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恢復默認
作者:相思如風
更新時間:25040919:05
周大湖先去繳費,再把單子交給婆娘去取藥,自己騎摩托車回家幫兒子找寬松的、方便脫或穿的休閑褲。
周天晴陪著嚴薰在堂屋烤火說話,見大伯自己一個人回來,心頭一跳,緊張地問:“大伯,俺哥咋樣,是不是要住院啊?”
“別擔心,沒大事,他踩了狗屎運,因為冬天穿得厚,有衣服擋著,沒傷到骨頭,用不著住院。牛仔褲綁得緊,不方便上藥,我回來幫找件寬松的衣服。”
雪越來越大,周大湖把摩托車開到屋檐停放,也不摘頭盔了,直接進屋。
“那就好,我去跟俺爺他們說一聲。”周天晴放下心來,撒腿就跑出堂屋,去伙房跟爺奶報信。
聽說沒傷到骨頭,周小湖夫妻也松了口氣。
“真是便宜了他,腿竟然沒斷。也是我氣昏了頭,順手在樂家撿了根竹條就跑了,我應該抄扁擔打。”扒嬸虎著臉,只覺得自己下手還是太輕了,要是把破伢崽的腿給打折,或許更有威懾力。
周天宏被奶奶的怨氣嚇得額頭快冒冷汗,哥哥這次玩大了!
婆娘怒氣未消,周扒皮也深覺有理:“這次算他走運,他要是不長記性,敢做出未婚先育的事兒來,新帳老帳一起算,連他的第三條腿一起打斷。”
周天宏的背皮都張緊了,唯有祈禱哥哥爭氣點,千萬別腦抽又犯錯誤,他家老哥與女友如果真來個未婚有孕,肯定不會有好果子吃。
周小湖與婆娘沒敢接話,這話他們接不得呀!
周天藍也沒當暖心孫孫,大堂哥連爺奶都騙,確實過份了,是該得點教訓。
周天晴跟家長說了一聲,仍回堂屋,免得嚴薰一個人不自在。
有侄女去給她爺奶說天皓的傷勢,周大湖就沒去廚房了,馬不停蹄地上樓,進兒子臥室找到內加絨、還防水不透風的沖鋒褲,拿著衣服又匆匆離開。
他返回鄉醫院時,醫生還在給周天皓抹藥。
醫生一邊幫上藥,一邊教家長該怎么使用噴劑,怎么揉搓能揉散淤血,能讓藥效更好。
周天皓一個大男人也熬不住疼,痛得涕淚橫流。
他哭得慘,醫生忍俊不住:“現在知道疼了吧?下次可要長記性了,做什么前想想竹筍炒肉的味道,再三思后而行。”
周天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都沒力氣回應。
醫生的話說到自己心坎里去了,周大湖怪感激醫生的,醫生的勸誡,比自己和婆娘的說教更有份量。
醫生幫抹了好幾遍噴劑才收手。
周大湖和婆娘幫兒子穿好衣服,再把蠢兒子背到醫務樓外放車上,再回頭仔細地向醫生了解了一下有可能會出現哪些癥狀,做到心中有數才回家。
雪越下越大,公路上好似積了薄薄的一層細鹽。
臨近五點,很多村民做好了年夜飯,開始祭神靈先祖,時不時的就傳來鞭炮聲。
周大湖載著兒子和婆娘頂風冒雪的趕路,回到家時繞到樓房的后檐,停在老伙房的屋檐下。
大海婆娘下車,幫兒子拂掉衣服和帽子上的雪,再把人攙扶下來,讓兒子去伙房向爺奶認錯。
周天晴聽到摩托車的聲音,猜著可能是大伯回來了,從堂屋后門跑到屋檐下,見堂弟像企鵝一樣走路,一時沒吭聲。
周天晴跑出去時,嚴薰也緊跟其后,趕到現場,周天皓身上濃烈的藥味也撲面而來。
她想去扶一下周天皓,又不知道他哪個位置有傷,顯得特別無措,小心翼翼地問:“真沒事兒嗎?”
“沒……沒事。”周天皓疼得嘶嘶地吞冷氣,還得硬著頭皮裝堅強。
嚴薰想問問要不要扶,拍掉了自己衣服上積雪的大湖婆娘往前一步就攙扶住兒子,虎著臉教訓:“腿都腫得像木桶了,還逞什么能!真沒事你倒是走穩點啊,搖搖晃晃做什么。”
遭老母親潑冷水的周天皓,不敢再吭聲。
周大湖沒管兒子,自己走進伙房,先坐著暖手。
周天皓被老娘扶進伙房,挪到爺奶身后,心驚膽顫地認錯:“爺,奶,我做錯了,我不該仗著你們的信任和疼愛說謊,我以后一定改正,請你們給我一次機會。”
扒嬸虎著一張臉,全當沒聽見,理都沒理大孫子。
大孫子嗓子都啞了,周扒皮也沒心疼,臉色同樣是黑的:“你是真知錯還是假的,我也懶得管了,你自己該怎么做你自己看著辦吧。
假如你再來個未婚先育,成為第一個打破老周家傳統的人,那你就不用再回來了,我和你奶就當從來沒有你這個孫子,哪天我和你奶死了也不用你來送終,清明祭祖你也別去給我們上墳,免得我們死了還不安生。”
這話就很重了。
周大湖周小湖兄弟、周家妯娌都變了臉色,周天宏嚇得也站起來。
跟在后面的嚴薰,驚得頭皮發炸。
周天皓被嚇得腿發軟,差點跪下去,眼淚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嗓音發顫:“爺,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不聽話了!嗚,我知道錯了……嗚”
周扒皮臉更黑:“就這老鼠膽,怎么就偏偏做出陰奉陽違的事來?老大,你們是怎么教崽的,怎么教成了這樣子?
他是男娃,你看看他可有點男子漢該有的樣子?
樂樂三四歲時就會如老母雞護崽一樣維護家人,被比她大的伢崽打得渾身是傷都沒哭過,你看你這個崽,明明比樂樂大,還不及樂樂小時候懂事。”
被老父親點名的周大湖,愣是啞口無言。
周天藍趕緊救場,湊到爺爺身邊幫按肩:“爺,你老消消氣,你再拿樂樂姐跟我們比,這不是給樂樂姐拉仇恨?
你老想想,不說我們梅子村,就是放眼全縣全市全省,甚至可以說放眼全國,有幾個娃能跟樂樂姐比?
拿我們跟樂樂姐比,就等于拿狗尾巴草跟黃金比。
人比人氣死人,貨比貨得扔,拿我們跟樂樂姐比,我們全得被扔,你老要是把我們全扔了,可就沒孫子啦。”
“你倒是有點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像狗尾巴草。”小孫子機靈,周扒皮緊繃的臉總算有點露出點笑容。
扒嬸奶奶的臉也緩和下來:“幸好你們爹娘還算不笨,見到鄉里學習風氣好就把你們幾個給送回老家來上學。”
周天藍嗖的躥到奶奶身邊幫奶奶大人捶肩:“哎喲,奶啊,你也不看看我媽和伯娘是誰的兒媳婦!我奶這么能干又有眼光的人,她點頭同意娶進門來的兒媳婦能差到哪去。
我媽和伯娘跟奶做了多年的婆媳,受了奶你老的影響,眼光與認識自然也強,這就叫名師出高徒。”
“就你嘴甜、機靈。”扒嬸奶奶被小孫子哄好了,笑著捶了小孫子一下。
“我機靈也是因為奶和我媽眼界寬,讓樂樂姐教導我們,我們有樂樂姐做榜樣,當然不是死腦筋。”
“得,就你會說話,看在你給你哥說情的份上,奶放天皓一馬,再給他一次機會,先不斷絕祖孫關系。”扒嬸也知道要適可而止,再強硬下去,這年也不用過了。
“謝謝奶,我就說奶奶頂頂疼我們,我們是奶的心頭寶,奶奶罵我們打我們是恨鐵不成鋼。”
周天藍哄好奶奶,沖著大堂哥擠眉弄眼,又打鐵趁熱,轉移話題:“奶奶,這都五點了喲,我們什么時候祭神祭祖先?”
“差不多可以了,你們幾個伢崽可以去撕錢紙,拿酒擺桌子。”扒嬸順坡下驢,派孫子們活計。
“哎,我們就去。”
周天皓周天宏周天晴忙應聲,并行動起來。
周天宏周天晴周天藍去拿酒、端桌子,周天皓得到奶奶原諒,感覺身上的傷沒那么疼了,挪到樓房的堂屋撕紙錢。
嚴薰跟著周天皓,心情格外復雜,她算看出來了,周家姊妹四個,周天藍是最受寵愛的,周天皓的份量遠沒有周天藍重。
婆娘原諒了大孫子,周扒皮自然也就不再計較。
自家娘和老子的臉由陰轉晴,周大湖周小湖也松了口氣,和婆娘們也張羅起來,準備祭祖的物品。
周扒皮準備祭祀時,樂家已經在祭祀神靈。
祭祀的時候,不僅主家老少全在場,蟻老巖老黎先生和藍三黑九,與李承啟也全幫忙,各各敬一炷香,外加斟一巡酒。
祭祀過諸神,再祭祀樂家先祖。
蟻老巖老與三個青年同樣也敬香敬酒。
之后樂家夫妻祭灶神,再去屋后家畜房祭管家六畜的神。
樂小同學帶著弟弟和小承啟跟著大家長祭完每年必祭的神靈和先祖,等大家長去喂豬喂雞鴨時,再另置一桌,擺在北樓外的屋檐下。
擺放好祭祀品,樂韻將小承啟叫到自己身邊,自己先念了禱詞,讓小承啟報他家鄉地名和他爺奶父母的名字。
在旁圍觀的蟻老巖老飛快地互視一眼,藍三黑九也反應過來小美女是在祭祀李承啟的親屬,也驚住了。
李承啟也不笨,知道樂家姐姐是在祭請他家已經逝的親人,眼眶一下子就濕了,喉嚨發硬,哽咽著報自己家鄉的地名和親人名諱。
等小承啟報名地名和親屬長輩名,樂韻再念一段祭詞,將一張符連紙焚燒,再吩咐:“小承啟,向著路的方拜三拜,拜一下喊一聲你爺爺的名字。”
李承啟哽咽著點頭,向著路的方向拜下去,一邊拜一邊喊。
他拜完三拜,已是泣不成聲。
他站起時,不知是巧合還是真的是靈驗了,平地起風,那風,從村道上刮向樂家門前的地坪。
風刮起雪沙。
雪沙迷眼,藍三黑九與蟻老巖老黎先生、樂善都被雪沙和風吹得睜不開眼。
樂韻瞅著空氣,躬身一拜:“請李氏諸位前輩就座,領友家樂氏酒席,受李氏子孫李承啟香火孝敬。”
李承啟什么也看不見,淚流不止。
樂韻躬身拜后,再次焚一把紙燒,再斟一巡酒,再把酒壺遞給小承啟:“別哭,你是個好孩子,給你家列宗列宗們敬酒。”
李承啟抹了一把淚,雙手抱住酒壺,邁步走到樂姐姐身邊,慢慢地斟酒,剛止住的眼淚又奪眶而出,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他斟完一巡酒,樂韻叫停,等幾分鐘讓他再斟,連斟三次酒后讓他去撕紙錢燒紙,叫自己的寶貝弟弟樂善敬一次酒。
樂善恭敬地上前,連斟三次酒。
藍三黑九也依次上前,借花獻佛,向李氏先賢敬一杯酒。
兩帥哥敬了酒,樂韻再斟一輪酒,等到菜的熱氣散盡,再起手捏訣,燒了金元寶銀元寶和紙錢,點一支香送客。
李承啟向著遠方拜下去,恭送列祖列宗返程。
插在路旁的一支香,不到三分鐘即燃盡。
香盡,昭示著遠客抵家。
樂韻摸摸小承啟的頭:“你家先祖已回家,你去洗洗臉,回伙房烤火。”
“嗯。”李承啟抹抹眼睛,嘴里應了一聲,卻沒走,幫拿著酒壺。
樂善把燒紙錢的缽搬回堂屋,藍三黑九幫抬桌子回后院,把祭品一一收在臨時廚房的幾只箱子里存儲。
李承啟也跟去臨時廚房,和樂善把酒倒進裝酒的酒瓶里,他才拿盆打了熱水洗臉。
梳洗一番,他的眼睛還紅紅的。
樂善帶小哥哥回伙房烤火。
樂爸和婆娘喂了家畜,進伙房一趟,發現小男娃像哭著的樣子,沒問為什么,轉而跑去后院找小棉襖。
找到小棉襖,樂爸才說悄悄話:“樂樂,小承啟那娃好像哭了,他是不是……觸景生情,想家了?”
藍三嘴快,幫解惑:“樂叔,你和周姨忙著時,小美女另置了一桌酒菜,讓李承啟祭拜他家的列祖,小孩兒心中感激,一時控制不住就掉了眼淚。”
“啊,我們這離小孩家那么遠,這樣也可以嗎?”樂爸滿眼驚愕,小棉襖這一波操作有點……牛啊。
“只要有心,距離不是問題。”樂韻說得一板一眼:“據說人逝去后就歸陰界管,在陰界的陰人走路像是一陣風,一瞬飄幾十里幾百里是正常的,但若是陽間子孫召喚,一瞬千里不在話下。”
“哦。”樂爸撓撓頭:“樂樂啊,你究竟是信科學還是信神學啊?”
老爹是個可愛的老爹,樂韻笑得咧開嘴:“老爸啊,祭祖掃墓是傳承幾千年的傳統,你從小就跟著做,我也是從小就跟著做,你說我是信神學還是信科學?”
樂爸:“……”這題他不會!
“算了,我就是隨口問問,大過年的,咱們就不糾結那個了。差不多可以吃飯啦,我回廚房準備去了啊。”樂爸生怕再遭小棉襖反問,找個借口逃之夭夭。
藍三黑九瞅著小蘿莉的父親落荒而逃的背影,笑得齜牙,小美女的父親也太可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