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完成一系列事情之后,房務儀才想到之前的傷心事,表情又變得沉重,頹廢。
“這變臉變得挺快的。”徐定說道,看了眼李明韞。
李明韞無奈一笑。
“房將軍。”她看著房務儀說道,“這些日子,你都在做什么?”
“屬下無能,什么事都沒做。”
“我學會騎馬了。”李明韞說道。
房務儀一愣,看她在笑,就說了句:“恭喜小郡主學會騎馬了,上次在京城,小郡主還說不會呢。”
“是呀,我學了很久。”李明韞說道,“為此,我還摔了一跤,摔得頭破血流。”
她伸出手,把手心上的一個傷疤展現出來給他看。
明明是一處小傷,房務儀卻一副她手斷了的感覺,驚訝地說道:“怎么會這樣!”
說完看了眼薛衍,語氣里有些責怪的意味,“薛衍,你怎么保護小郡主的,小郡主都受傷了!”
一個男子漢大丈夫,在戰場上披荊斬棘,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一處小傷也嚇得他大驚小怪的,徐定瞥了他一眼:“你自己受傷我都沒見你這樣。”
“人家一小姑娘……”房務儀說道。
李明韞哈哈笑了,笑得房務儀莫名其妙。
“怎么了,小郡主?”
李明韞看著他笑,一直笑,笑得房務儀也覺得好笑,就也忍不住笑了。
“房將軍,你沒發現我說的話很不對勁嗎?”李明韞笑著說道,搖了搖自己的手,“我說我摔得頭破血流,但我卻給你看我的手。”
“……”房務儀無言以對。都說他這些日子糊涂了,什么事都不經過腦子的。
“不過我也沒騙你,我有一次是從馬上摔下來了。”
那是她在閩州第一日騎馬,那匹馬是棕色的,她就想起在京城時周云貞指著一匹小棕馬對她說這馬把十五公主甩在地上,她騎在馬上一分神,棕馬一個快步,她就摔在地上了。說實話,那時候她有點生氣,生氣自己和十五公主一樣,又覺得若是周云貞在,看到自己這樣肯定會嘲笑她,于是,接下來的日子,她勤學苦練,總算真正學會了騎馬。
“小郡主該小心些,馬兒性子烈,在馬背上得萬分小心。”房務儀木著臉說道。
李明韞點頭應是。
“你不好奇我為何來了這里嗎?”她問道。
“小郡主來此自有道理。”房務儀繼續木著臉,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
李明韞說道:“其實我在閩州待了幾個月,我早就來了,只不過在閩州有點事。”
房務儀看著她,就聽見她繼續說:“閩州有什么事,房將軍你應該也知道吧,不過我好奇的是,白先生為何沒在閩州,薛一鑒又去了哪里,他們來西部,到底要做什么?”
房務儀眼睛閃了閃,隨即垂眸說道:“他們自然想為不該枉死之人尋個公道。”
“不該枉死之人?是誰?成王?林側妃?”李明韞追問,“還是我祖父陳恪?”
一陣沉默后,外面雷聲轟鳴,雨大風急,呼嘯著從窗子外往里鉆。春雨急忙跑過去把窗子關好。
房務儀抿唇看著李明韞。
“都是。”他說道,“不管是成王殿下,還是側妃娘娘,或者說陳大人,他們本都不該死。但因為有心之人的算計,讓他們死了。”
說到這里房務儀面露憤恨,但過了一會兒表情又變得痛苦,他捂著臉,“我本該為他們報仇,本該親手將那些人……一個個的都殺死……可是,可是我太沒用了,我連殺個仇人都做不到,還連累了大家,我真是……枉為人!”
“這就是你一蹶不振的理由?”李明韞站起來,平靜地說道,“那你沒說錯,你這樣,很沒用。”
在場之人沒想到一向溫柔知禮的李明韞會說出這種傷人的話,都有些懵了,房務儀更是如此,他自己雖然自暴自棄,但還是第一次從旁人嘴里聽到這些話。
“小郡主……”他低下了頭,“屬下……無能。”
“你是挺無能的。”李明韞重復他的話。
大家驚訝地看著李明韞。
房務儀的頭埋得更低了,連說話都說不出來,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羞愧。
他真的,什么都做不好……
“所以,別人一句話你就要完全否定自己嗎?”李明韞走到他面前,見他愣住,繼續說道,“就因為一次失敗,你就如此萎靡、頹廢不堪嗎?房將軍,你是當年那個叱咤風云的將軍嗎?還是說,那個他已經死了,留下的只有軀殼?”
房務儀,你究竟是房務儀嗎?這些年,你究竟在做什么?
心里一直有一道聲音在質問他,只不過,他把它深埋在心中,不輕易觸碰。他自我逃避,無論是之前那十多年,還是現在這幾個月,他都在逃避,逃避一切。
“房將軍,你若是真覺得自己沒用,大可以隱姓埋名,一走了之,就當……沒有你。”李明韞的話有些殘忍,聽得房務儀心頭一震。
“以后我們被人抓也好,抓了人也好,都與你無關,因為你已經離開大家了。”
房務儀看著她,像看著多年前的那個女子,鮮活而又清醒。
“你們先走,不用管我。”那女子忍著疼痛說道,曾經滿是笑容的臉上只剩下疲憊和痛苦。
房務儀陷入了深深的回憶。從他到成王殿下手下當值,到上戰場立了功得到嘉獎,成了年輕有名的將軍……一切的一切,如夢一般襲來,忽暗忽明,好像一生轉瞬即逝。
其實,大家說的,小郡主說的,他懂。只不過,他是恨自己,他走不出自己內心的一道坎。但他絕不可能離開他們,他誓死效忠殿下。
如今殿下已死,只留下小郡主,和苦大仇深的他們,可他還讓大家為他擔心,真不應該。
房務儀眼里泛著淚光:“是我錯了。”
李明韞這次沒有再重復他的話,讓徐定狠狠地松了一口氣。
“房將軍,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你若真想替……他們報仇,就該振作起來。”李明韞的聲音變得柔和,“這里,壞人很多,我……太渺小了,所以需要你們,這既是幫我,也是幫你們。”
房務儀應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