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過去,
蕭敬命人送來一堆書稿,博古通今,也算得上大明的小司馬遷。
嚴成錦遞給方學幾人一本簡體字典,“太上皇命修弘治政要,你們用白話將它寫出來。”
“大人,皇家典籍用白話,可否有些不妥?”鄭乾擔憂。
“無妨,按本官說的修。”
唐朝時,寫貞觀政云里霧里,后人還要猜測句子的真意。
政要,就是帝傳。
要領會的是皇帝治國用意、精神和道理,賣弄辭藻也成,但會給后人增加翻譯工作。
方學、鄭乾、劉來等幾人,各自分了五年的份。
寫白話文十分輕松,只是將蕭敬寫的話再譯出來。
幾日過后,嚴成錦細細看了五遍,更正十幾處,才讓方學送去內閣。
李東陽詢問了幾次,只說在修撰中,不知道此子是真修還是假修,不讓內閣諸公參與。
“李大人,弘治政要已成。”
“這…這皇家典籍,怎么都是大白話?”
蔣冕翻了幾頁,眼睛看到的文字都是用白話修撰,一個引經據典的地方都沒有,像是坊間說書先生寫的毫無才氣。
“這…太粗鄙了?”
李東陽想過嚴成錦會偷工減料,這簡直是偷工沒有料。
方學眸中凝聚神采,作揖:“諸位大人,可否看懂其中的道理?”
“我等自然能看懂!”
“皇孫年幼,看這等白話正合適,諸公應當知道買櫝還珠的道理。”
見到方學說得有理有據,知道這是嚴成錦教的。
“嚴成錦呢?”
“在奉天殿。”
李東陽幾人對視一眼,這家伙大抵也知道無法過內閣審查。
所以,才先去通報太上皇。
“重新編修吧?”
重新編修,只是將白話轉譯成書面試的格式,并不難。
蔣冕也覺得應該重修,這樣的帝王之道,實在拿不出手。
甚至,會弱了他們這一屆閣臣的實力。
這時,小太監走進來稟報,“李大人,新皇讓您將書稿,送去奉天殿。”
“此稿還未修成,告訴太上皇,再容內閣幾日。”
李東陽覺得難為情,畢竟是自己的女婿,也不好將罪責推到嚴成錦身上。
可成了嚴成錦的老泰山后,臉皮卻越來越厚了。
小太監抬頭看著書案上的書本,臉色焦慮起來。
“新皇說,看過再論。”
奉天殿,
李東陽幾人捧著修撰的書籍見禮,嚴成錦站在平時上朝的位置。
太上皇弘治翻開書稿看了幾眼,手邊還有一本簡體字典。
“不錯,就按嚴卿家說的辦吧。”
“新皇,這是?”
李東陽和蔣冕心中微駭。
這其中的字體,還有些他們不認識的,嚴成錦造字了?
太上皇弘治和顏悅色,心中也是嘖嘖稱奇,對這本書極為喜歡。
“這字典?”
“臣拆字拼出來的。”
“不錯,看起來順眼。”
“出精修本和白話本,存于文淵閣中,這本給皇孫送去。”
李東陽的面色稍微緩和了些。
有精修本和白話本的話,倒也無事了。
京畿,
英國公張懋黑著臉,回京卻聽說京營統領給了定國公。
罵了朱厚照幾遍,還不解氣。
所幸,他已經班師回朝。
“回京稟報陛下,說臣已到京畿,這就脫去帥袍,讓給徐光祚!”
誰還沒有點脾氣呢。
親兵連忙騎上最快的駿馬,飛蹄趕往京城,半日就到了午門。
一刻鐘后,西暖閣。
謝遷和蔣冕幾人詫異的看著親衛。
“英國公要解去帥印?”
問完這句,李東陽看向嚴成錦,后者被看得有些詫異,隨后開口道:“新皇在京營。”
“新皇令定國公統領京營,未與我等商議,如今定是要選出一位,不知太上皇?”
哪怕是百官,也知道該選英國公。
祖輩開始,定國公徐增壽立下的功勛,就不如英國公張輔。
就如今而言,英國公張懋功勞也比徐光祚高。
太上皇弘治瞥了一眼蕭敬,開口道:“傳新皇回京。”
嚴成錦抬眸,朱厚照知道今日英國公張懋回京,去京營派徐光祚去邊陲了。
只是太上皇和諸公還不知曉。
京營,
徐光祚換了一身紅色戎甲,騎在大馬上,督訓三千營的士卒。
三千營有七萬,神機營有十萬士卒,五軍營有八萬士卒,總計二十五萬兵力!
除了三邊總制,就屬他掌握兵力最多。
定國公府的地位也水漲船高。
“定國公,英國公回京城了。”親衛走來小聲稟報。
他們原本是戍守大同的士卒,屬于武定侯。
但武定侯被斬殺后,京邊兩軍互調,故而京營中并無張懋親信。
徐光祚賣力操練,正是想從英國公手中奪京營。
“定國公,新皇邀您去大帳中。”谷大用道。
徐光祚走進大帳中,不由心中暗自欣喜,朱厚照行事不按常理。
只要是寵幸的人,就會白白給官職。
嚴成錦不就是這樣入了內閣嗎。
“新皇宣臣?”
“你將這身帥袍脫下來,今日收拾包裹,去甘肅衛。”
“……”徐光祚。
朱厚照取過豪筆,稍稍沾點墨水,在冊書上寫下幾行字,似乎是任命的疏奏,仔細一想還給徐光祚封了個**大將軍。
“來,你收好。”
“新皇……這?可否將地契還給臣,臣想留在京城。”
徐光祚接過冊書瞥了一眼,這真的是冊封邊陲將領的疏奏。
還有一塊新雕刻的將印。
朱厚照望著徐光祚畏縮的身影,喜滋滋道:“也行,你將爵位也一起還給朕。”
徐光祚有些發懵,回想起嚴成錦的話,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
“……好吧,只是臣不明白,為何要派去甘肅衛?”
九邊能派的地方,有六個之多,偏偏點明了要他去甘肅衛。
“見了突厥人就殺,出了疆域也無事,朕算你軍功。”
突厥人在北,唐宋在南。
而北邊與大明接壤的疆域是吐蕃和哈密,突厥人常會出現在那里,劫掠絲路上過往的商人。
徐光祚心情一下子激動了起來。
算軍功,那就沒事了。
“臣想帶我兒,一同前往。”
朱厚照能猜出徐光祚的心思。
國公只能承襲給長子,其余子弟要另謀生計,次子和幼子去邊陲,沒準能封爵位。
“那朕再給你兒子寫敕書。”
朱厚照當然不在意,越多人去邊陲越好。
這時,大帳外響起馬蹄的聲音,好似有一匹快馬正朝這里急速奔來。
不多時,谷大用進來稟報:“新皇,太上皇召您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