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風透過巷口穿梭在兩棟高樓中間的小道，拂過站立的五個人身上。
楊海鑫站在四人包夾的正中間，他完全沒有任何退路，但從他那鎮定的神色，還以為是他一個人包夾了其他四位。
此地異常的安靜，處處透著詭異，強大的失控者磁場籠罩著，幾乎是將這條街道在地圖上抹去。
不過這樣一來楊海鑫也算是放心，這說明不會有無辜的路人被這場戰局所牽連。
薄薄的白霧逐漸彌漫開來，加上冷風，刺激著每一個人的神經。
“呼。”
磅礴的煙霧爆開，楊海鑫率先而動，他直接逼近正前方的控尸人，“尸鬼”陳谷！
哪知，陳谷看到楊海鑫正面襲來，直接露出冷笑，他輕輕抬手，腳踩的水泥路開始松動，竟有兩具尸體就這樣破土而出，宛如喪尸。
其余兩人也沒有坐以待斃，他們紛紛朝著楊海鑫攻擊了過去。
“厲鬼”張十三抬起那柄巨劍，舉天直直劈下；“美食家”沈紀成一身血氣覆蓋，他的右手宛如血紅色的利爪，也朝著楊海鑫抓了過去。
劍，劈在了楊海鑫的身上，卻震起煙霧；利爪砍在楊海鑫的身上，震散了煙霧。
倒是這兩個人的武器最終撞在了一起，發出刺耳的金屬聲。
身體幻化成霧狀的楊海鑫繞過那兩具腐爛不堪的尸體，匯聚在陳谷的面前逐漸凝聚。
沈紀成面露不爽，直接吼道：“別來礙事！”
他揚起右手打退張十三的巨劍，又徑直將那兩具破土而出的尸體的頭顱又利爪砍斷，圓滾滾的腐爛腦袋掉在地上，無頭尸體也就直接倒地。
可幻化成煙霧狀的楊海鑫十分靈活，就在沈紀成即將逼來之時，輕飄飄的又朝著另外一處空隙凝聚成實體。
叼著根煙的楊海鑫面露譏諷的笑道：“你們是一伙的，還是跟我一伙的？”
其余幾人冷眼瞧著，并沒有多說什么。
倒是那代號“惡魔”的失控者，突然伸出骯臟的雙手向前一攤：“楊海鑫，這次是你殺了我，還是我殺了你呢？”
泥濘的黃水從他的身體慢慢涌出，宛如泥漿，當這些泥漿流到地面上后，散發出一股極其難聞的惡臭，除此之外，原本的水泥地面很快就變成了一攤沼澤。
沼澤出現后，空氣中飄散的煙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了許多。
這是磁域能力與磁域能力的碰撞！
不過楊海鑫并沒有表現出很慌張的樣子，作為異常犯罪處理局的頂尖戰力之一，這四位失控者的能力他都了如指掌。
“惡魔”鄭有城之前就被他成功收容過；張十三之前是同事，陳谷也是。
而“美食家”沈紀成的能力信息雖然掌握得不是很全面，但楊海鑫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
也正因為知己知彼，所以楊海鑫以一敵四才能不弱下風。
不過楊海鑫深知，這只是剛開始，真正的戰斗焦灼并沒有出現。
幾秒的平靜后，沈紀成率先打破了僵局，此時的他整個人被血氣包裹，肌膚上浮現的筋脈如血紅色的蜈蚣在爬行，甚至還有無數張嘴從他的皮膚上凸起，露出牙齒，盡顯猙獰。
“你一定很好吃，楊海鑫！”
沈紀成一躍而起，雙臂上長滿的口器也在同一時間發出低吼。
楊海鑫就站在那吸著煙，當沈紀成的雙臂擊中他的身體時，楊海鑫的身體再度幻化成霧狀。
可這一次楊海鑫并沒有逃跑，突然有一道又一道煙霧變成的白色鎖鏈從他的身體里竄出，將沈紀成的身體結結實實捆了起來。
楊海鑫的右手握緊，一柄煙霧化成的長劍出現在了他的手中，正當楊海鑫準備將劍刺入沈紀成的心臟時，數道凌厲的劍氣橫空而來，將楊海鑫的長劍擊斷，也再度把楊海鑫的身體砍成霧狀。
束縛著沈紀成的煙霧鎖鏈很快也被他身上的無數張嘴給咬斷，楊海鑫見此，只能退后。
戰斗陷入了焦灼，陳谷一直站在原地觀戰，除了剛開始召喚出兩具沒什么用的腐尸后，他就一直這么冷眼旁觀著。
真正參戰的，始終只有沈紀成和張十三，這仿佛是他們的策略。
香煙已經即將燃盡，楊海鑫只好又從風衣口袋里掏出一根準備點燃，也就是這個空檔，沈紀成與張十三直接襲來，仿佛他們一直等待著這個時刻。
他們似乎知道，楊海鑫只有在這個時候，身體是無法實現霧狀的。
看到兩人瞬間朝著自己發動攻擊，楊海鑫根本顧不及給香煙點火，他只能躲閃。
借著余光瞄了一眼不遠處的陳谷，楊海鑫知道，自己這個致命弱點是陳谷跟他們說的，因為只有陳谷知道這件事。
腳下的泥沼越來越深，讓雙腳仿佛被粘在地面上似的，很難移動。
張十三的巨劍攔腰而來，楊海鑫趁著嘴里那根即將燃燒殆盡的香煙還有最后幾縷火星時，整個人霧化飄在半空，香煙被他成功點燃，而另外那根只剩下煙屁股的煙，被他直接吐在了地上，逐漸被泥沼吞噬。
新的香煙已經續上了，楊海鑫知道自己還有幾分鐘的時間是可以跟他們糾纏的。
可一直這樣下去，當這根香煙燃盡的時候，就是危險來臨的時候。
同樣的，看到楊海鑫成功點燃香煙后，沈紀成的臉色十分難看，他似乎對楊海鑫有著刻骨的恨意，遠遠比被成功收容過一次的鄭有城恨意還高。
不過現在的楊海鑫并沒有時間管這些，他已經從半空中快速飄著，朝鄭有城而去。
其他幾個人也看出了他的想法，因為鄭有城的能力是磁域，專門用來限制楊海鑫行動，以及抗衡楊海鑫自身攜帶的磁域。
如果沒有鄭有城，恐怕此時這片地方，都會被極其濃密的煙霧所包裹，在里面的人不單單會變成睜眼瞎，甚至還有窒息的風險。
因為這不是普通的白霧，而是煙霧。
從這一切安排來看，此次行動，他們早有計劃。
沈紀成已經朝著鄭有城的方向趕去，張十三遲疑了會，也還是提著那柄巨劍緊跟在沈紀成的后面。
他們都知道，鄭有城雖然也是s級失控者，可他除卻自身磁域能力外，實際作戰能力并不強。
眼看著漂浮在半空中的楊海鑫速度更快，張十三提起巨劍朝著空中又揮出了幾道劍氣，短暫的阻礙了他的飛行速度。
沈紀成也趁著這個機會，快步移動到鄭有城的身邊。
可就在這個時候，楊海鑫忽然掉轉方向，朝著另一邊的陳谷而去，他這次移動的速度更快了，張十三和沈紀成根本追趕不及。
張十三持著那柄巨劍，嘴巴微微動了下，他似乎想要說些什么，可最終沒有，原本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閃過一絲不甘。
似乎，是對自己被騙后，露出的無奈。
陳谷一言不發的站在原地，像是刻意等待著楊海鑫的到來。
灰白色的煙霧席卷，將陳谷結結實實包了起來，從頭到腳。
楊海鑫沒有多說一句廢話，右手霧化出一柄鋒利的匕首，對準被煙霧纏繞得如同木乃伊的陳谷胸腔就這么刺了下去。
其實，就算沒有這柄匕首，陳谷多半也難逃一死，因為被煙霧全身覆蓋，他很快就會窒息。
但楊海鑫不敢賭，他一切行動快準狠，要的就是沒有意外。
匕首深深的刺了進去，楊海鑫站在那，面露一絲哀愁，但很快，他就發現了不對勁。
并沒有血液從煙霧里滲出！
“看來你是真的很想殺死我呢，你明明已經殺死過我一次了，為什么這次還要如此？”
冰冷的聲音從煙霧團里幽幽飄出，一雙蒼白的手從煙霧里突然伸出，其中一只打飛了楊海鑫嘴邊的香煙，另外一只手則是直接穿透了楊海鑫的心臟。
煙霧快速飄散，陳谷的身體慢慢出現，他的胸口上，還有那道被刺穿的痕跡。
“你？”
楊海鑫愕然，他確認這具身體就是陳谷的無疑，可為什么自己之前的攻擊卻沒有奏效。
“很疑惑是吧，這么多年過去了，怎么都是會有些改變的。”
陳谷用空出來的那只手輕輕摸著自己胸口被刺穿的部位，微微歪頭看著楊海鑫道：“沒錯，其實我現在的身體也是尸體，我早就死過一次了。”
“我知道你看到我露出本體后，就一定會先解決掉我，其實我一直在這等著你來呢。”
“我能夠操控尸體，但我自身就是最大的弱點，可當我自身成為尸體后，我不就完全沒弱點了嘛？”
“就因為如此，我找到了一個人。”
陳谷面帶譏諷的狂笑道：“啊，那個人你認識，高一。沒錯，他的技術很好，完美的將我的心臟轉移到另外一具尸體上，從而讓我獲得了永生。”
“咳。”
楊海鑫咳出了一口血，血液順著嘴角滑落，他有些有氣無力道：“高一也是你們的人？”
“嗯，算是吧，他一開始挺倔強的，軟硬不吃，哪怕打斷了手腳都沒用，于是我就殺光了他診所的病人。”
聽到這樣的回答，楊海鑫算是松了口氣。
他問道：“他還活著？”
“半死不活了。”
陳谷冷哼一聲后，插入楊海鑫心臟處的手開始轉動起來：“都什么時候了，快收好你的爛好人精神吧，你誰也救不了，包括你自己。”
心臟被攪動得天翻地覆，那股疼痛瘋狂刺激著楊海鑫的神經，可他卻沒有露出任何痛苦的神色。
反而，楊海鑫卻十分淡然道：“昂，我本來就不是什么英雄。”
突然，楊海鑫雙手抓住陳谷的右手，整個身子向后一退，血肉飛濺，他就以這樣的方式退了出來。
正當他伸手準備朝口袋里掏煙時，后背傳來火辣辣的刺痛感，沈紀成已經站在他的身后，朝他的后背抓出了一道深得見骨的血痕。
又是一劍斬下，楊海鑫夾著根香煙的右手，就這么掉在了地上。
陳谷剛想發聲阻止，張十三又是一劍，直接劈斷了楊海鑫的左手。
天空突然響起了一聲悶雷，隨后一道藍色的閃電在天空中游離而過，照射出萬物。
雨，就這樣毫無征兆的下了起來。
迎著雨水，楊海鑫整個身子向后一躺，倒在了泥濘之上。
“你這砍斷了他的雙手，等他變成尸體后，我怎么操控他呢？”
陳谷冷眼看著倒在血泊中的楊海鑫，微微搖頭。
張十三持著巨劍，直言道：“我怕他拿煙，索性砍斷雙手算了。”
另一邊，沈紀成撿起了楊海鑫跌落在地的斷臂，笑著問道：“這個找那個高一，不還是能拼接回去嗎？”
“拼接回去就不完美了，有弱點的尸體我不感興趣。”
陳谷搖了搖頭，蹲在了楊海鑫的身邊，就這么瞧著。
“那既然這樣，我就不客氣了。”
說完，沈紀成就將楊海鑫的斷臂塞入口中，大口啃食了起來。
張十三皺了皺眉，默默后退了一步，他始終沒有松開握緊劍柄的手。
蹲下后的陳谷看著楊海鑫，冷冷道：“看你也快死了，本著認識一場的份上，我送你一個道別禮物吧。”
說完，陳谷朝著某處揮了揮手，像是在呼喚寵物一般。
一道粉紅色的身影慢慢走來，跪伏在了陳谷的面前。
楊海鑫微微側頭，神色復雜的輕聲喚道：“媛媛。。。”
媛媛的尸體，就這樣出現在了楊海鑫的面前，數年的土埋，讓她的模樣已經徹底腐化，甚至還有蛆蟲在腐爛的血肉里穿梭。
這具尸體，幾乎是快白骨化了。
“再見了楊海鑫，可惜你無法看到那個偉大黎明的到來。”
說完，陳谷站起了身子，直接轉身打算離開。
楊海鑫動了動嘴皮，發出笑聲，他用盡全身的力氣道：“黎明？你們是覺得現在眼前一片黑暗嘛？”
“當人墜入黑暗的深淵，總會不由自主的尋求光明，哪怕那道光有多么的微弱，多么渺小。只要眼前還有一絲光明，就有希望！”
“你們所謂的黎明，和我們追求的黎明，比起來真是天差地別啊。”
楊海鑫說完這話，幾乎是沒有出的氣了，冷冰冰的雨水打在他的臉上。
四個人就這么看著地上的楊海鑫，誰也沒有說話。
走來的鄭有城咧嘴一笑，朝著楊海鑫吐了口唾沫，隨后邁著大步離開了。
正在咀嚼兩條手臂的沈紀成忽然側頭看向陳谷：“誒，就這么讓他躺在地上等死嘛？多么浪費啊。”
陳谷轉身，冷漠的回答道：“你隨意。”
“那我不客氣了！”
沈紀成俯身打算生吃楊海鑫，剛一張嘴，脖頸處卻感覺到一股刺骨的寒冷，張十三的巨劍，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這是什么意思張先生，是想再度反水么？”
沈紀成抬頭，眼眸一片猩紅。
張十三就這樣與他對視著，直接道：“劍客不允許自己看著一個沒了雙手的人，臨死前還要備受折磨。”
沈紀成聽到這樣的回答，直接暴怒：“你真當自己是個劍客啊，你其實就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陳谷直接低吼道：“閉嘴！”
陳谷轉身，瞄了一眼幾乎沒什么氣息的楊海鑫，道：“沈紀成，黎明還未到來，請你識相點。”
“反正他已經徹底沒救了，就讓他安靜的死去吧，也算我給他一個體面，畢竟是煙鬼嘛，呵，煙鬼。”
陳谷擺了擺手，就這樣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隨著他的離開，媛媛的尸體也就像是沒了線的木偶，軟綿綿倒在了楊海鑫的身邊。
沈紀成惡狠狠瞪了張十三一眼，他有些意猶未盡的舔了舔舌頭，最后還是無奈跟著陳谷離開。
只有張十三站在原地好一會兒，就這么看著躺在地上的人。
大雨沒有停下的意思，雨水沖刷著一切。
“再會了，楊海鑫。”
張十三沖著楊海鑫微微鞠了一躬，淋著雨水離去。
“再會。”
楊海鑫嘴皮子動了動，他幾乎是沒有力氣在發出聲音了。
眼皮愈發的沉重，他感覺視線即將模糊。
就在這個時候，他感覺到有雙溫柔的手撫摸在了他的臉頰上，是那么的溫暖。
媛媛那張可愛美麗的面龐，出現在了視野之中，沖他露出了那久違且甜蜜的笑容。
她還是那般的好看，那般讓人心動。
“媛媛，我終于可以來陪你了。”
“你不會怪我沒保護好你吧。”
一滴雨水正好落在了楊海鑫的眼角處，他臉上最后凝固的笑容，盡顯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