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德走進來時，袁氏激動不已。
他們在一個府里住著，卻很少見面，更何況他出征三年，就更見不到人了。
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啊，她天天想、天天盼，盼啊盼啊終于把他盼回來了，然而他卻是更忙了，就連年夜飯都沒有在家里吃。
他要與將士們一起過節，她不是不能理解，那些將士陪他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戰功，助他登上國公之位，的確需要多加體恤。
籠絡人心嘛，她懂的。
但她更希望他能留在府中，一大家子和和樂樂的過新年。
至于那些下屬，多賞些酒水銀錢的就是了，何必降尊紆貴親自陪同呢。
沒得壞了規矩。
得知顧明德有此安排時，袁氏第一反應就是一定要將他勸住，留在府中過年，結果連他的人都沒瞧到，對方只打發人回來說了一聲而已，任她準備了再多的話也沒機會說。
袁氏那個郁悶就別提了。
今兒整整悶了一天。
不過當她看到顧明德的那一刻，所有的不滿和抱怨便立時被拋到了九霄云外。
“快！快去傳膳！”
“打熱水給國公爺洗漱。”
“泡一杯雨前龍井，國公爺愛喝那個。”
對于袁氏殷勤又周到的服侍，顧明德不僅沒有領情還頗為不耐的皺起了眉頭，勉強耐著性子陪她一起用了晚膳，他便再也不坐不住了。
不過他過來可不是為了陪她，而是有事情要交待。
“……我已經將賀氏安排在了凝香苑，明兒你挑幾個人送過去，嗯，算了，還是讓她自個挑吧，免得送去的人不合她的意，到時還要再換……”
聽說他又領了女人回來，袁氏立時打翻了醋壇子，不過面上卻是沒顯，依舊眉眼含笑的看著他，端莊溫婉，大方得體。
沒得為著個上不得臺面的玩意與國公爺生分了。
她是輔國公夫人，超一品誥命，身份在這擺著叫呢，豈是那些妖艷賤貨能比的，任她再得寵也越不過她去。
所以她并不是很不在意那女人是誰，不過是個以色侍人的東西，都不用她特意算計，國公爺稀罕兩天就扔到一邊去了，沒得在那種人身上浪費時間。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將國公爺留下。
袁氏滿門心思的都是如何留人，就有些走神了，顧明德面色一沉，“……夫人可有在聽？”
見他臉色不虞，袁氏也顧不得細問忙道，“妾身聽著呢，國公爺的話妾身全都記下來了。”
顧明德神色稍緩，“賀氏身子骨有些弱，路上又受了涼，需得好好將養一些日子……，嗯，暫且免了她請安吧，等回頭她好些了再說……”
“還有，告訴其她人沒事不要去打攪她……”
袁氏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國公爺想要扶她做姨娘？”
一個低賤的商戶女有什么資格做妾室？
別說現在，就是以前，國公爺還是候爺的時候，也從未把這種女子放在眼里，都是玩過就扔，根本沒當回事。
今兒這是怎么了？
顧明德危險的瞇起眼睛，“賀氏是側室，亦是如夫人……”
袁氏腦子嗡一下炸了。
如夫人？
那個狐貍精竟妄想與她平起平坐？！
哪來的臉！“按說側室入門該當大辦的，聘書、聘禮什么的都得有，還要開祠堂告之祖先，并寫入族譜中……”
顧明德語氣頓了頓，“不過馬上就要進京，還有許多事要做，來不及辦酒席了，還是等到京城安頓好后再辦吧，正好省得爹娘來回奔波了……”
袁氏恨極。
側室！
如夫人！
他這是要打誰的臉？
顧明德又說了些什么，袁氏一概沒有聽清，她已經氣瘋了，稍有不慎便會原地爆炸，要不是還保留著最后一絲理智，怕是早就跳起來去抓顧明德的臉了。
“……夫人早些歇著，本公走了。”
顧明德大步往外走，守在門口的丫鬟趕忙挑起厚實的門簾，刺骨寒風瞬間灌了進來，凍得袁氏生生打了個哆嗦。
她猛得回神，一把掀翻暖榻上的桌幾，尚未來得及收走的杯碟碗盞頓時碎了一地，菜汁茶水更是流的到處都是，將昂貴的羊絨地毯都弄臟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將屋里的丫鬟嚇的全都白了臉。
下一息她們便跪了下去，“夫人息怒！”
袁氏更怒了，“一群沒用的東西！本夫人要你們有何用？來人！……”
“夫人！”
袁氏的奶嬤嬤金氏急急攔住她的話，“大年初一不能生氣發脾氣。”
看她喊人，金嬤嬤就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被她這么一說，袁氏還真就消停了，卻是更氣了，“大年初了？呵！他可真會挑時候！”
金嬤嬤對大丫鬟鴛鴦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趕緊帶人將地上的東西收拾了，然后麻利的避出去。
等她們終于都退出去了，金嬤嬤便苦口婆心的勸了起來，“……國公府的性子您還不知道嗎？再好看的女子也不過稀罕一陣子罷了，這賀氏又能比那些女子強到哪里去……”
“不一樣，這次不一樣，他說要娶側室，乳娘你聽到了嗎？他說他要娶側室，還想要大辦，要告之祖先……”
袁氏被顧明德刺激到了，直接將賀馨兒立為頭號情敵，恨不得親手掐死她。
“……夫人您聽老奴說，越是在這個時候，咱們越是什么都不能做，國公爺正在興頭上，若是她出了事，國公爺一定會查的……”
金嬤嬤說道，“您不能自個亂了陣腳，一定要穩住啊，千萬不要跟國公爺對著來，不然吃虧的還是您，等回頭他的熱乎勁過了，您想怎么收拾人不成的？”
袁氏咬牙，“那就讓她先得意兩天。”
“您這么想就對了。”
但袁氏還是不甘，“明兒一早就把藥送過去，你親自盯著。”
“……是。”
顧明德返回凝香苑時，賀馨兒與落花正在用飯。
一份白菜肉絲，一份清沌豆腐，還有一份雞蛋羹，連絲熱乎氣都沒有，甚至豬油都有些凝固了，看著就讓人沒有胃口。
白米飯更是凍成一坨，根本沒法吃。
看到這樣的飯菜落花差點沒氣死。
她好不容易打聽到大廚房的所在，拿銀子買了一壺熱水將米飯燙了燙，兩人就當稀飯喝了。
幾份菜都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