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軍幾路大敗的消息傳到雒陽,最受打擊的是曹丕和賈詡。
曹丕一直癲狂自語,在府中來回踱步,
而素來穩健多智的賈詡也似乎當面遭受一記重拳,整個人的精神更加萎靡,似乎一下老了十幾歲。
真是老了。
我賈詡縱橫一世,這謀劃之能自負天下無雙,沒想到一開始就被敵人死死算計。
這三路大軍盡數落入劉禪的算計,尤其是進攻東三郡的夏侯尚部之前是賈詡認為最穩妥、最萬無一失的——
就算遭到關羽的猛攻,也可以憑借武當山防線好好防守或者直接走武關向關中突圍。
但賈詡萬萬沒想到,這居然是損失最大的一路。
夏侯尚和徐晃的一萬精兵都是雒陽中軍的強兵,是精銳中的精銳。
在武當山據險而守或者直接守衛上庸,關羽的三萬精兵真不一定能打得動。
可不曾想劉禪居然有如此心機,連關羽都故意欺瞞,導致魏軍還真以為孟達是自己人……
徐晃和夏侯尚兩位重臣被擒,堪比去年于禁、龐德的樊城大敗。
要是關羽再次北伐,說不定能再一次中原震動,威震華夏。
關鍵時刻,在魏軍軍中一直風評不高的常雕站了出來。
他在新野高筑墻、廣積糧,鼓舞士兵堅守,還真的擋住了蜀軍的北伐,兩天前送來的戰報說常雕擊退蜀將鄧銅,他還上書要求追擊。
這算是魏軍中難得的收獲了。
常雕,之前倒是看錯此人了……
賈詡聽說曹丕要召喚常雕來雒陽,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笑容。
魏軍的名將張遼、曹仁老邁,于禁、文聘、徐晃被擒,樂進病故。
年輕一輩的夏侯尚被擒、曹休遭到重創,除了張郃、田豫、牽招、郭淮之外,賈詡能想到的繼任者中,最有天賦的也只剩下常雕了。
特別是劉禪用兵果決狠毒,常雕卻能識破劉禪謀劃,保全大軍。
這一路,此人的智謀相當不錯。
賈詡決定,等常雕來了雒陽,要好好點撥此人一番。
他日大戰,此人乃國之柱石啊。
常雕當時決定放棄樊城跑路的時候也經歷了巨大的思想斗爭。
放棄樊城就意味著一時沒有進攻襄陽的希望,他生怕回去之后被曹丕打死,或者被其他魏將活活噴死。
牛金也是腿肚子連連轉筋,被迫跟常雕一路逃到新野。
可沒想到兩人剛剛開拔,就收到了雒陽使者下達的撤軍命令。
常雕的思路跟曹丕一致,更讓魏軍躲開了劉禪的后續進軍,這讓牛金和所有的魏軍士兵都對常雕佩服的五體投地,紛紛表示常將軍真是老辣果決,怪不得能混上奮威將軍。
等到魏軍幾路紛紛大敗,眾人驚奇的發現常將軍這一路居然是戰績最好的,更對常將軍寄予厚望,
文聘手下的荊襄兵更是深感常將軍救命之恩,愿意為常將軍拼死奮戰。
在這種情況下,常雕自然是志得意滿。
他心道現在自己深得軍心,就算關平拿出證據指正自己,他也完全可以說這是蜀國誣陷。
常將軍覺得自己的人生真是太美好,天下已經在沒什么人可以威脅到自己了。
只是,沒過多久,他就收到了曹休戰敗的消息。
曹休督帥五萬大軍,有臧霸壓陣、有司馬懿和王凌出謀劃策,居然被吳軍打的慘敗。
而為吳軍出謀劃策的,居然是蜀國的使者馬謖……
這讓常雕頓時嗅到了一絲危機。
這,難道說,是劉禪……
呸,難道又是世子的安排?
劉禪有神明相助,乃天下之主,這點常雕已經再不懷疑。
他甚至琢磨,自己此番能逃出包圍,是不是也是世子的安排。
想到這,他不禁大汗淋漓。
不行,我得找大哥幫忙,想個辦法離開新野。
不然正好堵在世子北伐的前進通路上,早晚要出事。
常雕心里還是有點逼數。
他知道自己投降之后肯定混不上奮威將軍,
就算曹魏要敗,能混一天是一天也好。
在矛盾之中,常雕在新野等來了漢軍名將鄧銅的進攻。
鄧銅現在已經是名滿天下,在東吳是可以跟張遼并列的任務。
據說他有一張鐵嘴,隨便罵兩句就能讓人失去理智,
江東眾豪杰有時候連張遼都不服,
可吹牛逼的時候說起鄧銅氣氛立刻大變,特別是諸葛瑾和步騭聽見鄧銅的名號就渾身發抖,恨不得把自己打暈,讓腦中恐怖的記憶通通流出去。
常雕第一次被俘虜的時候是認得鄧銅的,
他倒是沒有看出鄧銅有多強,只知道他是劉禪的元從,心中多少有點畏懼。
千萬別下手太過,把鄧銅給打死,
不然世子惱怒,就出大事了。
鄧銅也認得毫無節操的常雕,心道丁奉一路轉進殺敵才混上了奮威將軍,常雕這貨隨便混混就能當上奮威將軍,
看來曹魏是真的完蛋了。
他率領本部三千人馬渡過淯水,來到新野城下,高聲呼喚常雕來戰。
“常雕!”鄧銅高聲喝道,“爾這卑劣匹夫,當年在我家世子面前搖尾乞憐,苦苦叫好,才換的逃命。
今日我大軍北伐,爾安敢據城對抗天兵?還不速速投降,饒爾不死!”
站在城樓上的常雕看著在下面耀武揚威的鄧銅,不禁有些感慨。
當時世子東征,手下都是諸葛喬、陽群、句扶、鄧銅這些不入流的將領。
可這才過了一年,這些人中混的最差的也混到了偏將軍。
世子選拔人才的本事還真是天下無雙啊。
久聞鄧銅罵人厲害,可聽完他的叫陣,常雕心里毫無波瀾,
甚至有點想笑。
就這?
就這罵法還能罵的東吳眾將各個失去理智?
看來不過是那些吳人太蠢而已。
常雕扯著嗓子大喝道:
“鄧銅,休做口舌之爭,
有本將在新野,汝就是有三頭六臂也休想破城。
識相的,就給老子抓緊滾蛋!”
鄧銅哼哼一聲,心道剛才隨便罵罵,你還真以為自己無敵了,
這才哪到哪,馬上就讓你哭不出來。
他剛剛深吸一口氣,想再罵第二波,后方突然有士卒前來送信,說關羽軍中暴發疫病,暫時不能來會和,命令鄧銅收兵。
鄧銅大惑不解,不過他也知道只憑自己這幾千人根本無力破城,也只能悻悻而退。
新野守軍中有不少人是原來文聘的部下,早就聽說過鄧銅的名號。
見他殺來,守軍已經做好跟鄧銅決一死戰的準備,
沒想到鄧銅剛才罵的歡,被常將軍義正言辭地斥責一番即刻轉身逃走。
常雕也一時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
怎么就跑了?
怎么就跑了?
他雖然沒有自信到是自己的名號嚇跑了鄧銅,
可他也能感覺到,經此一戰,自己又要升官發財了。
關羽軍當然想秣馬厲兵抓緊北伐,最少偷新野一波,看看能不能趁著魏軍的大軍在東邊受挫盡肯能拿下南陽。
但這場瘧疾實在是來的太猛烈。
在武當山埋伏的那些軍士大部分都感染了瘧疾,大片大片的軍士一病不起,甚至連劉封都中招,在病榻上掙扎吟呻,忍受著痛苦折磨。
關羽無奈之下,也只好暫時打消北進的念頭。
他把部隊大規模收縮,甚至把占據南鄉的部隊也收回來,先力保樊城周邊的安全。
其他的也顧不得了。
“二叔,我是不是要死在此地了……”
劉封在武當山喂了兩天蚊子,潛伏期一過,發病起來真是排山倒海般不可阻擋。
這個雄壯猛烈的荊州漢子已經徹底沒了精氣神,在榻上時不時的抽搐著,嘴里發出荷荷地嘶吼。
關羽之前來看劉封的時候,劉封已經陷入了昏迷,
現在勉強恢復了一點神志,似乎有那么一丟丟好轉的跡象。
呃,也許是徹底沒救的前兆。
看著劉封痛苦不堪的模樣,關羽也只能低下頭,默默嘆了口氣。
“可能是吧!”
關羽撓撓頭,突然覺得這畢竟是自己的侄兒,說這種話有點太生硬了。
“生老病死,沒有人能躲得過,
若是……哎,還是盡量挺過去吧!”
劉封慘白的臉上擠出一絲笑意。
他又感覺渾身發冷,情不自禁地把身子縮了起來。
“二叔,阿斗,阿斗會來救我嗎?”劉封喃喃地道,“都說阿斗有昊天上帝相助,定有神藥……我是不是還有救?”
“不好說啊。”關羽飛快地翻了個白眼,“但我估計你要是死了,昊天上帝那邊阿斗能說上話……”
劉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