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與君相知
我欲與君相知
清漣軒。
一處閨樓。
一扇往日緊掩的小小窗扉,此時被兩只玉手輕輕推開。
午后的秋陽,將斜斜的陽光送入窗內,停留在了一張紅木書桌上。
覆蓋了大半張桌面。
而與這淡金色的秋陽一樣的,還要那一封封白色的信箋。
書桌上鋪滿了信箋。
某一刻。
一根蔥指悄悄伸出,挑開了一張潔白的信紙。
在陽光下看去,這根蔥指比紙張還要白,如玉的指肚正翼翼小心的摩挲著,緩緩劃過了紙面上那一個個端正的字體。
書桌前的女子,怔怔睜著一雙秋水長眸,眼光瀲艷。
這是趙戎寫給她的一封封情書。
然而每一張信箋上,并沒有被他撒滿那些好看的文字,而是大片大片的留白。
他的每一封情書都只有寥寥幾列字。
此情何以表相思,一頁情書,一列情詞。
曉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日夜思君君不見,楓葉紅遍未知秋。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書桌前,趙靈妃曲著腿,嬌軀卷縮在寬敞的椅子里,一手抱著并在一起的膝蓋,一手悄悄翻著這一桌的情詩,眉眼盈盈的柔聲念著。
只是,念著念著,她的臉就埋進了膝蓋里,頸脖間全是紅暈。
扭捏了好半天,才又偷偷露出眼睛,忍不住再去看。
在那一封封情書中。
他寫了很多讓她心顫的句子,除此之外還有不少平鋪直敘的只言片語。
“你好哇!趙靈妃。”
“紙短情長,執筆覺得甚是愛你。”
“人們從詩人的字句里,截取自己想要的意義,而我眼中,詩句的最終意義是指向你。”
“那一日入夢,你在湖畔采蓮,我持玉來到你的身后,正是浩日當空,蓮湖表面波光粼粼,里面鋪滿了白云藍天,而你帶笑地向我回頭,在天色與湖色之間,你便是第三種絕色。”
“下雪的時候,我想與你一起出去走走,你若冷,我就揉著你的手,給你吹著暖,在風雪中,走著走著,就能白了頭。”
“于千萬人之中遇見了你,于千萬年之中,光陰的廣袤長河里,沒有晚一步,也沒有早一步,我們遇見了,你是青梅,我是竹馬——你好呀,你也在。”
趙靈妃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眼眸里全是他的字,心上全是他的摸樣。
甚至還透過那扇小小的窗扉,望著天邊的白云發呆,想著,他寫信時是什么模樣,他現在在作什么,是不是也在想她。
偶爾她也會撲哧一笑,因為有些信甚是可愛。
“趙靈妃,我腰痛。”
“和你商量個事,青君,以后別舔嘴唇,瞧著水嫩水嫩的,我想咬你。”
“看見明月我便不能自己,而你就是明月,于是,所以,嗯,青君你懂我意思吧?”
“我想和你困覺。”
“娘子,你睡覺踢不踢人?”
“小娘子,我限你三息之內出現在夫君面前,否則,哼哼,否則我還舔你。”
趙靈妃又把頭埋進了膝蓋里,香肩一抖一抖,“咯咯咯咯——”
清脆的笑聲如一串風鈴被暖風拂過。
好一會兒,她才笑完,螓首輕抬,舉手把散落到唇角的發絲撩到了耳后。
趙靈妃臉蛋紅撲撲的,歪著頭,伸出兩指揉著她精致小巧的耳珠。
又發起了呆來。
在癡想著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趙靈妃哪里會睡覺啊,到了她這種修為境界,平日夜里都是在打坐修行,精力恢復的比睡覺快多了。
睡覺對她而言是在浪費時間,并且索然無味。
不過……
若是與那人一起,想想便感覺睡覺似乎也變得有趣了……唔,你要是敢夜里在被子里亂動,我就……我就踢你,咯咯咯……
趙靈妃甚至有些不想去見他了,就想著這樣天天收他的情書,讓他心里天天絞盡腦汁的記掛著她,給她寫情話。
不過,這也只是腦海中一霎那便閃過的思緒罷了……
趙靈妃回過神來,將曲起的雙腿優雅的放下了椅子,光著的雪白小腳丫踩在了柔軟的地毯上。
她取出一只細長羊毫,筆管潔白,開始研磨。
趙靈妃一襲白衣,赤腳站在書桌前,一手抓起執筆的另一手寬大的袖子,露出了一截藕臂。
她凝神緩緩下筆。
在趙戎寄來的那些信箋上,除了他寫的“顏體”楷書外,還有一列列小楷,字體娟秀柔美,卻又隱隱帶著一股端莊嚴謹的筆風。
竟與趙戎的“顏體”相似,但是一看就是剛剛開始模仿不久,并未得其神意,只是笨拙的臨摹而已。
可是即使如此,也能看出小凱楷主人的努力。
而每封情書上,小楷的內容,都與那封情書相關。
例如,那句“你好哇!趙靈妃”所在的情書上。
趙靈妃便在一旁回了句:“你好呀,趙子瑜。”
而那句“紙短情長,執筆覺得甚是愛你”的一旁。
她則是認真寫了一句:“閉眼也覺得甚是想你。”
而關于其它的情書,皆有。
趙戎:“下雪的時候,我想與你一起出去走走,你若冷,我就揉著你的手,給你吹著暖,在風雪中,走著走著,就能白了頭。”
趙靈妃:“我,我也給你揉,為你吹,但是不準你白頭。”
趙戎:“于千萬人之中遇見了你,于千萬年之中,光陰的廣袤長河里,沒有晚一步,也沒有早一步,我們遇見了,你是青梅,我是竹馬——你好呀,你也在。”
趙靈妃:“我一直在,你不許走。”
而對于趙戎的那些賣乖的話……
趙戎:“趙靈妃,我腰痛。”
趙靈妃:“趙子瑜,我牙癢,借你的胳膊給我磨牙。”
趙戎:“和你商量個事,青君,以后別舔嘴唇,瞧著水嫩水嫩的,我想咬你。”
趙靈妃:“你敢,我也咬你。”
趙戎:“看見明月我便不能自己,而你就是明月,于是,所以,嗯,青君你懂我意思吧?”
趙靈妃:“不懂。”
趙戎:“娘子,你睡覺踢不踢人?”
趙靈妃:“踢。”
而對于今天收到的這封信:
“小娘子,我限你三息之內出現在夫君面前,否則,哼哼,否則我還舔你。”
趙靈妃歪頭想了想,瞇著眼,一筆一劃寫了個“夫君胡說八道”上去……
而對于那些趙戎寫的詩詞絕句,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到怎么對,于是就工工整整的將趙戎的絕句抄了一邊上去,就在趙戎的字旁。
特別是第二封情書上那一句“我欲與君相知”,她也不知抄了多少遍,甚至那張信箋上還有一些點滴的濕潤痕跡……
不只是你每日辛苦寫情書給我,我也在給你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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