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邊的蘆葦：
經過王三舅一提醒，全家人都下意識的轉過頭去看向身后。
然而身后沒人。
眼角余光卻瞧見王老太太還站在賀家門口處，眾人定晴看去，就見賀馨兒的貼身丫鬟落花在旁扶著她，正轉頭與她說著什么。
知道他們都望了過來，王老太太拍拍落花的手，“回去吧。”
“是。”
落花行禮，“老太太多保重。”
王老太太眼角有些濕意，“還要麻煩你好好照看馨丫頭。”
“婢子會的，老太太放心。”
老王頭看著她們的互動，眼底漸漸升出一絲希翼，王大舅與王二舅也是暗暗激動，馮氏與蔣氏此時也顧不得撕打了，全都眼巴巴的瞧著老太太。
待王老太太緩緩走近，蔣氏第一個沉不住氣，猴急猴急的湊過去，“娘，落花那丫鬟跟你說了什么？馨丫頭有沒有給你銀子？給了多少？咱們現在身無分文，生意又做不得了，沒有銀子可活不下去啊……”
“啪！”
王老太太不待她繼續說下去，抬手給了她一巴掌。
蔣氏錯愕的瞪大了眼，隨即尖叫，“娘！你做什么打人？！”
眾人也沒想到一向溫軟沒脾氣的老太太突然就發了狠，竟然說打就打，連點兆頭都沒有。
不說王大舅等人，就是老王頭都楞住了，“老婆子？”
王二舅很快反應過來，一把推開尤自叫嚷的蔣氏，“娘，你別生氣，她……”
王老太太抬頭，面無表情的看著比自己高了一頭多的兒子，“她怎么也是為王家生了子嗣的，不能將人單獨丟在縣城。
待回去后，直接通知親家來領人。”
王二舅先是一怔，隨即順口就應道，“好，都聽娘的。”
兩個兒子在旁看著，他再是惱怒，也不能真的打死那蠢貨。
就先放過她這一遭，等回頭再與她算帳。
蔣氏聞言并不為意，她可是有兒子傍身的，豈能說休就休，再者她又沒做錯什么，憑什么休她？
至于得罪賀家，她又不是故意的，有錢人脾氣大說翻臉就翻臉，她有什么辦法。
她、她想要算計馨丫頭，還不是為了大家好嘛。
那丫頭那么有錢，隨便拿個幾千兩出來，就夠他們花一輩子的了，大家都沾光的事，多好。
可惜了……，不過有老婆子在，就不信那丫頭能看著他們餓肚子不管。
念及此，蔣氏心頭一動，偷偷剜了王老太太一眼，有人撐腰就是不一樣啊，做了一輩子的面人，臨老了倒是端起來了。
“娘。”
馮氏擠到王老太太跟前，覷著她的神色斟酌著字眼問道，“剛剛的事太突然了，咱們都還懵著就……，都沒來得及跟馨丫頭說說體己話，兒媳還想好好謝謝她呢……”
王老太太冷聲道，“她如今是賀家千金，是正兒八經的賀四小姐，跟王家沒關系，且輪不到你喊馨丫頭，以后不要亂叫。”
馮氏頓時就急了，“那孩子可是二妹妹養大的，怎么就沒跟王家沒關系了？”
王二舅也道，“就是，二妹妹待她比親生的還要親厚，馨丫頭也是孝順的，娘倆個就是人家說的那什么母慈子孝……”
王老太太不耐煩的道，“慧娟是慧娟，王家是王家。”
“可二妹妹也是王家人啊。”
老太太徹底煩了，“你們打算站到天黑？還要不要回家了？”
王二舅賊兮兮的看了賀府大宅一眼，隨后陪著笑道，“回家、回家……”
他眼睛滴溜溜的亂轉著，嘴里一個勁的道是回家去，腳下卻生根了是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王老太太繞過他就走，眾人又是一怔，不過反應過來后立馬麻利的跟上，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走出賀府門前的巷子。
將將拐入南北向的七里街，蔣氏就再也忍不住了，她蹭蹭蹭的竄到隊伍前頭想要擠開攙扶著老太太的呂氏，但是沒有得逞，便氣鼓鼓的轉了一圈，擠走了侄媳婦牛氏。
“娘，您看大家杰都還餓著肚子呢……”
王老太太擺動著胳膊不許她扶，“怕餓就趕緊回去，不然磨磨蹭蹭的到天黑也到不了家。”
蔣氏嗷一嗓子，“娘想讓咱們走回去不成？”
“鬼叫什么？！？”
王一老太太冷聲喝道，“是覺得王家現在的樣子很好看嗎，要吵嚷的所有人都看過來？”
蔣氏氣結，今兒這老太太真是橫得不行啊，瞧瞧這罵人的架式快跟賀大老爺有的一拼了，嘖，真是威風的緊呢。
不過即有這本事，怎么不跟賀大老爺掰扯理論去，倒是會挑軟柿子捏，拿她來抖威風。
蔣氏在心底問候了老太太十八代祖宗后才陪著小心說道，“都走了這么遠，賀家的下人們看不到了，娘快些拿出銀子來吧，先去吃頓好的，再雇幾輛馬車……”
王老太太淡淡道，“我沒銀子。”
“怎么可能？”
馮氏與蔣氏幾乎同時大叫，王大舅與王二舅則面面相覷，馨丫頭不管他們走這么遠的路會不會廢掉雙腿，可她不可能不管娘啊。
但現在是怎么回事？
老王頭遲疑道，“老婆子？”
王一老太太淡淡的瞥他一眼，“賀大老爺發了話，要她跟咱們斷絕關系，做人兒女的，豈能違背親長之命？
所以別再癡心妄想了。”
老王頭的心突突突的亂跳，直跳得他頭暈腦脹手腳發軟，還是王三舅及時扶住了他，才不至于跌到。
王老太太始終沒有停下腳步，眾人也只好跟上，又走了一會，還是蔣氏最耐不住，“娘，你不疼兒子兒媳，也總得疼疼孫子吧，就別置氣了，等出了城想買吃的都沒有……”
蔣氏絮絮叨叨的說個沒完，王老太太只當聽不見。
婆媳多年，她是個什么脾氣，老太太摸得門清，這就是個沒臉沒皮的滾刀肉，跟她說不清道理，所以也白費那個勁。
“爹、爹，你沒事吧？”
又走了一段路，本就心力憔悴的老王頭又累又餓的，就有些撐不住，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快！前面有個醫館，快帶爹找大夫看看。”
“可咱們沒有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