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人。”
慧兒磕了三個頭,水靈靈的眼睛里閃著一抹堅定。
“一月之前,小女子在孜縣西邊的山上采花拾柴火,剛好碰上了前來游玩山水的秦家少爺,他見民女獨自一人且弱小無依,便調戲民女一番,好在過路有一位好心的壯士,見此情景把民女從王少爺手里救了出來……”
“民女怕民女的爹和祖母擔憂,便沒把此事告訴他們,心想以后小心些就不會再遇上那個王少爺了……”
“豈料過了半月,民女在光州賣脂粉準備回孜縣的時候,又碰上了秦少爺,他趁民女獨自在外就讓他的小廝把民女迷暈帶走了……”
“民女醒來后發現自己被關在一個屋子里,同時還在旁邊聽見了另外幾個女子的聲音。民女這才得知,自己和她們一樣,被那王少爺關了起來……”
她說著,語氣嗚咽,悲切地抹著眼淚。
其他女子皆有些動容,但又因為害怕而站在角落不敢說話。
裴嚴眉頭緊鎖,原本嚴肅的面容更加冷冽。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綁架弱小女子,真是膽大包天!”他沉著嗓子說道,“秦家小兒作惡之名我自來此便已聽說,幾年過去聲名更是敗壞。”
“他是真不把官府當回事啊!這次我定要讓他知道,做了壞事的下場!”
裴嚴說得如此鏗鏘有力,在座大部分人都忍不住撫掌。
還有幾個官兵想說些什么,但知道他的性格,也不好說些反駁的話。
如今秦府可不是以前的秦府了。
秦家攀上了權勢滔天的王家,地位與日俱增,且這幾年生意也是蒸蒸日上,這樣一個有權貴關系的富貴人家,是不好得罪的。
他們把視線看向旁邊同樣皺眉的李志淮。
李家和秦家畢竟是親家,李大人該說些什么才對。
“太過分了!真是行所無忌,無法無天!”李志淮的斥罵聲讓那幾官兵當場僵了臉。
“裴大人,就是要把他抓起來,讓他知道做壞事的后果!”
李志淮著實氣憤。
今日事多,因著去找那些女子,連韞兒的生辰還沒好好過,結果又被李管家和薛衍告知韞兒被人騙走,嚇得他心都要跳出來,還好他們又說韞兒已找到回了府,不然他真的要急死了。
如今他本就心焦氣燥,剛好又得知孜縣女子失蹤一事是那秦策做的,更是氣得不行。
哪家的女孩子不是父母的手中寶,哪里受得了他這般作踐!
這是人該干的事嗎!
若他是這些女子的父親,非得把那秦策狠狠地揍一頓!
這兩個大人一個比一個火大,其他官兵也不好說些什么,只好干巴巴地附和著是。
“裴大人,李大人,還是先把這些女子送回家吧,她們家里人該急壞了。”一個長臉官兵上前一步說道。
女子們聽了,連連點頭,眼里淚汪汪。
看來這幾天真的把她們嚇到了。
裴嚴松緩眉心,抬手吩咐官兵們把女子們送回去。
“等等。”
李志淮想到還有一事,問道,“你們有誰叫錢小蝶嗎?”
錢小蝶是孜縣那當鋪掌柜的女兒,一月之前便已失蹤。
他和齊旭都覺得,錢小蝶失蹤一事可能和當鋪掌柜為彭敖作證一事有關。
一女子怯怯地答道:“小女子名喚錢小蝶。”
她雙眼閃閃,面色蒼白,顯然是因為這位大人突然叫她的名字而有些害怕。
“莫怕。”李志淮露出和熙的笑,“我只是想單獨問你幾個問題。”
這宅子偏僻,兩旁都是破落的荒宅,巷子口長著一顆大樹,雖是春日,但樹葉已變得微黃。
巷子里堆放了一些雜物,破舊的水車,缺了一個洞的木桶,三條腿的凳子……
薛衍和李管家站在后頭,往宅子處觀察了片刻,然后轉身離開。
“可算是解決這一件事了。”李管家說道,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薛護衛,你是如何得知,這些女子在這宅子里的?”
薛衍扭頭看向他。
“偶然發現,便跟了過去。”
這是他告訴李志淮的說法,李志淮信了,但李管家不信。
“沒有什么偶然不偶然的。”他說道,“偶然的背后,就是必然。”
“薛護衛,告訴我,是不是你早就知道秦府有異常,才跟著那小廝的?”
他語氣和平,也沒有質問,但好像非得把事情問個清清楚楚才肯罷休。
薛衍沉默下來,半天才開口:“是。”
心里對這件事有了個底,李管家點點頭:“我只是隨口問問,你不必擔心我會和老爺說。”
一片沉默。
他們拐出一條巷子,還是幾處破落的宅子,只是路面比先前寬敞些。
李管家望著前方巷子拐角口。
“薛護衛,今日小姐之事,你怎么看?”
或許是兩個人氣氛太沉默,連一向不愛說話的李管家都忍不住開了口。
“不知。”薛衍搖頭道,“我并不知道那些人是何人。”
李管家看他表情平平常常,也沒多問。
因為關系到小姐,他再怎么樣也不會瞞著。
“只是未曾想到今日又出了這樣的事。”他說道,“若是被壞人抓走,我們……唉。”
他嘆口氣,不知該怎么說。
“小姐無事。”薛衍道。
又轉到了另一條巷子,這處地方彎彎繞繞的,若是第一次走的人怕是會迷路。
李管家又挑起了話頭。
“薛護衛,這路那么繞,你一次就記住了?”
“我先前來過。”薛衍說道,“剛來光州時,我來過這里,找我師傅。”
只不過沒找到而已。
“那時候你師傅可不在光州。”李管家走在他旁邊,目光同情,“他都讓你過來,也不跟你說他在何處嗎?”
好歹是一個師傅,隨意把徒弟丟來丟去,鑒大人作風一如既往。
薛衍頭搖得有些無奈。
“師傅信上還說他會去閱來樓,但我也沒看到。”
這件事李管家不太清楚,他那時還在宿州。
“想必是有些事要辦。”他拍了拍薛衍的肩膀,“你也知道他一直在執著什么。”
薛衍默然。
“我師傅去京城了。”他停下腳步,“李大人上次和我說,他寫了信給我師傅,讓他回來。”
也不知道一時半會兒能不能趕到,光州與京城相隔太遠了。
“小姐的事最重要。”李管家眼里堅決地看著薛衍,“那姚浦怕是已經知道了什么,此刻還沒行動,怕到時候會有大動作,你師傅必須保她無恙。”
“他不是還想把當年之事查個清楚嗎?還想讓小姐給他走?若小姐沒了,那就什么都沒了。”
“當然,老爺并未答應,所以你才進了李府。”他說道,繼續往前走,走得緩慢。
“我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還有你師傅,小姐這些年過得很好,若是你們保不住她,就別讓她趟當年那趟渾水。”
說完這番話他已經走了一段距離,回頭才發現薛衍還停在原地,目光恍惚且有些無措。
李管家站住腳步,等他走過來。
四處仿佛靜止了一瞬。
“不能這樣的……”薛衍喃喃道,臉上糾結得有些難過。
“薛護衛,你也覺得如今小姐過得很好是吧?”李管家往回走,走到他面前,“所以你才不確定,所以你什么都沒說。”
“也不知你師傅,為何要那樣做……”
他沒說完又嘆口氣。
“只不過,如今怕是想安穩也難了,也不知道,以后究竟會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