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邊的蘆葦:
去往西山頭墓地的路的確很長。
男丁行走在的靈前,女眷跟在靈后,嚎啕大哭著一路走的跌跌撞撞。
而前方,王大舅、王二舅、王三舅幾次悲痛欲絕的攔在王氏棺木前,哭得不許走。
娘家人不舍送別而攔阻,這是一種風俗。
抬靈的眾人停下腳步,幫忙的村民連忙擺下長條凳擱放靈柩,也正好趁著機會換人。
出殯的路上棺木是絕不能落地的。
葉家男丁上前給娘舅磕過頭后,再次出發,如此走走停停的,小半個時辰后方到目的地。
女眷們已是哭到力竭,累的氣喘吁吁。
而賀馨兒則多虧有落花和微雨架著,才能勉強支撐住。
“停——”
“跪——”
知賓高聲指揮著哭泣的眾人跪在墓穴前,行最后的跪禮,待靈柩入穴,鏟土掩埋后,再哭最后一場,就要被人勸著回去了。
據說轉過身后就不許再掉淚,更不許戀戀不舍的回頭。
葉旭升手執孝子棒跪在最前端,他紅著眼眶微微扭頭看向悲痛大哭的賀馨兒,眼見她哭的喘不動氣,心尖似是的針扎般的疼。
“一、二、三,放——”
兩樽靈柩緩緩下放,直至完全落地,也不過半盞茶的時間,過程十分的順利。
抬靈的人退下,另一撥幫忙漢子立時向前,手拿鐵揪鏟土埋棺,“唰——嘩啦,唰——嘩啦”的揚土地聲一下又一下,隨即密密匝匝的響起……
清早還是陽光明媚的好天氣,不知什么時候起,烏云漫天,遮住了明亮的日頭。
云天凝素,冬寒料峭,冷風呼號,哀樂低回,天地間一片悲涼。
綴滿了白菊黃菊的花圈在巨大的墳穴周邊圍了一圈,白色的挽聯與高高飄蕩的招魂幡,被冷風扯的幾乎要飛起,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與密集的揚土聲相互襯托著,更顯悲涼凄絕。
賀馨兒淚眼朦朧的看著干凈明亮的棺木被黃土一點一點掩埋,心尖生疼,痛的她幾乎要透不過氣來。
爹和娘就這樣永遠的長眠地下了嗎?
就這樣永遠的離開她了嗎?
往后余生,她都是一個人了嗎?
賀馨兒心如刀絞。
“爹——,娘——”
她不會象婦人們那般說唱是的哭,只會嗚咽著悲泣,哭了一路悶得心口直疼,但現在她再也忍不住,凄聲痛喊起來。
“爹——,娘——,你們不要走、不要走,嗚嗚嗚——”
她淚眼朦朧著往前爬去,落花和微雨眼淚嘩嘩的拉她,“小姐節哀啊,哭壞了身子,葉二老爺和葉二夫人在天之靈,也會心疼的啊。”
葉圓圓、王金鈴離她最近,見狀也哭著上前拉她,唯恐她激動之下跳了下去。
但此時的賀馨兒哪里還有理智可言,她只知道,她沒有爹娘了,再也沒有了。
她奮力掙脫著眾人,手腳并用的往前爬。
此時的賀馨兒,只有一個念頭,她要離爹娘近些,再近些,永遠不要分開。
“爹——,娘——,不要走、不要留我一個人,嗚嗚嗚——”
正急急趕過來的葉旭升,心尖猛得抽痛,痛到窒息,痛到呼吸不暢。
你不是一個人。
你還有我。
“馨丫頭,好孩子,你乖啊,你這樣,二姐姐和二姐夫哪能安心的走啊。”
“是啊,馨兒別哭了,你要好好的,他們才能放心。”
呂氏和白氏幾乎同時撲了過來,攔下哭成淚人的賀馨兒,溫聲哄勸著。
“哎呀,這孩子額頭好燙啊,是不是生病了?”
落花微雨皆淚流滿面,“許是清晨時受了涼,不過小姐一直不說,等婢子們發現小姐身子不適時,都快要出殯了,小姐不許咱們聲張……”
兩人早就心疼了,恨不能把她按到床上歇息,卻也知道她的脾氣,是以不敢逆著來,就怕她落下心病,愧疚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