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州記事
光州記事
這是平常的一日。
京城一如既往,路上百姓穿行,店鋪繁盛熱鬧,人聲鼎沸。
一條寬敞的官道上,馬蹄聲陣陣駛來,行人匆匆讓路,紛紛側首以觀。
只見一對人馬疾行而來,掀起飛揚的塵土,為首的中年男子一身華麗深藍色外袍,身形稍顯臃腫,臉上肅然,眉頭緊皺。
后面跟著的手下一臉木然,但從緊繃的唇能看出他們遇上了麻煩事。
“這是……郁大人啊?”人群中一個百姓疑問道,伸手偷偷指了指馬上的男子。
“是啊,郁大人怎么從城外回來?”另一人說道。
“是許久未見到郁大人了……”
“聽說,是去外面找世子了……”
有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忙問道:“找世子?哪個世子?”
“還能有哪個世子?”一人回答道,“不就是定國公世子。”
“……定國公世子出京了?”
“你不知道?”一人驚訝地捂住了嘴表示不可置信,他小聲說道,“定國公世子逃婚十五公主……”
隨著郁大封的回京,定國公世子周云貞逃婚一事又成為百姓私下里的閑談。
“有公主為什么不娶?”有人聽了原委十分不解,“當駙馬不好嗎?聽說十五公主是陛下最寵愛的公主……”
對于他們來說,能娶到公主,是祖輩燒高香了,他們連想都不敢想,此時聽見有人不愿意娶公主,自然很不能理解。
但有些人也很贊同定國公世子的做法。
“娶那十五公主有什么好?那公主性子驕縱,仗著自己是公主就了不起……”
“是啊,聽說那十五公主喜歡欺負別人……”
“定國公世子長得俊,身份尊貴,武功高,又有才,要我說啊,沒有誰配得上他……”一個壯漢說道。
“是啊,兄弟,你說得真是大實話!”一男子拍拍壯漢的肩膀,“定國公世子就是這么出色。”
說完還仰頭哈哈一笑。
那壯漢一愣,皺著眉頭審視這說話的男子。
全部頭發冠起,眉頭舒松,一撇八字胡掛在嘴上,雙眼彎彎笑意十足,還夾雜點得意洋洋,看起來像一個儀表堂堂的奸商。
“又不是說你,你得意個什么勁!”壯漢皺眉說道,走開了兩步遠。
“你走什么啊?”男子嚷嚷道,還想說什么,被另一個同樣長著八字胡的男子拖走了。
兩人走到一個偏僻的巷子里,一只狗吐著舌頭看向他們。
“世子,萬一被人發現了什么辦?”承寧警惕地四顧,最后目光被這只狗吸引住。
他用力一踩地面,把狗嚇得慌亂逃竄。
“怕什么?被發現了那不是更好。”周云貞摸摸自己的胡子,漫不經心地挑挑眉。
承寧撇嘴。
好什么好啊。
如今陛下還沒有下旨收回成命,他們不能光明正大地回京。
先前想得挺美的,大大咧咧地進京,結果一到京城就近鄉情怯,怕被人發現。
“世子,咱們還是先回府吧。”他提議道。
周云貞笑了笑。
“這時候謝景朝應該已經進宮了,待他給我傳了信,我再回去。”他說道。
御書房內,昭文帝揉著眉心翻閱奏折,一旁的白臉公公德全木頭人似的立著,眼皮微垂。
“混蛋!一個個的跟朕推諉!要他們出點力就說自己無能!”
昭文帝一聲高喝,把德全嚇得一個激靈,頭腦瞬間清醒。
他站直身體,偷偷甩了甩自己的手。
“既然無能,那就別做了,回老家種田去吧!”昭文帝怒道,一拍桌子,“德全,吩咐下去,讓賀榮滾得遠遠的,朕不想再看見他!”
賀榮是前些日子派去促州賑災的大臣。
促州水患,摧毀莊稼房屋無數,朝廷為賑災撥了一大筆白銀過去,但依然不見效果,還惹得百姓心中怒火愈盛。
賀榮帶了一批人去促州,都被嚇得灰溜溜地躲著,不敢與百姓正面交鋒。
這哪里像是大臣該有的樣子啊……
德全心里嘆一聲,應聲是,走出御書房。
昭文帝揉得眉心越來越痛,索性把奏折一把扔下,自己躺在龍椅上閉目。
默了半天,他喊道:“來人。”
一個身板瘦弱的小公公垂著頭恭敬走進來。
“平王回來沒?”昭文帝問道,見他搖頭便說,“你去看看,若是平王回來讓他來見我。”
小公公低聲應是,剛準備出去,又被昭文帝喊住了。
“你找個人,把太子叫來。”
小公公得了吩咐,不敢遲疑片刻,一出門就立刻讓人去叫太子,自己則去找平王殿下。
太子一會兒功夫便來到了御書房,他看著坐在龍椅上神色凝重的昭文帝,不由得關切問道:“父皇,可是遇上了什么煩心事?”
得到的卻是昭文帝的一聲冷哼。
“近日發生什么事,你不知道?”他說道,語氣不悅,“還是說,你就只記得你底下的人做了什么事,別的都不管?”
太子低著頭,施禮賠罪。
“父皇,兒臣的手下姚浦被人殺害,兒臣定要查個明白的。”他說道,“至于郁大封,兒臣已經讓他回京,此時已經到了……”
還未說完,昭文帝一聲冷喝。
“誰說他們了!”他說道,“促州一事到現在都還沒解決,你這太子怎么當的?那賀榮可是你跟朕舉薦的,如今你瞧瞧!”
他邊說邊翻開奏折,一把扔過去,打在太子臉上。
“你瞧瞧他說的是什么話!自己無能?所以他躲在促州府衙不出來?”
“他怎么不干脆躲到山上去,還省得怕被水沖走!”
太子悶著不敢出聲。
這件事他早就收到消息,本想偷偷解決,但他沒想到,賀榮居然這么大膽直接上書給他父皇,主動請辭。
“怎么不說話?啞巴了?”昭文帝氣道,“這件事,你該給朕一個說法!”
他對于這個兒子是又氣又無奈,怎么才過了幾年就變成了這樣的蠢貨,哪里還有當年平定西部那個意氣風發的樣子。
“父皇,這件事是兒臣識人不清。”太子施禮跪下,“那賀榮看上去一副中流砥柱的模樣,卻如此不堪一擊,兒臣聽聞消息也是震驚又憤怒。”
“這兩日,兒臣思來想去,覺得悔不當初,害得促州災情未減,反而引發官民矛盾。”
“兒臣,有罪。”他雙手伏地,磕頭到,“請父皇降罪。”
昭文帝哼了一聲。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他說道,“你看看,你手下的人,有哪個是好的?”
“那姚浦,郁大封,要么冰如蛇蝎,要么油嘴滑舌……”
說著說著,昭文帝才反應過來,疑惑地說道,“你是說,姚浦死了?”
太子點頭,面露憤怒和淡淡的悲哀。
“姚浦被人殺了,他死在了光州城外。”他說道,“兒臣已經查明,兇手是誰。”
“是誰?”昭文帝雖然不在意一個小小的下屬,但他對姚浦印象比較深刻,所以有此一問。
太子咬咬牙,看向他:“父皇,是……”
“父皇!”
正說著,謝景朝在御書房外大聲嚷嚷,語氣里喜悅中帶了激動。
“父皇,您快出來!父皇!”他沖里面喊道。
只有關系十分親密的父子才會這樣毫不顧忌地說話,尤其這父親還是皇帝。
昭文帝一聽這聲音,面色緩和了些。
“先出去看看。”他說道,“不然你這十三弟非得吵得朕頭痛。”
話里的親昵之意藏都藏不住。
太子掩去眼里的不甘,垂首說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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