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兒的那一嗓子，比之前姜氏的聲音還高，正在向邱大夫小聲詢問賀馨兒病情的賀鴻錦直氣得眉頭突突跳。
一個是這樣，兩個還是這樣，扯著個嗓子叫啊吼啊的，比街上叫賣東西的小販呦喝的還起勁，不知道的，還當她們是來趕集的呢。
哪有點看望病人的自覺。
賀鴻錦不悅的瞪過去，“不知道你四妹妹病著！叫那么大聲做什么？吵到她怎么辦？”
他這頭正喝斥著沒有規矩的賀蘭兒，就見姜氏一臉戾氣的往里間跑，宋氏落后了一上，嘴里哎哎哎的叫著去抓她，“姜氏你做什么去？”
而此時賀家恒也猛然回神，快步上前去攔人，“母親不是有事吩咐嗎，要不要我陪你去？”
幾人差不多在同一時間做出了反應，前后相差不也不過幾息的時間，這個開口斥責，那個開口喊人的，就有些亂。
莫名挨訓的賀蘭兒直覺臉上無光，很是不服的小聲咕噥著，“若是能將人吵醒，倒是省了看診的費用。”
“相公攔住我做什么？！”
低聲抱怨的賀蘭兒不敢去看賀鴻錦的臉色，便垂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是以沒看到飛奔而來的姜氏，卻被她尖利叫聲給驚著了，想也不想便罵道，“你鬼叫什么？嚇我一跳。”
姜氏大叫著，“管你屁事！”
此時宋氏與賀家恒已經前后夾擊著將她圍了起來，使得本就一肚子醋意的人頓時狐疑起來，更想瞧瞧里面到底是什么人，結果不管她向左還是向右，都被賀家恒擋住了去路，正是焦躁不堪之際，賀蘭兒又來添亂，心底的火便騰一下冒了起來，氣惱之下便什么也沒想，當即便開口罵了回去。
賀蘭兒惱羞成怒，“嫡長大姑姐也敢罵，姜氏你好大的膽子！”
宋氏也沉著臉道，“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姜氏你的規矩呢？”
“我做什么了就要挨罵？”
三個人吵吵嚷嚷的，聲音越來越大，直震得眾人耳朵嗡嗡亂響。
眼看著她們越鬧越不象話，賀鴻錦差點沒忍住要摔東西。
不過當著邱大夫的面，他還是極力按耐住了。
再者也不能嚇到病中的四丫頭不是。
“都給我出去！”
吵罵聲戛然而止，賀家恒沉著臉拉住姜氏便往外走，倒是猛的提醒了她，“里面的人到底是什么人？相公這么遮著掩著的做什么？莫不是她的身份見不得人？”
她始終懷疑賀家恒養了外室，只是沒證據，又不敢真的鬧大，惹他生厭，才不得不委屈著自己，忍而不發。
但現在被她撞見了，哪里還忍得了。
“好端端的亂說什么胡話！”
賀家恒黑著臉冷聲道，“四妹妹病著怕吵鬧，你在這里吵吵嚷嚷的，她還怎么養身子，趕緊回去。”
氣瘋了的姜氏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死死的抱著門框，任由著賀家恒怎么拽也不松手，嘴里還不管不顧的大叫著，“我不走！我就不走！”
賀家恒越是趕她，她越是懷疑，認定了他將外室帶進了府，并且藏在了賀馨兒的住處。
“丟人現眼的又不是我，我憑什么走？”
“姜氏！你鬧什么？”二夫人從里間伸出頭來，假惺惺的道，“當著客人的面，吵吵嚷嚷的也太失禮了。”
姜氏一怔，狐疑的問道，“什么客人？”
賀蘭兒在旁嘲聲道，“葉家人。”
她聽葉圓圓姐妹兩個叫人時頗為驚訝，不過想到賀家恒與賀馨兒走的近，也就釋然了。
這是早就認識呢。
她倒沒有多想，因為賀家恒就不象是個花心的人。
“葉家人？”
姜氏略松了一口氣，原來是來打秋風的。
不對！
之前那句葉大哥叫的可是十分熟稔又親切，兩人的關系定然不簡單，說不定早就勾搭上了。
聯想到之前大夫人的反常，還有現在二夫人與賀蘭兒的態度，她懷疑她們都是知情的，還幫著賀家恒打掩護。
可是、可是為什么？
先不說大房二房向來不合，就是大夫人與賀蘭兒也是一向不待見自家相公的，怎么會為他遮掩？
難道是因為子嗣？
也說不通啊。
而且，就算是大夫人與賀蘭兒想要個孩子來穩定大房的地位，還勉強能說的過去的話，那么二夫人怎么可能會幫大房的人。
此時的姜氏已然鉆了牛角尖，越想越偏，越想越歪，紛紛雜雜的思緒翻騰著攪得她頭疼，然后腦子更亂了，怎么理也理不出個頭緒來。
“我不信！”
她大聲叫道，“少拿葉家那些土包子來糊弄我！我明明聽到一個狐眉子的聲音，聽著就不是好東西……”
“閉嘴！”
“他娘的，這人是瘋了吧？”
眾人目瞪口呆，賀家恒與賀家杰則齊齊暴喝，特別是賀家恒，若不是他涵養好，早已忍不住動手了。
姜氏原本就是個心胸狹窄，氣量極小的人，又善妒，最是見不得賀家恒與女子來往。
哪所他與人只是平平常常的說句話，她也要吃上半天醋，恨不得給人家抓個大花臉。
這幾年她獨守空房，更加左了心性，整日疑神疑鬼的沒少折騰，只不過一直沒有抓到賀家恒的把柄，才沒鬧起來。
先前被她翻出了所謂的鐵證，她當時就受不了刺激發了狂，哪怕后來她接受了賀家恒的解釋，也沒有真正的釋懷。
這不是一有點風吹草動的便又瘋了起來。
擱平時，她哪敢當著賀鴻錦的面這般鬧，但醋意上來了，她的理智瞬間便被嫉火吞噬掉了，哪里還能正常思考。
是以，痰迷心竅了的姜氏便口沒遮攔的混罵了起來，“憑什么叫我閉嘴？！她敢做還怕被人罵嗎？我就是要罵，賤人！狐眉子！”
早在姜氏嘲諷里面的人身份不能見人時，白氏等人就變了臉色，但本著多一事不如多一事，不給賀馨兒添麻煩的想法，她們楞是生生忍了。
但后來聽著這人越罵越不象話，再不理會，倒象是她們心虛是的，白氏哪里肯咽下這口窩囊氣。
賀家這是要踩著老葉家的臉子往地上碾呢。
“這人是不是得了失心瘋？！滿嘴的瘋言瘋語不堪入耳。”
曹氏與丁氏陪著白氏走出來，越過看熱鬧的二夫人與賀蘭兒，大大方方的走至堂屋中央地段，隔著賀家恒與賀家杰，直直的對上一臉驚愕的姜氏。
“我們葉家雖然無權無勢，卻也不是任人欺辱的，你若無端辱罵，休要怪我不客氣。”
姜氏傻眼，真是葉家人？
但不象啊。
她呆呆的看著白氏，怎么也不相信鄉下婦人能有這等氣勢，而且這穿衣打扮還有容顏氣色，怎么可能是吃不飽穿不暖的鄉下泥腿子。
“你真是葉家人？”
白氏冷聲道，“這還有假？”
鬧成這樣，宋氏早就丟開手不管了，二夫人與賀蘭兒則抱著看戲的態度，站在一旁瞧熱鬧，至于賀家杰本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直到姜氏大罵葉家人才惱了她。
一家之主賀鴻錦直覺丟人，若不是礙著邱大夫在，他早忍不住發飚了。
丟人現眼的東西！
理智冷靜如賀鴻錦再氣也不會一直郁在心口憋屈自己，比如現在，他已經心情平靜的合計著休掉姜氏對自家有什么影響了。
哼，若不是看在知府大人的面子上，這樣的混帳東西，就該著直接打死。
被迫看了一場鬧劇的邱大夫尷尬的一個勁喝茶，哪怕茶盞早空了，他也端著不放下。
一屋子人里面最難看的當屬賀家恒，若是可以，他真想一走了之，卻不得不面對這個爛攤子。
“白嬸，對不住……”
“罵人的又不是賀大哥，你為什么要道歉。”
葉圓圓與王金鈴不知幾時走出來的，此時正滿臉不贊同的看著賀家恒，“罵人的是她，要道歉也該是她道歉！”
“你！”
姜氏定定的看著葉圓圓的臉，突然瘋了般往前撲，“是你！不要臉的狐貍精還敢跑到老娘跟前來耀武揚威！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賀家恒反應迅速，一把抓住她并成功的捂住她的嘴就要往外拖，然而瘋魔了的人力氣特別大，他竟壓不住姜氏瘋狂般的掙扎，險險被她掙脫。
手忙腳亂的，就被姜氏鉆了空子，“賤人！小小年紀不學好，勾引有婦之夫！不要臉的騷貨……”
白氏忍無可忍，“仇九！”
之所以沒喊大白，是怕它發怒時嚇到賀馨兒，而且它威力太猛，萬一鬧出人命總是不好的。
但這個女人嘴巴太臭，不教訓一下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她便喊仇九來幫忙。
隨著她的一聲大喝，姜氏直覺后頸生疼，兩眼一翻便暈了過去。
賀鴻錦大驚。
賀家恒一楞，垂眸看了姜氏一眼，再次抬眸時面色如常，“內人先前受了些刺激，心智失常，行為癲狂，起初還不太要緊，只是愛罵人，誰知突然就病情加重了……，真是對不住，希望白嬸看在她生病了的份上，別跟她計較。”
賀家杰一臉佩服的看著他，活的久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能遇上，他今日才知道這位老大哥，撒起謊來竟是臉不紅心不跳，說的比真的還真，佩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