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燮住龍編(今河內),劉禪住布山(貴港桂平市),這一路山高路遠,劉禪也不好意思讓一個老人家顛簸。
于是,他很有情商地親自出動,表示要去親自迎接士燮,而且為了好好招待一下士燮,說服這個交州之王老老實實、心甘情愿接受為大漢開疆拓土的設定,劉禪還特意跑到千年之后給他選購了一點士燮能用得上的東西。
在千年后接待劉禪的黃皓聽說了劉禪的要求,又仔細問明白了士燮的身份地位,立刻露出了一副我懂得的表情。
“劉總,你確定不是你自己用嗎?”
“我都說了是送一位長者,你怎么這么多問題?”
“那個長者……該不會是……”
“真的不是我,也不是我父親,懂嗎?”
“哎呀,你早這么說我不就懂了?
你放心,我辦事一項非常穩妥,保管讓那老年人找回自我,重現青春——只是您可不能亂用啊。”
劉禪:???
士燮好歹是交州數一數二的強人,劉禪也不會一路跑到交趾的地界增加自己被包圍的風險。
他以丁奉為大將開路,韓龍為護衛謹慎搜索兩側,開始緩緩向西前進。
法正提出萬一有人在半路殺死士燮嫁禍劉禪,可能有節外生枝的情況,還請劉禪針對此事做出一些準備。
可現在劉禪手上實在沒什么熟悉地理的人物可以任用,萬一真像法正說的一樣有人搞事情,再來幾個別有用心的人好好宣傳一下,自己現在就算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了。
但丁奉表示,他已經從廢物堆里發現了一個人才,一定能為劉禪發揮不小的作用——
山賊王金的夢想一直是占據幾座山頭,老老實實地打劫衛生,能混口飯吃就已經非常不錯。
可他萬萬沒想到這世上居然還有這么厚顏無恥的人,士徽和錢博這兩個人一合計,居然順手把自己綁了當功勞送給劉禪。
同樣是賊,現在錢博已經成了一方正印太守,而他王金現在成了階下囚,隨時都有可能被一刀砍死,人生真可謂是要多凄慘有多凄慘。
可跟錢博相比,王金那些一起裝神弄鬼的弟兄人品還是非常不錯。
見大哥被捕,他們本想劫獄,可看自己那幾塊料去劫獄估計跟送死也沒什么區別。
眾人合計一番,所以都赤著上身,就在布山的大牢面前跪下,表示愿與王金同生共死。
這群人的表現倒是感動了微末出身的丁奉。
他親自把王金從地牢里提出來,稍稍詢問一番,發現王金這個人雖然沒什么太大的本事,但他在做賊的時候非常講義氣,為了山上的兄弟,還經常自己下山兼職,也有一樁不錯的跳大神手藝。
垃圾就是放錯地方的資源,
在劉禪手下,孫賁和士徽這樣的廢物都有用武的機會,王金這樣還算有點義氣的人物自然可以發揮作用。
劉禪自然相信丁奉的眼光,他赦免了王金,并讓他重新率領之前的余部,
但丑話說在前面,這次他們只能聽從大漢的調遣,如果還敢兼職當山賊,劉禪一定會從嚴從重處理,直接把他們亂刀砍死。
王金沒想到自己居然能重獲新生,和幾個手下兄弟們抱成一團嚎啕大哭,拼命大罵錢博這個狗娘養的不是人。
“大哥,咱們以后可怎么辦啊?”
王金的小弟已經聽說現在錢博貴為高涼太守,地位已經遠遠不是己方可以相提并論,
以后要是加入了漢軍,這錢博豈不是成了王金的上官,以后難免要受他調遣。
劫后余生的王金緊緊咬牙,冷笑道:
“不怕,錢博此獠卑鄙無恥,早晚定會惹出事端,
只要我等此番恪盡職守,立下功業,以后必有報仇的機會。”
“咱們以前當山賊還不是為了混口飯吃,現在太子在交州教化萬民,我等再為不法就要遭天譴了——
這次助太子西行,汝等一定要好生仔細,只要立下功勛,咱們以后也能做官!”
王金自知自己的本事低微,為了抓住這次難得的機會,他可謂是超水平發揮,
這一路上,他帶領手下三百多人在全軍的最前方開路,一路拼命向前,以劉禪的招牌聚攏了一堆的山賊盜匪,提前向士燮報信,讓士燮不必匆匆趕路,一把年紀的人了,還是身體要緊。
士燮手下帶了上千衛士,連士徽在內的幾個兒子也都跟隨左右,可謂是全家老小一波流——
這也是這個控制交趾幾十載的老人心中的絕妙算盤。
劉禪連士燮最信任的兒子士徽都能收買,想要拿回南三郡的意圖可謂是非常堅定明顯,
士燮擔心他日后肯定不會放過自己的一家老小,猶豫一番,索性帶著自己一家直接北上跟劉禪見面。
這誠意都拿出來了,如果劉禪再對士家痛下殺手無異于自毀名聲,
而且,士燮雖然讀過圣賢書,可卻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他以自己全家老小為誘餌,秘密調動了兩千交趾精兵,又聯絡了郁林的烏滸人,緩緩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包圍圈。
如果跟劉禪的見面不能讓他滿意,他就索性指揮士卒跟劉禪來個魚死網破。
“劉禪果然來了啊。”
士燮蒼老的聲音中略帶幾分欣慰。
劉禪居然派人來讓他注意安全,這倒是士燮不曾料到的。
他的弟弟士壹緊張地按住手上的劍柄,顫聲道:
“兄長,要不要依計而行?”
士燮緩緩搖搖頭,肅然道:
“先等等看,如果……如果不用動刀兵,自然是最好不過。”
又過了兩日,劉禪的儀仗終于緩緩靠近,士燮手下的衛士也緊鑼密鼓的準備起來,做好了戰斗的準備。
王金察覺到氣氛不對,找了個借口偷偷溜走,抓緊去給劉禪報信,讓劉禪千萬小心。
“太子,不能再前進了。
士燮老賊奸狡,早就埋伏了大軍無數,看來是想趁著面見太子的機會突然襲擊,這人膽子不小啊。”
“好個士燮!”韓龍用力捏緊刀柄,“太子誠心來此,想不到他居然還埋伏重兵,
太子,不如先退回布山,等點齊人馬,再來南征士燮。”
士燮久居此地,深諳地理,貿然作戰,劉禪軍還真的不一定有什么機會。
劉禪沉思片刻,卻終究展顏一笑。
“承淵,汝可敢向前?”
丁奉哈哈大笑,昂然道:
“當年臣等不過五人,視巴丘數萬吳狗如無物,
今手下兒郎數千,更有太子在陣,別說是士燮,就算是曹叡在面前,臣也絕不后退!”
“懇請太子給臣一個機會,臣要讓這南中不服王化之民見識見識大漢天威!!”
“好!”
劉禪點頭道,“就以承淵當先,亮出孤的儀仗,讓士公好生看看大漢舊日威儀!再把火藥拿出來,讓士公見見昊天手段!”
士燮好歹是從龍編一路北上,帶些護衛也是正常,
要是劉禪發現他帶著護衛就跑路,不但擺明了不信任士燮,而且還會影響了朝廷的威嚴,以后想要再征三郡不知道要花費多少的精力。
聽士徽說南三郡官兵驕橫慣了,早就不把大漢放在眼里,也是時候讓他們見識一下大漢天家的威儀。
劉禪之前的穿著特別簡單隨意,出行也比較隨意。
可為了威懾士燮這個脫離大漢朝廷多年的軍閥,他出門前就已經準備好了全套鹵簿儀仗。
因為用的比較麻煩,他也一直沒有拿出來,現在,正是好好展示一番的時候了——
太子車隊是七輛由四馬駕車而組成的核心車隊,配有前導車、殿后車。
前導車駕車的丁奉身背強弓,腰懸利劍,數百持戟武士散開兩邊,腳步沉著穩重,絲毫不亂,拱衛太子配著巨大麾蓋的馬車。
馬車里的劉禪穿冕服,坐武帳,冕旒遮面,不露喜怒。
雖然一時找不齊九長九短十八般兵器,也沒有鼓吹護駕、百官跟隨,可依然是旌旗遮空,大軍肅穆。
所過之處,山中蠻人無不側目,紛紛跪倒躲避,不敢上前,
一應虎豹豺狼更是不敢稍動,沒見過世面的王金等人更是驚得瑟瑟發抖魂不附體,這才第一次感受到大漢兩個字背后蘊藏的強大威懾和力量。
士燮走出諒山后便不在前進,他亮出了自己的儀仗靜靜等候在那里——
畢竟他也是有九錫六佾的人,雖然來這一趟不至于把六佾拿出來耍寶,可金車大輅、冕服赤舄、虎賁衛士、弓矢斧鉞還是一樣不缺。
聽說劉禪已經進入了他們的包圍圈,而且護衛的人數并沒有想象中的這么多,士燮心中也微微有些意動。
要不……
轟隆!
士燮心中剛剛萌生出眾人進擊,包圍劉禪耀武揚威的念頭,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悶雷般恐怖的炸響,山谷中的飛鳥被這恐怖的聲音震撼,紛紛騰空而起,猛獸也紛紛逃之夭夭,讓士燮全軍一齊色變,各個瞠目結舌。
怎么回事,青天白日,哪里來的雷聲?
“是太子的天雷!”
跟隨士燮一起北上的康僧會雙手合十,面色平靜的道。
他雖然不喜歡士徽,可也深深畏懼劉禪手上那恐怖的天雷,
交州平靜多年,他實在不想讓這塊土地再起刀兵,更不愿為交州引來那昊天上帝的恐怖法力。
他一直在勸說士燮冷靜,這會兒更是抓住機會,肅然道:
“太子有神明相助,戰無不勝,
小僧勸士公還是放下儀仗,以人臣之禮面見太子,方可保一方平安。”
士燮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顯然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爭。
他本不敢、不愿意與大漢為敵,可為了自家的榮華和日后的地位,他也做好了拼死一搏的準備。
之前康僧會就說過劉禪有一種恐怖的武器,有天雷般毀天滅地的強大威勢,幾乎無可阻擋。
當時眾人都認為僧會夸大其詞,這世上怎么會有這樣的東西,可這次親耳聽見這恐怖的炸響,士燮心中的恐懼又不斷擴大。
這真的是神明的力量嗎?
太子是知道我的布置,現在特意用天雷震懾我等啊。
士燮本來就非常糾結,現在更是舉棋不定,在這種事關家族命運的大抉擇面前一直不能下定決心。
他在康僧會的攙扶下勉強站起身來極目遠望,
看著慢慢走出山谷,由遠而近的劉禪車隊和鹵薄儀仗,他心中一蕩,念頭突然飛到了幾十年前的安穩歲月時。
那時候他還年輕,還熱血沸騰。
他滿懷著對圣賢的崇拜和對大漢的敬服離開家鄉,踏上雒陽城的土地,遍訪名師,增長見識。
雖然那時候他的父親已經是日南太守,
可士燮覺得,自己跟一個無知的蠻夷土人也沒有區別,
中原到處都物華天寶,宛如天堂盛景,值得他俯身跪拜,細細體味這一切的美好。
也是在雒陽,他第一次看到了桓帝出行時前呼后擁,驚奇遮天蔽日的壯觀依仗。
年輕的士燮情不自禁地跪倒在路邊,深感大漢天子天威雄壯,也在心中暗暗發誓,自己一定要做個大漢純臣,替大漢開疆拓土,守衛一方。
從中平四年自己擔任交趾太守開始,就再也沒有見過這樣的儀仗和場面,
這一晃,三十多年過去了……
當年的青年人早就到了耄耋之年,當年為大漢開疆拓土的信念也在日復一日的等待中慢慢消磨,
八十四歲的他滿身的精明算計,卻早就想不起當年的誓言。
看著劉禪的儀仗,士燮突然心中一震,塵封許久的記憶潮水般涌現出來,讓他一時有點眩暈。
是了,當年孝桓天子也是這樣的威風凜凜。
這才是我大漢的威儀,我在南國……
是怎么都學不來。
他嘆了口氣,終于下定決心。
“休要無禮——僧會,扶我去見太子。”
“大哥,不可啊!”士壹大驚失色。
士燮好不容易鼓起決心,若是現在放棄,豈不是滿盤皆輸?
他立刻下拜道:
“弟愿率軍沖殺,趁劉禪不備,定能一舉獲勝。”
士燮冷冷地瞪了士壹一眼,寒聲道:
“我士家世代忠良,你說這話,是要陷全家于不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