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隨著院外的落葉匆匆流逝。
雖然是大白天太陽照著,就是覺得身上沒什么暖意。
進來鎮子里也迎來了豐收的季節,今年收成格外不錯,且縣里來的呂縣丞聽說已經被革職查辦了,本該是老吳升官,但他卻拒絕了,一副這輩子就吊死在步云鎮這顆老樹上的做派。
沒調去縣里,給他提了提官職,縣里的街坊們自然是喜大普奔,放著鞭炮去為老吳慶祝。
府衙中,楊慶一襲黑袍,坐在最高的位置上,疑惑的看著老吳:
“你真的不考慮調去縣里?”
“不去。”
老吳悶葫蘆的似的,對著上官也是惜字如金,哪怕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位公候,隨便幾個甲士,都比他官大。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楊慶突然間有點狐疑。
當官哪有不想平步青云的,去當個縣令不好嗎?哪有死抱著個里長不放的。
難道連老吳,也知道李先生的身份,所以才死賴著不走?
嗯....咳咳,當個里長,也得看什么里長,有李先生在的鎮里,便是郡守也不換啊。
“知道什么?”
老吳懵懵的抬頭,喃喃道:“哦,今年收成確實不錯......許是王上有德。”
“你還是會說漂亮話的嘛。”
楊慶笑了笑,又用羨慕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道:“行了,你去吧,能留在這也是你的緣法。”
他青陽候的眼睛,連四品大妖都能看穿。
所以他一眼便看穿老吳沒有撒謊,而是真的想要留下來,真是令人羨慕......這或許就是傳說中的歪打正著?
不過也好,老吳雖然不太懂為官之道,但治理一地卻是好手。
老吳兀自走了。
“唉,傻人有傻福啊。”
楊慶望著老吳的背影感嘆道。
“如果離國都是這種傻人就更好了。”
衛卯卻是哼了一聲,“每年的賦稅起碼上漲三成。”
也許是因為兩人都同樣有點一根筋脾氣,他對老吳感官很不錯。
“談何容易,這里也是因為與燕國接壤。”
楊慶微微搖頭。
由于兩國接壤,沒有宗室愿意接手這塊燙手山芋,因為到時若起戰事,第一個遭殃的就是自己。
比如這次,諸國陳兵步云山,就是他們最怕看見的事情。
大離之所以窮,跟這些宗室也分不開關系,畢竟不是每個公候,都像他青陽候與王上歸心的。
但這是筆爛賬,連王上都頭疼不已。
“今早探馬來報,諸國之兵退去,我也回離都與王上述職了。”
衛卯風風火火的走出大堂。
他走后約莫盞茶功夫。
遠方的太空突然出現了一個黑點,隨后迅速放大,可以看清是只毛色隱隱泛著金光的蒼鷹。
蒼鷹直接飛進了大堂,周圍的甲士都熟視無睹。
近些天,梟玖沒少來府衙,上上下下都早就習以為常。
“這么快?”
楊慶微微有點意外。
梟羽飛進來,無所顧忌的站在桌案上,俯首喝了幾口楊慶的茶水。
他現在還挺講究。
潤了潤嗓子,梟羽抬頭道:“其他妖蠻都好處理,我黑羽部鷹衛所到之處,所向披靡,要么臣服,要么逃離,連落桑山都已經歸順了,總之這步云鎮方圓兩千里,連根妖毛都找不見。”
梟玖昂起鳥頭,就差拿翅膀叉會腰。
“哼哼,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楊慶毫不留情的撕破了他的驕傲,道:“那些妖蠻都精的很,進攻步云鎮時根本沒有出全力,留守山寨的精銳憑你們八百只鳥怎么搞得定。
還不是靠著先生的名頭。”
“那又怎樣。”
梟玖臉不紅心不跳道:“這沒什么丟鳥的,過不了多久,天下妖族都會知道先生的威名。”
楊慶無奈道:“都跟你說了,先生喜歡低調,那天兩次爆炸,你沒事莫要亂傳,到時反而會惹得先生不喜。”
“放心,我們黑羽部的鷹族最是守口如瓶。”
梟玖一臉義正言辭:“我梟玖更是出了名的嘴嚴,此事除了我與父王,絕不會落入第三個人的耳朵。”
“嗯.....”
楊慶見他表情認真,也就點點頭,又問道:“厚土部的鼠王,還有蠻淘下落可找到了?”
那天,他清掃戰場并未發現蠻淘的尸身。
二品的存在,應該不至于被當場身死,最多是身受重傷而已。
“所有三品以上的尸身都找到了。”
梟玖搖搖頭道:“但卻唯獨沒有蠻淘,我讓鷹衛沿著靜水湖延伸的江河搜尋十幾天了,就算他變成了普通的魚兒,也該無所遁形才是,但偏偏,他就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
“沒找到......”
楊慶目露沉吟。
蠻淘是個睚眥必報的陰狠性子,從他在梁國干的事就能看出來。
恐怕,他不會輕易算了的。
但不管怎么說,元氣大傷是肯定的,近些年是肯定不會來找麻煩了。
就算真來了,也有先生在。
一人一鳥開始在大堂內閑聊。
門口站著兩個甲士,當日負傷的劉姓親衛,此時就站在右邊。
“劉哥,侯爺最近怎么了?”
一個甲士低聲問道,“怎么老找著一只鳥拌嘴......”
“別東張西望的,站好你的班,侯爺的事用得著你操心?”
劉姓親衛皺眉道。
那甲士頓時訕訕的站直身子。
聽著里面傳來的對線聲,劉姓親衛悠悠一嘆。
唉,少侯爺回封地辦事,侯爺真是很無聊啊......
天氣轉涼,小院中卻還是四季如春。
田間的蔬菜青翠欲滴。
大屋子邊的小屋子里,還能看到一只粉嫩的兔兔正在打盹,鼻尖的泡泡隨著呼吸變大變小。
李宣蹲在田間,將一株株成熟的蔬菜收入書簍。
碰到田間長出亂七八糟的東西,比如什么石頭之類的,便扔到書簍里,一會再拿出去丟掉。
眼看著要出遠門,這蔬菜不能斷。
出門在外還是自己的東西吃著放心,誰知道會不會碰上黑店之類的,吃的方面一定要注意。
主要還是....吃多了自家的蔬菜,吃外面的李宣咳嗽。
開個玩笑。
這些天,李宣照著那門法修煉,身體好的不得了,去井里打水,直到將水缸灌滿,都沒有半分氣喘,手中的水桶輕飄飄的好像羽毛。
田中的蔬菜可能是由于出自系統,根本沒有受過季節的影響,頂多是掛在枝葉的露珠多了少許,幾天便成熟一次,準時的很。
不過....這技能好像經驗減少了似的,還是原來的登堂入室。
“不太夠啊.....”
李宣看著小書簍中成堆的蔬菜,還有一堆小石子,還是搖搖頭。
然后又看了眼小屋子的方向。
‘嗯,小兔貌似睡得很沉。’
李宣屋子里走去,走到零食罐前的瞬間.....
“啪!”
嫦小玉鼻尖的泡泡炸開,一雙惺忪的紅眼睛睜開。
“發零食啦,我給你放進去。”
李宣心虛的笑了笑,拿起一株靈藥放進陶罐。
“哦.....”
嫦小玉微微瞇著眼睛,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
已經是一只廢兔了,但她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看,大魔頭已經被我降服了,不僅要喂我,還要沒事給我順毛,還要給我念故事聽,簡直是伺候祖宗一般。
看著李宣不時抬手朝陶罐里放東西,嫦小玉滿意的哼唧一聲。
‘什么大魔頭嘛,哼,還不是屈服在本兔面前。’
半晌,神態自若的李宣陶罐的蓋子。
隨后從堂中走出,抱起嫦小玉。
李宣輕咳一聲,囑咐道:“我要出遠門啦,起碼一個月才回來,你要好好看家知不知道?”
‘哎呀,看在你進行伺候本兔的份上,這點小事算什么......’
嫦小玉慵懶的點點兔頭。
哦,對了,走之前記得把寶藥種上,本兔自己會收的。
早點回來鴨,那點寶藥很快就吃完辣。
‘好啦好啦,本兔還要睡回籠覺......’嫦小玉在李宣手中翻了個身,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看來她還沒發現......’
李宣摸了摸小兔的腦袋,又把她放到小床鋪上。
隨后走到內堂。
香香正在幫他打包東西,大包小包的弄了一堆。
“其實用不著這么多。”
李宣看著香香連被褥也往里塞,便道:“老陳好歹以前是做大生意的,衣食住行不會虧待我。”
“嗯....”
香香點頭,興致不高。
“過不了多久就回來了,又不是要上戰場與人拼命,我這是求學去的。”
李宣笑著安慰了她幾句,轉移話題道:“這幾天你神出鬼沒的,修仙呢?”
“是啊,我也要努力一點嘛......”
香香聽過敖池瑤的描述,知道李宣是在于某位大能博弈,這些天很刻苦了。
現在,她已經八品中期,進境堪稱神速。
照敖池瑤的計算,步入三品以上的上境,也至多需要十年,這已經是冠絕修行界的速度,哪怕她當年,也沒有如此做過山車似的升境。
但在香香看來,還是太慢了。
十年才三品,何年何月才能不需要李宣分心保護?
“早點回來呀,我在家等你,還有......”
香香收起思緒,語氣帶著幾分警告:“不要隨便沾花惹草!”
“這個,我很難控制啊,畢竟你也知道。”
李宣聳聳肩,開玩笑道:“像我這么風度翩翩的殺豬佬,就跟漆黑中的螢火蟲一樣,那么鮮明,那么出眾。”
隨后又囑咐道:“天冷了,別舍不得,吃穿用度該花就花。”
“早點回來,我在家等你。”
香香心中一暖。
算了,沾花惹草就沾花惹草吧,她本來也不奢求那么多。
李宣掛著小書簍出了門,去鎮口與老陳會和。
一架看起來頗為考究的馬車已然停在那許久,老陳坐在車邊,看著某種不可描述的書籍,臉上滿是認真。
“咱們走吧。”
李宣掀開門簾上了車。
“好,那咱們就啟程。”
陳正陽收了書,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
其實他現在已然恢復文宮了,心念一動之間,便可縮地成寸而行。
不過,連李先生這等高人都沒有著急,他自然也沒有什么賣弄的心思,料想先生是有自己的打算吧......
馬車在路上逐漸縮成一個小點,身后飄絮成煙漸行漸遠。
半晌過后.....
睡眼惺忪的嫦小玉起來找吃的,于是便跳進陶罐中,準備大吃一頓。
然而剛跳進去,她屁股突然疼了一下。
‘嗯?’
‘什么寶藥這么硬......’
嫦小玉趕緊用爪爪擦擦眼睛。
待看清零食罐里的東西后,兔臉一僵。
‘啊啊啊!!!大魔頭,你偷了我的零食跑路,本兔不會放過你的!!’
一根仙女棒打破陶罐,砸出來滿地的小石子。
嫦小玉嗖的飛上天空,朝著馬車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