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小戎:、、、、、、、、、
趙芊兒突然喜歡上了牽手,還有,他在意的目光。
和不久前喜歡上戎兒哥的腹肌一樣,只是觸碰到了,體會到了,便喜歡了。
小丫頭也說不清楚是什么緣由,她的喜惡全部隨心。
所以她的喜歡也是純粹的喜歡而已。
一心一意的喜歡。
就像小時候,還是丫鬟服小短腿圓臉蛋的她,跑去公爵府廚房給小姐‘偷’東西吃,路上突然看見有同齡的穿著華服的小女孩坐在一塊木板上蕩來蕩去的飛,腳步便逐漸慢下,蹲在地上抱著膝蓋,悄悄瞅了好長好長時間。
然后敏感的在即將被人發現前,她扭身邁著小短腿飛奔了回去,最后在農莊的瓜田里找到了‘散步’的戎兒哥,眼睛上翻的瞧著他,兩只小手背在身后,大聲嚷嚷道她也要飛,飛高高。
然后眼巴巴的看著微愣的趙戎。
趙芊兒知道她只是個小丫鬟,打從記事起,便是個丫鬟,小小個頭的丫鬟,還是沒有爹娘的那種。
話說也是,若是有爹娘的話,哪里會在她剛出生不久,就把她賣進府里作奴作婢。
至少也得讓芊兒長大些記了些事后再賣吧,看看她是個丑丫頭還是個飯量大的丫頭,養不養的起,值不值得養。
至少也得讓芊兒有記憶后,認識下爹娘的模樣,這樣的話,在賣進公爵府后作奴婢后,也可以多個可有可無的念想與牽掛,萬一以后還有機會相認,也可以再續個親情,哪怕只是缺錢了找她要銀子。
靖南公爵府里,很多丫鬟侍女都是這樣的情況,甚至運氣更好的,一直都能與外面的家有聯系。
唔,這便是她小時候縮在被窩里時,所能想到的最‘狠心’的爹娘了,嗯,即使是如此,這也是趙芊兒所艷羨的,能在被窩里捂嘴笑瞇眼睛的那種。
因為若她真是如此情況,趙芊兒也不怪會他們的,能夠理解,畢竟餓肚子是真的難受,賣個丫頭也可能是個最好的法子了。
至于最好的爹娘,當然是戎兒哥的母親柳姨了。
可是,打有記憶起,就無爹無娘的是什么情況?
趙芊兒不相信有比上面還狠心的爹娘。
趙芊兒不相信有剛生下她,只是看了一眼還是嬰兒的她沾著血跡的皺丑的臉,便毫無一絲養育念頭的當作廢品一樣拋棄掉了的爹娘。
嗯,能把她放在大戶人家的門口,選個不錯的位置,似乎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剩下的便是聽天由命,雙方再無一絲瓜葛。
至于浪費掉的那一個菜籃子和一塊裹她身子的窄窄破布,似乎都是為了體面,他們的體面,所以遮住這個剛從肚子里撈出來的‘陌生人’,防止被人看見他們亂丟垃圾。
這種已經不是冷漠了,是……只把她當作一個十月懷胎所受的難而已,一塊從身上割下的爛肉,只有痛,沒有情,哪怕是冷漠這種情緒。
因為冷漠是對人的,對物品拿來的冷漠?
所以,趙芊兒至今也不相信有這種爹娘。
所以,作為棄嬰的她,一直覺得,她這種情況,是爹娘有苦衷,或是病逝,或是仇家追殺,或是……不小心弄丟了,然后他們很努力很努力的找,都再也找不到她了。
所以,趙芊兒覺得她是無比幸福的,與上面最‘狠心’的爹娘相比,唔,小芊兒,這你還不樂呵知足?
甚至她還害怕,是不是她把懷胎十月的娘親害死了。
只是若是被爹娘不小心弄丟了,趙芊兒在無比幸福的同時,也有一點兒傷心。
僅由一點兒。
若是此生能有機會與他們見上一面,她很想對他們說。
以后請您們一定小心些了,勿要再大意的弄丟小孩子了,哪怕她或他只是小小的一個,哪怕麻煩又礙事,但是若是一掉,那便是要錯過很久很久了……
趙芊兒后來也托腮笑露虎牙的問過柳姨,當初的事。
柳姨說,她是出生后估計還沒幾天,就躺在了公爵府的側門外的,是小姐的親身母親,四房的大夫人,見到后發了善心才讓公爵府收留她的。
而不是送進乾京官辦的孤兒院,成為青樓老鴇、人販子和一些其他三教九流人物的認領的貨物。
后來,每當趙芊兒想起此事,默默估測著這可能是大夫人正好剛產女不久,也就是生下了現在的小姐,于是大夫人出門正好見到了她后,雖然晦氣,卻也生了些女子為母之后的惻隱之心。
不過,這惻隱之心也就幾乎到此為止了。
因為并不是這位大夫人所在的四房收養了她,還是嬰兒就入府的趙芊兒,起先是在公爵府內其他專門處理她這種棄嬰的地方,度過了前幾歲的。
哪怕對于這種貴人而言,讓所在的府內四房專門收下趙芊兒,讓她的待遇天差地別,只是一句話的事情。
但是她就是個小小的沒人要的大意的爹娘也不知道在哪兒的女嬰,哪里值得身份尊貴至極的大夫人抬嘴皮子的時間。
不過大夫人能在瞥到門前躺在菜籃子里的她一眼后,輕輕抬起下巴示意一下,讓機靈的下人把籃子提進門內,后來的趙芊兒每當回想起此事,依舊是感激至極,慶幸萬分,知足了。
只是,雖是如此,但是她與四房卻也是有緣的。
后來趙芊兒記事后不久,府內要分配丫鬟,因為打不過她人,搶不到多的食物,營養不良,又更加打不過其他棄嬰丫鬟的她,小身板瘦瘦弱弱的。
沒有哪一房管事的看得上她,挑選她這個像秋后被一把火燒完后的蘆葦桿一樣,黑矮瘦弱的黃毛丫頭。
嗯,估計在那些管事們看來,對于卑賤丫鬟來說這么重要的被主子挑的日子里,她卻連丫鬟發鬢都是亂糟糟的,也不知是不是不會系,雜亂枯黃的發絲間似乎還沾了些黃泥,兩個臉蛋上還有幾道頗為筆直的淡淡粉痕。
那里像個適合伺候主子的機靈乖巧丫鬟。
同時她又是站在人群的最后面,被前面幾個高大的棄嬰丫鬟似有意似無意的擋著。
更沒人注意到了。
即使趙芊兒努力踮起腳尖,系著用冰冷井水盡力清洗干凈的發鬢,忍著臉上被潔白面粉敷蓋的八道紅腫撓痕傳開的陣陣痛意,咬齒抿唇,睜大干澀到失焦的亮晶晶的眼睛,綻放出此生最燦爛的笑顏。
卻也是沒有引起哪怕一個管事的注意,包括好像這些年來舉止外觀一直都沒有怎么變化過的昆伯。
在她期待的眼神之中,這個高大老者的平靜目光也只是一掃而過,落在了人群前排幾個瞧著就機靈可人的丫鬟身上,再未投來。
那一刻,歲數一只手去數都嫌手指多的趙芊兒,緩緩落下了腳掌,眼睛依舊亮晶晶的,只是卻曲起身子,蹲縮在了阻擋起來的厚厚人墻后方。
她臉上還帶著剛剛想要顯得精神些的給別人看的笑容,似乎是忘記收斂了,或者說,此刻這個燦爛的笑容似乎是最舒服的。
已經痛忍了很久,麻木到不痛了,若是收斂笑容,牽動傷口,反而痛的要讓人打滾。
所以要笑啊。
很多事都不懂也無人來教的趙芊兒,臉上歡笑,雙手抱膝埋著頭,這也是她最舒服的姿勢,早上被那些同齡人抓撓踢打時,她就是保持這樣的姿勢防御的。
她瘦矮的身板,吃的本就不多,跑又跑不過她們,況且也會消耗體力。
這樣蹲縮的防御方式,趙芊兒摸索出來后,覺得很是抗打。
只不過那些不喜歡她這張臉蛋的人,還是把她撓花了臉。
趙芊兒雖然當時年紀小,但是也大致知道她是挺好看的,是著小小的身板上,外人第一眼看來唯一能找到的優點。
所以被撓花了臉后,一身泥的趙芊兒奔跑去了后廚,小聲求了一個脾氣不好的廚娘很久,后者才給了她一點點面粉。
不過前提是她要挑很多桶水,要干很多的活。
不過趙芊兒都笑著答應了,然后帶著著來之不易的微黃的面粉,跑回了柴房,用干抹布擦干了臉上傷口溢出的血水,敷上能掩蓋紅腫撓痕的面粉,雖然疼,但水缸里倒映的小臉全是不顯眼了,
只是眼下看來,似乎還是沒人喜歡這個丫鬟啊。
她蹲在人群最后方,前面是黑暗,后面是陽關,她胡思亂想。
她是不是要永遠睡在茅廁邊的柴房里了?是不是會連柴房都沒得住,要被趕出府,當流落街頭的乞兒,之后再被老乞丐打斷腿或手。
才幾歲的她,懵懵懂懂。
喜與悲,痛與苦,餓與冷,傷心與害怕。
都是純粹的,苦難也是。
哪怕多年之后的現在,依舊如此,只不過,在戎兒哥懷里,她體會的是純粹的明媚的喜歡,與要融化了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