轟鳴炸響,一道道身影,被拔空而起,飛撲向了道祖道穹蒼。
“這……”
五域世人,震撼抬首。
卻見大陸各地,半數知名半圣,已不受控制掠身上空,一個個面帶驚疑,不思不解,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卻又在短暫迷茫過后,捂住腦袋,苦痛萬分的哀嚎了起來。
“這是什么?”
“三千萬我,合而為一,這些人,都是道祖?”
“不可能!那是誰啊,那可是北域七星之逍遙半圣,裴哉!他不是修的煉靈道嗎,要也是魔祖的后手吧,怎么起飛了?”
“盟主,北域的宴生盟主,他他他……他變成天機傀儡了?他也是道殿主?不,道祖?”
那些身影,飛掠至半空。
額頭上、手背上,亦或者胸口上,皆有或握手圖紋,或囧字烙印亮起。
不多時,身軀已化作晶瑩玉制,分明成了天機傀儡,融進記憶之海中。
所修之道,也通通化成道祖道穹蒼的養分,盡數被祂所吸收。
“快看,那是……”
“半圣葉小天,他也是天機傀儡?”
“不,不像是,他在攔截什么,他在阻止?”
東域方向,同樣有一道道流光飛起。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天桑靈宮天玄門破開后,飛掠而出的三道身影。
一道頭頂裹著黃色頭巾,蒼老眼神迷茫望著自己的雙手,一重重大道圖在他腳下亮起,根本不受控制。
“仲老,仲元子?”
一道盤膝閉目,腳下陣圖無比璀璨,隱約間勾勒成了生命、輪回的圖案。
“圣宮四子,喬遷之?”
一道身材矮小,唇紅齒白,乃是一個人畜無害的光頭小男孩,身上卻有厚重的煉靈太虛之力、圣力,不斷演化,伴隨錯亂意識的出現,殺性的氤成,最后成功演化成神性之力、魔性之力。
“這不是受爺的阿戒嗎,受爺也中招了?”
葉小天目眥欲裂,跟在流光之后不斷出手,嘴里不住唾罵著什么,試圖攔截下喬遷之。
可是,他的所有力量從喬遷之、仲元子等人身上穿過,根本阻止不了天機絲線的拉扯。
“轟!”
天穹破碎,乾始帝境炸開巨響。
一道道乾始帝境道氏族人身影,同樣被天機絲線接引而來,扯進圣神大陸之中。
“道穹蒼,你贏了……”
首當其沖的道佩佩,徹底放棄了抵抗,閉上眼睛,任由拉扯。
在其身后,那馱負整個乾始帝境的老黿,也跟著從大變小,并無半分掙扎,也融進了記憶之海中。
南域的天機神教,幾乎九成九的天機術士,同南宮有術一般,被接引上空,一人得道,雞犬飛升。
西域佛宗,小沙彌們不見異常,宗內一個個修出了愿力這等二代徹神念的師兄,卻在惶恐間也被引渡上空,如是造登極樂。
“咻咻咻……”
東南西北中,五域一道道天機絲線提調,一個個修道者天機飛升。
流光過境,不論過往修道者締造過如何傳說,在此刻皆如螢火,通通匯聚進了記憶之海這方浩瀚汪洋之中。
“圣魔之道,生命之道,輪回之道,術道,念道……”
時境通道旁,剛欲開口譏諷的圣辛,瞧見這震撼一幕,已然啞口無言。
祂清晰洞悉道祖的野心,分明是想要將這些大道,一網打盡。
祂哪來的自信!
不……
不對……
祂可以有這般自信!
自己必須維持天地封煉,騰不出手;藥祖受祟陰限制,無法發動;祟陰困于生種,更是無力反擊;念祖身化祖念神網,根本無法動彈……
舉世之中,唯一一個能動的,只有道祖。
當祂發動之時,整個世人所有能限制住祂發動的,都已被種種莫名框限住。
圣辛一時頭皮發麻。
時境里頭的徐小受,還不知道如何解決。
這道祖先行一步,已經想要奪上諸祖的道了?
“神農百草,生種交由我控制。”
“你現在立刻馬上,傾盡全力,去對付道祖,只要你拿下,記憶之道,盡數……歸……你……”
圣辛偏頭一吼,聲音卻漸次緩停。
不為別的,藥祖額頭之上,亮起了“囧”字圖紋;祂旁邊的生種內部,分明也有力量激活,生種也亮起了“囧”字圖紋。
“你……”
可圣辛望去,藥祖看來。
藥祖看向自己的目光中,竟也帶著三分驚恐,仿佛見著了什么不可置信之驚悚。
“我,怎么了?”
圣辛心念一掃,驚駭發現,自己胸口之上,也亮起了一個“囧”字圖紋。
這是……
什么時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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