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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歸玄靜靜地看著她,凌墨雪的腦袋垂得更低了。
“你……”夏歸玄忽然笑了:“你那天轉身而去,你的歷練,你的磨礪,難道不是在掙脫囚籠,明晰自我?那么驕傲的劍心,為何又跪了?”
凌墨雪低聲道:“我說不知所謂的男人……主人是不是生氣了?”
夏歸玄笑道:“你知道我來了,指桑罵槐呢?”
凌墨雪重復:“主人是不是生氣了?”
夏歸玄還是笑:“我當打情罵俏,為什么要生氣?”
“我察覺到了主人的不悅……雖然你在笑……”凌墨雪嘆了口氣:“或許不是因為這一句吧,應該說更早一些就感覺到主人的不悅了,這句話是指桑罵槐也對,是打情罵俏也對,其實更是試探。”
夏歸玄開始皺眉。
他自己都沒覺得有什么不高興的……
但這種事自己說了未必算,自己閃過的剎那心情未必分明。凌墨雪也已經不是凡人,悠悠劍心映照塵埃,她的感應是能做參照的。
凌墨雪抬頭看著他,認真道:“雖然你說過,我若掙脫了你只會高興,但你口是心非,連你自己都沒發現,你其實會不高興。”
夏歸玄眼眸幽幽。
這劍心的反饋,是真的么……
自己會不高興?
也許……剛才剎那閃過的,確實有一點么?
這本不應該……
難道不是該欣賞這根苗子的成長、以此星的生命能夠掙脫自己的框架為喜?
那才是作為俯瞰之神的氣度吧?
之前自己也是這么想的啊,為何不悅?
只是因為……她是凌墨雪?一貫主人主人地叫著,討好著,忽然有朝一日不屬于自己了,那種失去了什么的感覺?
仙道不應有的掌控欲與獨占欲……愈發入魔。
不,這不是入魔。
是不再俯瞰,而在局中。
不是看書人,已是書中人……
“所以……”他慢慢開口:“你這是覺得自己觸怒了我,害怕我的懲罰,而下跪低頭?”
凌墨雪沉默片刻,低聲道:“哪怕是剛才,還是你在幫我,墨雪……有良心。既然察覺主人真會為此不高興,那……”
她頓了一陣子,終于道:“那就不掙了吧。”
說完這句話,好像也輕松多了,目光終于和夏歸玄對視在一起,再也沒有閃躲。
夏歸玄淡淡道:“我沒有幫你,只是看著你……你靠的是自己。”
凌墨雪微微一笑:“主人來了就是幫我,我感到了振奮和自信,我知道哪怕我的誘敵失敗了,我也不會有事,有主人在呢……于是知道了自己的心。”
夏歸玄不說話了。
當然如果凌墨雪失敗了他肯定會出手啊……這便是局中人。
做什么都有人兜底的感覺,當然也屬于一種幫助。
實際上凌墨雪的誘敵是很危險的,因為她對這時光類的傷害是真的毫不內行,對方倒是略有研究。她這也是一種賭博,最有效最快速地找出叛徒,否則可能疑神疑鬼一輩子。
也是劍心,一往無前。
她賭對了。
其實夏歸玄的幫助不止于此……幾乎可以說一切都是夏歸玄的幫助。
因為她一身的夏歸玄血脈,對于一般術法的抗性根本不是別人能夠理解和想象,連商照夜引動鈞臺劍柄想控制她都難,這天然氤氳的時光之變想要徹底控制她也幾乎不可能的,她一定能保持自己的清明,去選擇做怎樣的事情。
然后選擇了動用軒轅劍。
軒轅劍的人皇之息,天下之意,人定勝天的豪情,把那種對天道敬畏的臣服給戳了個窟窿,于是破境。但軒轅劍哪來的?
還是他的。
“我從頭到尾……說是靠自己的心,自己的意志……其實全部都在靠你。”凌墨雪眉目里早已沒有了那種堅定的銳意與冷意,只剩溫柔的漣漪:“我早已脫不開你的影響,此身因你而塑,此心因你而起,又何必欺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