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州府衙。
幾個穿著官服的官員坐于堂前,堂內氣氛低沉。
“齊大人,李大人,對于孜縣之事,你們是怎么看的?”其中一個年歲稍大些的官員指了指桌上的一張紙說道。
這是光州的知府大人裴嚴。
裴嚴年過半百,老持穩重,為官多年一直清正廉明,為人嫉惡如仇,處事公正,有裴青天之稱。
李至淮和齊旭手里同樣有一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地寫了許多小字,不細看都看不清楚。
“這盧武所訴之事,牽扯到了孜縣縣令張公連,自然是交由我們府衙來判決最為合適。”齊旭說道,看向裴嚴,“紙上說孜縣主簿彭敖強占他家祖宅,張公連非但不為他申冤,還任由彭敖為非作歹,可張公連已快馬派人來稟,這是盧武之父盧來山為借錢抵押給彭敖的,他手里還有當年抵押祖宅的字據和那祖宅的地契。”
這些紙是今日一早被人貼在府衙門口,貼得整面墻上都是,上面都是寫孜縣百姓盧武狀告孜縣縣令以及主簿一事。
“這件事還需要去孜縣查探一番。”李至淮皺眉道,“百姓與官員糾紛一事,向來都需給予重視,妥善解決,不然就會引發更大的沖突。”
當年的西部便是如此。
“所言極是。”裴嚴點點頭:“百姓安則國安,官員正則國盛。既如此,就去趟孜縣吧。”
李至淮和齊旭等人應聲是。
幾個人把事情商議好后,已是一個時辰之后,他們正準備出廳堂去安排事宜,阿林匆匆前來行禮,說有要事稟報。
“既有要事,李大人便先回去吧。”裴嚴擺擺手說道,“只是別忘了,明日要去趟孜縣。”
這次去孜縣調查的任務,裴嚴已經交由李至淮負責,等他從孜縣了解事情始末,查探了前因后果,再做最后的決斷。
一向神色平淡的阿林此刻面露焦躁,實在是讓李至淮頗感意外,但既然是有要事,顯然不方便被旁人聽見,李至淮忙施禮退下。
“發生何事了?”
李至淮剛跨了門檻問阿林,便看到了累得氣喘吁吁滿頭大汗的李各。
心里瞬間有種不好的預感。
“二老爺!”李各見四周無人,忙把事情說給他聽,“有一人來府上報信,說三小姐在從花綏堂回來的途中遇上了刺客……”
“什么?”
李至淮一個踉蹌,臉色瞬間發白,“刺客?”
“二老爺別擔心,三小姐無事。”李各說完,生怕被人打斷,立馬說道,“李管家已經帶了李護衛他們隨那人一同過去,他讓我過來稟報老爺。”
一聽李明韞沒事,李至淮著實松了一口氣。
“可說了那地方在哪?”他說道,“我要先過去,韞兒定是嚇壞了。”
表情雖恢復了平靜,但面上始終緊繃著,看上去還是憂心萬分。
真是一個疼愛女兒的好父親啊。
李各感嘆一聲,答道:“就在去往隨州的路上,李管家已經吩咐他們沿途留下了記號,就是怕二老爺想去一時找不到呢!”
不得不承認,李管家此人做事周全,考慮全面,且遇事不慌,對于任何事情都處理得有條不紊。
能在回府這幾年內地位趕超老夫人在時所看重的紀管家,可見他確實是有過人之處的。
“那我們便過去,李各,你隨我一同前去。”李至淮吩咐阿林去駕馬車,再帶上了幾個心腹侍衛。
如今還不知道事情始末,若是貿然帶一群官兵前去,怕到時候查出什么來對韞兒不好。
心里七上八下,驚慌無比。
他很怕是姚浦的手筆,但又知道,姚浦還未查出點什么是不會輕易行動的,所以他才放心讓韞兒出府。
沒曾想,還是出了差錯。
他嘆了口氣。
林間樹影稀稀落落,灑在石頭上安靜坐著的女子身上,柔和又溫暖。
“明韞。”
李月梧在不遠處對她招招手,隨即和秋晴兩個人緩步而來。
在薛衍去看她們時,她就已經醒來,但因為顧忌著那些殺手,所以她讓薛衍先回去守在李明韞身邊。
此時她和秋晴兩人休息好了,便過來找她們匯合。
“你們還好嗎?”李明韞站起來說道,見秋晴額頭上有個傷口,忙走了過去關心她,“秋晴,你受傷了。”
秋晴邊搖頭邊沖過去哇哇大哭:“小姐,幸好您沒事,方才在馬車上嚇死人了,婢子還以為你出事了……若是您有什么意外,那婢子也不活了……哇……”
清脆的哭聲在林間尤其刺耳,說的話也含糊不清,吵得樹上睡覺之人的耳膜仿佛被無數根針穿透一般。
“喂,別哭了!”靠著樹枝的周云貞皺著眉頭表示自己的不滿,“吵死人了!”
這聲音的回響比丫鬟的哭聲還要大上一些,顯些把樹上的鳥驚走。
秋晴頓時止住了哭泣,睜著水汪汪的眼睛往樹上看過去,只看到了高高的樹枝上,隱藏在枝繁葉茂間的一抹黑影。
“這才聽話嘛。”周云貞捂了捂耳朵,歪頭對樹下的丫鬟扔了一片葉子,“再說,你小姐不是還沒死嗎!”
輕飄飄的葉子帶著一股奇怪的勁道,直直地打在秋晴的頭上,秋晴愣了一下,哇哇的大哭聲又響了起來。
“哎呀,失誤失誤!”
周云貞見小丫鬟又哭了有些不好意思,他從樹上跳了下來,想道歉又忍不住被這件事給逗笑,所以只好假裝強硬地板起了臉。
“你哭什么,一片葉子而已,又不痛!”他皺眉說道。
哭聲經久不絕,響徹天際,直到李明韞拍拍秋晴的肩膀安慰秋晴才停了下來。
“別哭了,秋晴。”
春雨也尷尬地搖了搖她的手。
對待小姐的救命恩人不應該這樣的,再說,就是一片葉子掉在肩膀上而已,不會痛得讓人大哭吧?
秋晴抬手用力擦著滾滾而落的淚水,邊啜泣邊說道:“小姐,他說您還沒死……哇……可婢子想到您差點就死了……嗚嗚……婢子就……就很想哭……”
說的話斷斷續續又夾雜了各種奇奇怪怪的哭聲,周云貞很艱難地聽清楚了她說的話。
“原來是因為我的話才哭啊。”他恍然大悟,“還以為是這葉子打得你想哭呢!”
說罷他又飛身上了樹,雙手抱于腦后,慢悠悠說道,“我說的也沒錯,本來就是活得好好的。”
聲音小了許多,很像是自己在自言自語地嘀咕,一般是人在考慮別人的感受時才會這樣說話的。
李明韞看樹上一眼,見他安分一下不由得笑了笑收回視線。
“別哭了。”她摸了摸秋晴的頭,“我沒事。”
然后看著她一字一句地重復道,“秋晴,我們都沒事了。”
并對她一笑以示安撫。
這舉動才真正讓秋晴停下了哭泣,她紅著眼睛點點頭,用力地應了聲“是”。
她指著不遠處被綁著的人說道:“小姐,就是他們做的嗎?說罷手指又掃視前邊倒了一地也不知是死是活的黑衣人。
“嗯。”李明韞點頭,“是他們,你別害怕,他們還醒不過來。”
就算是醒來,他們也打不過薛衍了,更何況,還有這個周云幫她們。
“小姐,就是要讓老爺把他們都抓……”
“別說話!”
周云貞低聲打斷他們,視線望著遠處,“有人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