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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過去,坤寧宮。
太上皇弘治在看書。
一旁的張太后和曾皇后,正從六十位民女中,挑選三位淑人,準備下旨讓禮部下聘。
朱載堃跑到曾皇后身邊,小聲道:“母后,你就準許父皇納唐宋的王女吧?”
曾皇后微微抬頭,看向某個方向,看見太上皇已經板著臉瞪過來。
一道威嚴的聲音,令小太監渾身精神。
“你父皇許你什么好處?!”
“帶我去嚴師傅府上游玩……”
朱載堃膚細如面粉,看見太上皇的怒意,又繼續道:“父皇爬出宮了,我沒去。”
“……”太上皇弘治。
張太后看向太上皇弘治,自己的兒子性子不必多提,聰明又有主意,不會聽從的。
“臣妾也在贊成,不知太上皇如何?”
“王女身份特殊,需上朝與諸公商議。”
太上皇弘治放下書,這三日并非閑著。
錦衣衛已在查劉昭的宗卷,看其祖輩父輩是否清白。
這是皇帝納側妃的必要工序。
翌日,奉天殿。
今日,要議新皇納妃一事,劉健先提了吐魯番侵入甘肅。
嚴成錦想了許久,站出來一步道:“朝廷以往封哈密忠順王,但哈密勢力弱,不足以鎮住西域。
唐宋國可取代哈密,由此來看,可以與唐宋國聯姻。”
他本不想參與此事,會引諸公懷疑。
可太上皇將此事推到他身上,不參與,更引諸公懷疑。
“錦衣衛查出劉氏宗卷了嗎?”
“查到了,袁州府有一戶人家與劉氏所述相同,不過二十余年前已無蹤跡,但出身清白。”
牟斌心中忐忑的稟報。
二十年前就搬走了,誰知道是成了流民還是逃出海了,太難查了。
嚴成錦心中松了一口氣。
袁州府就在南昌府隔壁,王守仁還真找了一個能對上號的。
諸公深深凝著眉頭,面露疑惑之色。
一想到聯姻,眾人心里就謹慎了起來,初看之下,是利于兩朝的喜事。
而且,新皇向來固執不聽勸告,還能說什么呢。
旨意很快被下到禮部和欽天監,擇日下文書,命使臣帶聘禮去唐宋國。
杭州府,赭山鎮。
力役們排著長隊,準備上甲板,杭州府的工錢很高,一日八分紋銀。
但張家兄弟給的更高,一日十六分紋銀,足足雙倍價錢。
“嚴成錦那狗官,怎么還沒送船來?”
張鶴齡望著眼前成桶成桶的魚蝦,海洋簡直是一座巨大的財庫啊,可是,他沒有絲毫興奮,反倒快要把肺氣炸了!
船買少了!
當初太謹慎,只買了八艘大船,回來一趟,江南許多酒樓客棧的掌柜和士紳,都來訂貨。
賣得最好的柔魚和大蝦,隨意定價。
每天不知損失了多少銀子!
“哥,咱們寫一封疏奏,讓那狗官賠銀子!”張延齡咬著牙齒恨恨道。
這時,不遠處一支船隊駛入了杭州灣。
王不歲帶著十余人從船上走下來。
“兩位爵爺的船到了,還請派人掌舵,嚴大人還讓小人帶了三個御廚。”
“怎么只有十艘?”
“對!我們要御廚干什么!”
“當初兩位爵爺訂的就是十艘,嚴大人說,讓御廚在江南推行魚的吃法。”王不歲又掏出一張圖紙:“這些是貢品,要送進宮的,爵爺可別抓錯了。”
就如同當初推書一般,別地吃不起魚,可江南是尋歡作樂之地。
不論詩會、畫舫和青樓,宴席是少不了的。
有御廚在此帶起風頭,將貢品送去宮中,就會令士紳跟風效仿,又是一筆穩賺的買賣。
這次來杭州,王不歲不是做絲綢生意,是做水產生意。
在杭州府上買了地皮,設立魚市,如今,良鄉的商船已經出海了。
內閣,值房。
劉健看見張鶴齡上疏奏請,買杭州余鹽二十萬引。
“腌制咸魚需二十萬引鹽,得有多少魚?”
李東陽仔細看了疏奏,對抓了多少魚只字未提,只是要買鹽引。
所謂余鹽,就是囤積在鹽司的鹽磚。
嚴成錦看完疏奏后,道:“下官以為,當準許開倉賣鹽。”
鹽磚的價格,一塊是一分紋銀。
咸魚的價格,一尾是兩分紋銀。
當然這是普通的咸魚,柔魚更貴,需八錢銀子一斤,顯然是賣咸魚更賺錢。
張家兄弟不會拿鹽磚去干別的。
“如今壽寧侯打了魚回來,朝廷要如何收銀子?”
太上皇弘治看了一眼疏奏。
當初,嚴成錦說讓壽寧侯出海,可他想到收錢的法子只有幾個。
收錢要有稅目,不能平白無故就對壽寧侯和士紳收銀子。
“戶部增設稅目,在港口的碼頭,設停泊費,杭州灣有一處可設港口,停泊一日按貨物算錢。
還可在塌房,供商賈存儲貨物。
臣聽聞,在杭州海邊已經有極大的漁業市場,需塌房存積貨物。”
洪武年間,河伯所有二百五十多處。
但制度很簡單,只掌管收取魚稅,不管其他事,以至于朝廷并不重視其存在。
在農耕世界,漁業乃是和農業同等重要的存在。
即便是后世,也占據重要的產業地位,可以支撐一國用度的地步。
而朱元璋的仕農工商中,并未提及漁業。
一來是對海洋資源所知甚少,二來受制于造船技術無法出海。
如今,若能將漁業像農業那般,建立起完整的制度,可進一步邁向盛世,增加朝廷賦稅來源。
不至于將籌碼放在一個籃子里,一旦農業旱澇,朝廷就揭不開鍋。
至少,這是嚴成錦當下能想到善政之一。
“嚴大人的意思,是要在港口建造市集?”蔣冕抬眸。
“即便朝廷不建,久而久之,也會自發形成市集。
只是那時候,朝廷再向士紳收銀子,就不簡單了。”嚴成錦道。
就如同修好路收過路費,理所應當。
可路本來就在那兒,你再去收過路費,就變成了強盜。
士紳豈能愿意?
前后小小的差別,卻有治國之道蘊含其中。
太上皇弘治若有所思,也明白這個道理,遂看向王瓊:“朝廷魚稅如何收取?”
“三十而稅一,折算成銀子,鯉魚兩分紋銀一斤,鯽魚一錢銀子一斤,白魚八分紋銀一斤……”王瓊掐著手指喃喃道。
若從海里抓來不認識的,他就不知道了。
太上皇弘治和諸公聽得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