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光州時天色已晚,想著盧武一事,李志淮直接乘車去了府衙。
衙門口兩排士卒齊齊行禮:“李大人。”
李至淮擺手對他們親切一笑,隨即帶一隊人走了進去。
裴嚴此時正在和齊旭談論盧武之事,見他過來,笑道:“李大人來的巧,我和齊大人剛說到你,你就回來了。”
裴嚴不愛笑,總給人很嚴肅的感覺,但他的好性子大家又是與目共睹的。
李至淮頓時想到那個張公連,看起來老老實實的,但總覺得他心里憋了一肚子壞水。
他想到這里,視線正好掃到齊荀身上,不由得暗暗做了個對號入座。
跟齊旭這個人很像,笑面虎一個!
那時候跟他說說笑笑了半天,轉眼就買走了蘇子的畫,氣得他幾天都不想看見他那張臭臉!
“李大人?”裴嚴見他愣住有些疑惑,也看向齊旭所在。
聽他夫人說,齊家有意與李家結親,這是看親家的眼神嗎……
齊旭被兩人盯得不適,忍不住咳了咳打斷他們心里微妙的想法。
“還是談盧武之事吧。”他說道。
李至淮這才收回視線,將今日查到的東西告訴他們。
“那彭敖手里的字據我看過了,也找人驗了真偽,沒有作假……”
“那盧家祖宅倒是個大宅子,只不過里面破破舊舊,也沒什么值錢東西……”
“當年抵押之事,我去問了,無人知情,彭敖說當時只有他與那盧來山兩人知道。”
齊旭接著他的話頭:“那盧武說,那祖宅里有家傳寶貝,他父親絕不可能抵押出去,至于這家傳寶貝,究竟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盧武這些年一直是在閩州做生意,今年年初才回到孜縣,卻得知自家祖宅已經被人占了……”
裴嚴點點頭,開口道:“也就是說,當年這件事,除了彭敖和已故的盧來山,無第三人知曉。”
那這樣就有些難辦了,若是盧武所言為假也就罷了,若他說的是真的,可無憑無證,一時還奈何不了彭敖。
“今日見彭敖,他倒是覺得自己飛來橫禍,攤上這樣一對父子。”李至淮說道,“不過我瞧著,事情不像他所說的那般。”
“我詢問過孜縣的人,彭敖之前過得貧苦,立字據時也才剛當上一個小官,根本就沒閑錢借給別人。”
“當然,彭敖的說法是,那是他夫人當了自己的金銀首飾得的錢,原是打算留著他在官場用的,結果被盧來山借了去,這還惹得他夫人不高興。”
這樣的彭敖聽起來的確是一個寬厚待人的人,自己缺錢,還把錢借給別人。
“那當鋪呢?”齊旭敏銳地說到這一點。
李志淮抬眸瞥他一眼,道:“我已派人去問過,那當鋪老板說確實如此。”
“確是如此嗎……”齊旭皺了眉,但又一時想不到什么別的東西。
屋里逐漸安靜下來,他們都沉默著思考。
“這件事還是要從彭敖處入手。”裴嚴默了一會兒打破了這種沉悶的平靜,“這幾日還是得辛苦你們,多去去下邊查探。”
兩人應聲是,李志淮提醒道:“裴大人,還有孜縣女子在光州失蹤一事。”
“這個我已派人去查。”裴嚴擺手,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張公連平日里看起來一副老實樣,可不管事,又有什么用!”
“朝廷派我們到各個州縣,那是信任我們,相信我們能為百姓做主,可他,如今做了什么!”
“這次他不給我一個說法,我便上書給朝廷請求罷免他,讓他這個縣令別做了!”
裴嚴聲名在外,且當年是由陛下親自認命,他看不過去的官員,定是沒什么好果子吃。
張公連想來也是知道,才立馬派人去尋那失蹤之人。
這樣看起來,孜縣的官員大都有所不為,或懶散度日,混水摸魚地過日子,或欺壓百姓,隨意給他人安加罪名。
真是,一團爛泥!
李志淮無奈搖頭。
“今日先這樣吧。”裴嚴說道,抬步往外走去。
李志淮想起自己還有事,便去了大牢。
陰暗的大牢里,彌漫著發霉的氣味,刺得人的鼻子都快要失靈。
即使會派人清理,不久后又會這樣惡劣。
好像大牢都該如此,關在大牢里的人也該如此。
李至淮走到黑衣人所在的牢房,發現他正躺在狹窄的木床上睡大覺。
鼾聲如雷,連老鼠都被嚇跑。
“喂!快起來!”一個侍衛嚴聲提醒道,“李大人來了。”
木床上的人依舊一動不動,只是鼾聲停下了,不知是睡得太死還是已經醒來卻在裝睡。
李至淮命人打開牢門,再讓他們退下,留阿林在門口看守。
“誰讓你做的?”他問道,“我女兒并不認識你,我也并未招惹你,為何要殺她?”
空氣中出現短暫的沉默。
半天,那黑衣人才起身開口:“李三小姐惹到了別人,那就是她的不對。”
惹到了別人?
李至淮沉默著垂下視線,
“是誰?”他開口道,“如今我女兒并未出事,你若是招了,我便從輕處理。”
說完瞥他一眼,“但若不招,休怪我不客氣!”
黑衣人又不說話了。
但看那樣子,似乎是在權衡利弊。
“識時務者為俊杰。”李至淮看著他,“你不過是為錢做事,用不著搭上自己的性命。”
黑衣人依舊沉默無聲。
在李至淮以為他不會說話準備走人的時候,他終于開了口。
“李大人可會放我走?”
“你沒有資格和我談條件。”李志淮負手而立,淡淡道,“說與不說全在于你,而放與不放在于我。”
黑衣人看了他一刻,垂下頭來。
“我要見齊大人。”他木然道,“他來了,我便說。”
“芳兒!”
齊旭一回府便疾步去找自己的小女兒,平日里輕松的臉上此時卻帶了幾分沉重。
齊苒見他如此,有些驚訝:“爹,您找二妹何事?”
“她在哪?”齊旭沉著臉問道,說完繼續往后院里走去。
齊苒緊跟其后:“二妹在母親處。”
齊府很大,長長的游廊在其中蜿蜒,可通往四處,周圍植了各種各樣的花花草草,景色宜人。
以往齊旭最滿意這條游廊,常悠閑地賞著風景漫步,此刻他卻覺得這過于長了,走路要耽誤些時間。
進入一間院子,迎面是一排廂房,門窗皆是上好的木料,紋理清晰。
正在打掃的幾個丫鬟見他過來,忙站成一排施禮,被他擺擺手揮退。
“娘,不行!”
還未進屋,便聽見了齊芳嬌縱蠻橫的聲音。
齊旭皺了皺眉,示意門口兩個丫鬟別說話,然后自己抬步往里走。
“娘,我才不去李明韞府上,我不喜歡她!”
“娘,你怎么想讓她和三哥定親呢!上次你和爹的話,我都聽到了……”
一番過激的話讓齊旭的臉瞬間黑如鍋底。
“芳兒!”齊旭負手走進來,黑著臉斥道,“你做了什么!”
話語里有幾分責怪和質問。
“爹!”齊芳睜大了眼睛:“您這是在訓斥我嗎?你怎么了?”
齊旭走到她面前,從懷里掏出一個東西:“這支簪子,是你的吧?”
屋里點了臘,滿室亮堂,一只金雀簪子在燭火下閃閃發光,顯些刺了齊芳的眼睛。
她驚呼道:“爹,這簪子為何在你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