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鴻錦對賀家恒的做派十分不滿,認為他性子還是太軟了些,不管是做事還是待人上,都狠不下心腸。
那么大個的人竟被個女人拿捏住了,真是不知道說他什么好。
如此想著,他不免有些煩躁。
自己后院的事都有搞不定,還能指望他做什么大事?
庶出之子終究是不夠大氣。
“啪!”
賀鴻錦將手中的筆重重的擱下,桌幾上的帳本也往邊上推了推,然后稍挪了挪身子靠在椅背上,擰著眉頭想事情。
二房先大房一步有了嫡孫,老二那狗東西倒還是那副臭德性,只顧著自己玩樂,沒到他跟前得瑟……
如此想著,自個先氣了個不輕快。
哼,一把年紀的人了也該知些好歹了,整個賀家都是他養著,他又哪來的臉跟他爭長短。
不過,也有那不自覺的,仗著自己為賀家養了兩男丁,便自持有功勞了,就想著壓大房一頭,三天兩頭的跟宋氏掐架,現如今更是仗著有了嫡孫,又欺宋氏無子,便更加肆無忌憚起來,欺辱宋氏不說,還在老太太跟前上眼藥……
念及此,賀鴻錦本就黑著的臉更加黑沉了幾分。
他猛得攥緊了手,重重冷哼了一聲。
若不是看在老太大的份上,他才沒那個好心養著二房一家子吃閑飯的呢。
不知足的東西!
賀鴻錦深深吐出一口濁氣,老太太活著一天,這家就不可能分,罷了,憑她也作不起什么風浪,暫且先不管她了。
宋氏……,也是她自個不爭氣,才會受這些糟心氣受。
想起宋氏,難免又想到賀家明,賀鴻錦的心生生作痛。
那才是他費了心思精心培養的嫡子啊,有心機有城府,手段也頗為老練,可惜他碰到的是比他更有心機更為老辣的葉家長孫。
葉——旭——升!
只要一想到他,賀鴻錦就恨得磨牙,偏他心有忌憚,不敢再輕易做小動作,也只能將這份恨意暫且埋在心底。
亂七八糟的想了好一會,他才無奈的捏了捏眉心。
罷了、罷了,那些事暫且放放,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子嗣的問題,家宣才剛得了個丫頭,柴氏又累到了身子,想要嫡子且要等等了。
所以想要抱孫子,還是要看家恒的,只是姜氏嫁進來多年,到現在也沒個響動,怕是個不成事的。
賀鴻錦氣哼哼的想著,早說過給他屋里添幾個人,他就是不聽,白白耽擱了這么多年,現在倒是終于動心思了,卻又被人拿捏著,非要那正妻之位。
哼,人家這是瞅準了他性子綿軟,才敢獅子大張口呢。
也是,就他那軟乎勁的,不過是多費些功夫就能磨下來,自是不肯去做低人一頭的妾室。
只是他們倒是不著急,可他急啊。
這磨來磨去的,磨到什么時候才能給他生個大孫子?
賀鴻錦惱怒的用力握起拳頭,若是早上幾個月,那姜氏休了就休了。
他可是知道的,經過一場禍亂,本就是個空架子的姜家徹底衰敗了,都到了變賣祖產過日子的地步,要不是老大看不過眼幫了一把,怕是他們連老宅都要守不住了。
有個如此落魄的姻親,一點助益沒有不說,還凈扯后腿,鬧掰了就掰了,左右是姜氏無用,諒他們也不敢說什么。
只是沒有想到他們竟然絕處逢生,攀上了知府大人,還頗受看重,這下倒是不好鬧僵了。
其實親家興盛了,對他們賀家來說也是好事,至少不用再時時幫襯了不是。
只是如此一來,姜氏是不能休的了,老大想要嫡子,便只有娶平妻這一個辦法了。
左右是姜氏自己不爭氣,便是再給老大娶個平妻,她也沒有話說。
就是那臭小子太倔了,認準的事八頭牛也拉不回來,跟他打官司都不夠生氣的。
還得從那女子身上下功夫才成……
正在賀鴻錦皺著眉頭苦思冥想怎么打探那神秘女子的身份時,大管家略有些急切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老爺、老爺,您怎么了?”
“我沒事。”
原來是他想事情想的太入迷了,沒查覺到有人靠近不說,竟連對方說話都沒聽到,也太不謹慎了,這若是有歹人靠近的話……
冷不丁的想起當年被扔到深山里的經歷,沉穩如賀鴻錦也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那種感覺太可怕了,他死也不想再來一次。
“老爺?”
“什么事?”賀鴻錦捏捏眉心,直覺身心疲累。
自從發生了那樣的事后,他便一直睡眠不好,夜里常常被夢魘住,精神頭也大不如前了。
剛剛又被賀家恒給氣到了,心里便有些悶,有種呼吸不暢的感覺,頗為壓抑。
“咱們的人截了一封書信。”
“什么書信?”
“老葉家的書信。”
賀鴻錦猛的坐直了身體,“給我看看。”
他直覺這信是出自葉旭升之手,拆開信封打眼一瞧就知沒有料錯,只見那字筆酣墨飽力透紙背,不用看落筆也知是他了。
不過此時他沒有心思欣賞對方的筆墨,只想快些知道那小子到底寫了些什么。
他快速將書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直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竄起,須臾的功夫便漫延開來,涼徹心扉,令他如墜冰窟。
從五品武略將軍!
賀鴻錦止不住的手抖。
他才多大年紀,竟然已經官拜從五品,從五品啊,還是手握實權的武將,其實力不容小覷。
且聽他的意思,在軍營之中很吃得開,還頗受鎮國公賞識,這次晉升便是他親自上書為其請的封賞。
賀鴻錦艱難的吞咽口水,也是那小子文武雙全,人才出眾,只要是真正愛惜人才的,就不可能不稀罕。
鎮國公啊,大明王朝的柱石之臣,可比安樂候尊貴多了。
那小子有了這樣強大的靠山,將來必定前程無量。
而憑他賀家一介商賈哪怕是錢財通天,想要憾動手握兵權的朝廷重臣也是癡人做夢,更別說他賀家并沒有到錢財通天的地步。
便是皇商,也沒那個膽子懷與鎮國公麾下良將相爭啊,更何況是他賀家。
“老爺?”
管家眼瞅著賀鴻錦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不由得懸起了一顆心,“老爺,發生什么事了?”
賀鴻錦張了張口,“你自己看。”
管家趕忙雙手接過書信,垂頭快速看起來,隨即倒吸一口涼氣,“從五品武略將軍?”
本來他還想著,憑那小子功夫再好,沒有靠山也難出頭,據說軍營里的那些老油子專愛欺生,特別是沒有背景的鄉下野小子,任誰都能踩一腳。
奪人軍功打壓異己的事更是司空見慣,越是才能出眾的,越容易引人嫉恨,別說是升官發財了,能好好活著都不容易。
那小子好好的文臣之路不走,偏要往這么一條黑道是走,簡直就是不自量力。
等哪天小命難保的時候,才知道什么叫后悔呢。
不過誰叫他被權勢迷了眼,一心往上爬呢,落個什么下場也是他自己找的。
可如今這是什么情況?
與他想的完全不一樣啊。
管家暈頭暈腦的看向賀鴻錦,猶自不敢相信的說道,“這?這不會是那小子故意安慰家里的話吧?”
賀鴻錦精神一振,目光大盛,旋即又黯了下去,他啞聲道,“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