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犯不是簡單的換個地方繼續生活,他們在衙門備案后,會被專人管理,做為有罪之身,他們只能在指定的區域內活動。
賀家人的活動范圍就是落戶的村莊,偶爾去趟鎮上也是可以的,但沒有特赦不得隨便出入縣城,更不能離開本縣。
罪籍之身,除了沒有自由外,還不能讀書科舉做官,連做生意都不可以。
他們能做的只有開荒種田。
開墾荒田辛苦不說產息還低,收的那點糧食肚子都填不飽,卻還要承擔很重的徭役和稅賦,真是想想都艱難。
可以說一但被判為罪籍,余生就別指望有好日子了。
除非朝廷大赦,他們才有可能翻身。
但這種機遇要靠運氣,一輩子也不定能碰上一次,實是機會渺茫。
倒還有一種方法,那就是拿銀子贖罪,五萬兩白花銀即可脫離罪藉,變為良民。
這個條件看似是給人希望,但明白人都知道根本沒有人能做到,誰能從土窩窩里刨出幾萬兩銀子來啊,地里又不長金豆子。
所以一般流放到此處的人想都不敢去想,他們早已認命了,但賀鴻錦是那種只要有一絲機會就不會放棄的人,當他知道有這個規定后,自然想要奮力去搏。
他絕不會就這么認命。
但問題來了,以他現在的身份,只能開荒不能經商,在這種情況下想要賺銀子簡直難于上青天。
不過卻也難不倒賀鴻錦。
他是不能經商,但賀家恒可以啊。
當初為了做戲更逼真一些,賀鴻錦可是真的把長子從族譜上剔除掉了。
在賀馨兒進了輔國公府后,賀鴻錦原本是要接人回去的,但在得知長子在葉家后,他便存了一個心眼,暫時沒有去管賀家恒。
現在回頭去看,他是對的,當初多虧沒有在聽說長子要入贅葉家后直接將人帶走。
不然如今賀家連一絲翻身的機會都沒有了。
暗暗慶幸不已的賀鴻錦平復了一下心情后,就叫來賀家恒商量此事,他一邊說一邊觀察著兒子的表情,暗暗合計著如何將之說服,不過令他沒有想到的是賀家恒很是干脆的一口應承下來。
“你……”
賀鴻錦心底很是欣慰,不過他還是試探性的問道,“要不要跟葉姑娘商量一下?”
賀家恒目光坦然,“我們已經商量過了。”
聞言,賀鴻錦略有些不是滋味,面上卻是不顯,“葉姑娘是個好的。”
賀家恒沒有說什么,面上也沒什么變化,賀鴻錦卻是敏感的感覺到他整個人迅速溫和了起來,而他眼底的柔情更是滿的要溢出來。
呵
跟自個老子說話時倒是端的挺嚴肅的,人繃的跟個鐵板是的,又冷又硬的,不知道的還當要跟他打仗呢。
你說你一直繃著也沒什么,可這說話的功夫就柔成水了,前后差距這般大是不是也太不給他面子了。
哼,臭小子!
賀鴻錦原本還想好生跟長子說說話的,結果現在沒心情了,也就懶得再跟賀家恒啰啰,直接揮揮手讓他去歇息。
左右人就在身邊,慢慢再跟他磨吧。
別當他看不出來,這小子還記著他的仇呢,想把他的心拉回來還需得費上一番功夫呢。
唉,一步一步來吧。
賀鴻錦對于自己的兒子十分了解,而同樣的,賀家恒對他這個父親也頗為了解,很多時候都能從他細微的表情上猜出他的想法。
比如現在。
他非常清楚的知道他爹想什么,但他做不到。
不過現在這一大家子病的病倒的倒,他確實沒法硬下心腸一走了之,那樣他后輩生都會寢食難安的。
但他也不會把自己的余生搭在這里。
若是以前,他是無所謂的,現在則不成了。
因為他絕不會讓她跟著受苦。
賀家恒暗暗合計著得想個法子快些賺錢才行,只要把他爹的戶籍改為良民,他就可以帶圓圓回去了。
只要他爹自由了,這一大家子的前途就不用愁了。
賀家恒相信以賀鴻錦的能力,早晚會有一天把整個賀家的人全部轉為良籍。
所以其他人,不需他來操心。
他只要撈出他爹一個人就行。
賀家恒的想法是不錯,但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要背景沒背景要人脈沒人脈,想要做生意談何容易,哪怕他有一肚子的生意經,也很難快速打開局面。
而賀鴻錦因為身份限制,除了給他出出主意,其余的事什么也幫不上,外面的事全靠他自己。
葉圓圓心疼他一個人忙里忙外的操勞,就想替他分擔一些,但賀家恒沒有同意。
邊境居民粗獷豪放,與內陸大有不同,他一個男子尚且多有不適,更何況圓圓那樣嬌養的女兒家。
他不想她受一丁點的委屈。
葉圓圓不是個執拗的,賀家恒不同意她也不勉強,轉頭卻吩咐三狼隨時跟在他身邊,保護他的安全。
賀家恒沒有拒絕,在這個盜匪橫行的地方有個貼身保鏢確實挺有必要的。
他還要與她回去成親呢,所以小心謹慎些沒毛病。
想到葉滿倉臨走時的交待,賀家恒便覺的時間緊張,他想以最快的速度賺到五萬兩銀子給賀鴻錦換良籍。
但在這個經濟并不發達的邊境小鎮,想要攢夠五萬兩銀子談何容易啊。
于是,這一待,他們就待了三年。
葉滿倉接連發了兩封家書,聲稱他們再不回去,他就要親自來抓人了。
賀家恒忙去信告訴他不要來,因為他這邊已經開始準備著回去了。
他已經通過魏少軒的車隊將賀大、賀管家等幾個賀鴻錦的心腹重新招集到了此處,而他爹改籍的事情也已經辦妥了,他把手頭上的事情全部交出去后就與葉圓圓起程。
“真的要走?”
賀鴻錦一臉復雜的看著長子,“你是賀氏下一任族長,怎么能拋下族人……”
這些話賀家恒不是第一次聽了,他就免疫了,“我早已不是賀家人了,又豈能再繼任族長之位。”
賀鴻錦氣道,“說過多少遍了,當初把你趕出家門不過是為了堵南宮家的嘴……”
“什么人?!”
“快來幫忙!有賊子進來了!”
正在爭執的父子兩人被外面的暴吼聲打斷,兩人皆嚇了一跳,正要開口詢問,就聽到外面乒乒乓乓的打了起來,似是十分激烈。
打斗聲那么大,三狼和四狼卻一點響動也沒有。
這太不合常理了。
賀鴻錦不禁皺起眉頭。
那兩頭狼犬雖比不得大白,卻也十分聰明,不會吃來路不明的食物,被人暗算藥到的可能性幾乎沒有,至于別的更厲害的手段,比如吹迷藥什么的倒不好說,但若是它們都中了招,沒理由賀大幾個沒事啊。
“……你是陳興、陳兄弟?……別打了,都住手。”
就在賀鴻錦走神的時候,賀家恒已經打開門走了出去,然后震驚的發現那個瘋子般跟賀大他們纏斗在一起的人竟是陳興。
賀鴻錦聽到聲音來不及多想便抬腳也跟了出去,與此同時,原本在上房陪老夫人說話的葉圓圓也聞聲走了出來。
甫一看到賀鴻錦,陳興殺氣激增,一刀震退了賀大,旋即帶著一股凜冽的疾風直奔賀鴻錦而去,“老狗!拿命來!”
賀家恒大驚,想也沒想伸開手臂就擋在了賀鴻錦面前,“不要……”
看到此幕的葉圓圓同樣大吃一驚,“快去攔住他!”
一直至身事外的三狼和四狼聽到命令終于動了,象兩頭獵豹一般竄了過去,矯健的身姿在空中劃出兩道殘影,風馳電掣般趕在了陳興的頭里,以身相護擋在了賀家恒面前。
陳興被迫停下,他赤紅著眼睛大聲吼道“三狼,四狼,讓開!我要殺了這老狗!”
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到差點靈魂出竅的葉圓圓,這會還有些驚魂未定,卻是顧不得自個,她一邊往這邊跑一邊問道,“陳興,你怎么來了?發生什么事了?”
見狀賀家恒忙迎了上去,邊走邊示意賀大等人,“都別亂動,是自己人。”
聞言賀大幾個倒是真的沒有再出手,卻是雙眼警惕的緊緊盯著陳興,身上也一直運著力,準備著隨時進入戰斗狀態。
這一會的功夫,正在午休的賀家宇、賀家宣、賀家杰還有三房、四房的小子們都跑出來,卻是謹慎的站在屋檐下沒有上前,而賀鴻章兄弟三個還有女眷們則躲在屋里悄悄往外瞅。
“葉圓圓,你讓它們讓開。”
陳興兩眼死死的盯著賀鴻錦,如索魂惡魔。
賀鴻錦直覺背脊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