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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小騙子


更新時間:2021年09月28日  作者:圓缺呀  分類: 言情 | 現代言情 | 豪門世家 | 圓缺呀 | 不好好搞科研就要繼承億萬家產 
女生言情


“我為什么要辭掉我的工作,”京城秋夜的風很大,帶著幾分燥熱,霍凝欣抬頭看他,忽然好奇,“如果今天在這里的是霍念念,你也會讓她辭掉工作嗎?”

人類大多嗜痛,具體表現在舔口腔潰瘍,按青紫的淤青,以及明知故問的愚笨。

霍司城從煙盒里抽出根煙,點燃,盯著她,眼眸漸漸陰冷,“什么意思。”

他問話的語氣帶著些不耐,像是面對一個無理取鬧的女人那樣。

畢竟在他看來,霍凝欣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即便不是出于本意要娶的人,也已經做了厲太太,既然如此,就不該事事和個妒婦一樣什么都要和霍念念比較個高下。

“霍凝欣,你別跟我鬧。我們婚前是有過約定的。”

是的,他們婚前是做過約定,她歡呼雀躍的嫁去,原以為舉案齊眉的愛情,得到的只是一句,‘想做富太太可以,婚后我們各玩各的,互不干預’。

車廂里寂靜,混雜著煙草的氣息。

霍凝欣笑了下,臉色蒼白,“是,我都記得的。”她抬頭去看他,眼眶紅了一圈,聲音卻十分麻木,“可是司城哥哥,你不是和霍念念斷了嗎?怎么又陪她住到了中南水榭呢?”

厲司城也看向她,眼神里帶著涼意:“你調查我?”

霍凝欣搖頭。

霍司城盯著她看了很久,“從你嫁進厲家,搶到這份婚事的時候,你就沒得選了。”

“嗯,我一直明白的,司城。”

她回的特別乖巧,就是不知道為什么,越聽越覺得刺耳。指尖的煙蒂灼傷了皮膚,厲司城沒了興致,把煙扔到窗外。

他伸手去抱她,把人圈在懷里,說,“霍凝欣,你別跟我鬧。”

霍凝欣籠著眉眼,有風吹過耳畔,冷的刺骨。

她想,七天前醫院門前,也是這輛車子,同樣的副駕駛,他是不是也是這樣,用抱過她的手抱著霍念念,極盡溫柔。

她想。

不會了,厲司城。被偏愛才會有恃無恐的去和你鬧,我遇見你,愛上你,用心維護這段名存實亡的婚姻十七年已經耗費了我全部的精力。

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愛你了啊。

厲司城是厲家的繼承人,平日里就喜歡張揚奢侈的東西。

從名表到名車。

霍凝欣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公司里的同事看見她,一下就炸了鍋。

“喏,富太太來了呀!”

“唉,有些人打工是為了活著,有些人打工啊,是為了打發時間!”

“我說欣欣子,你老公那么有錢,一輛車都夠我干三輩子了,你怎么還出來打工啊?”

“就是啊,人帥有錢,欣欣子第一次加班就來接人,嘖嘖嘖,幸福死了!你老公一定很愛你吧,我不管,今晚你要請客請大家吃大餐!”

霍凝欣抿著唇,拿著一萬的工資卻要請五六千的客,心疼的不得了,可她能拒絕嗎?

外人看來的幸福婚姻與她而言不過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厲司城的房車都是他自己的東西,她如今迫切想有自己的東西。哪怕只是四十平的樓房,她都覺得幸福,不再像個幽靈一樣在這所城市孤獨。

很快,公司里的員工散開。

霍凝欣照舊去處理傅江的文件。

剛過半個小時,忽然,放在手邊的電話響了起來。

霍凝欣抬手接通,“你好。”

“阿姨,我是傅枝,您現在在哪里?南禮剛剛暈倒了!他看見了今天掛在微博上的熱搜,好多人都罵您是搶別人婚姻的第三者!他看完情緒就不穩定了,直接吐了血,現在醫生在給他治療,可我記得醫生說過,南禮哥哥情緒激動會傷到腦子,他會不會出事啊阿姨!”

那頭急切的聲音幾乎要透過手機鉆出來!霍凝欣只覺得那一剎那氣血上涌,努力維系平和的場面遽然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撕開。第一反應都不是心疼,霍凝欣的思緒變得空白,兩秒后,她唰地站起身,顫抖著身子問,“枝枝,你說南禮怎么了?”

“情緒起伏太大,傷到了腦部神經,暈倒了,阿姨,微博上霍念念在說你搶了她的婚姻,所有人都在指責你。”

“微博?”霍凝欣抖著手去翻外套,剛要往外跑,看見了原本還在工作的同事,全部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著她。

“凝欣,你有看網上的評論嗎?網友說你被霍家領養不知感恩搶了人家真千金的婚姻,這是真的嗎?你真的是小三嗎?”

“你老公怎么會和霍家的千金進入一個公寓啊?兩個人還摟抱在一起?”

“假的吧,你老公昨晚才來接你下班,怎么會這樣?”

“霍凝欣,你該不會真是網友說的狼心狗肺棒打鴛鴦的人吧?”

不是。

不是!!!

霍凝欣無力搖頭,有同事舉起手機,微博頁面里有厲司城送霍念念回水榭的視頻,有霍念念在網上發出來長達五年戀愛卻被人橫插一腳的小作文。

“原本微博最先爆出來的是厲總和一個女人摟抱在一起的視頻,大家以為這個人是厲太太,沒想到m國的服裝設計師霍念念會跳出來解釋,她粉絲可憐愛她了。所以凝欣,她說的是真的嗎?”

重要嗎?真假真的還重要嗎?

視頻被發出去,厲司城沒有找人清除,霍念念發了小作文,霍家父母和厲司城也沒有用微博指出她的謊言。

你瞧瞧啊,霍凝欣,你多可悲啊?

你怎么就,活的這樣失敗呢?

眼中騰起的霧氣隔絕了她看向眾人表情的眼神,可那些目光始終火熱,仿佛滿眼失望的親生父母那樣讓她如芒在背。

她沖出人群,一路跌跌撞撞地去按電梯。

“唉,凝欣,你去哪啊?”

——離開。

——要離開這里。

京城的天空飄起了大雨。

她一路跑到門外,不小心撞到一個黑色的人影。

天旋地轉間,有人抬手,眼疾手快拉住了哭花了臉的自己。

“對不起。”霍凝欣哽咽著開口,低著頭,泣不成聲。

“沒關系,”那人一雙溫柔杏眼,克制守禮在將人扶好,抽手前,塞了一把黑色的雨傘在她手里,“拿著吧,外面雨很大。”

霍凝欣來不及去細看他的模樣,只覺得這張臉似乎在哪里見過,道了謝,急忙打車往醫院里趕。

空氣里殘留著一股淡淡的蜜桃香味兒。

傅朝慢條斯理地打著領結,看了眼笑容清淺的傅江,“你剛剛在騷什么?”

“嗯?”

“我看見了,她低頭跑出來的時候,你刻意去撞她。”這么寬的路,傅江哪里都不走,偏偏去走霍凝欣往外跑的那條路,“而且,我認識她,高中同學嘛,那個總跟在厲司城后面的小丫頭。你做什么去撞她?”

傅江扶了下鼻梁上的金絲鏡框,“我不去撞她,怎么扶她?”

傅朝:“???”

你有病吧?

你和幼兒園拽人家女孩頭發的二流子有區別嗎?

“傻.逼。”傅朝罵他。

不過語氣頓了下,繼續道:“我之前和你說的,我感覺身邊少了點什么的感覺,你真的沒有這種感覺嗎?”

“有些。”

“那你覺得少了什么?我實在想不起來。而且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越發開始喜歡小孩,都不覺得別人家的孩子吵鬧。”

頓了下,又道:“你說會不會我幾年前和誰一夜風流,在外面有一群滄海遺珠啊?”

傅江抿唇,“你最近看的什么?”

“一胎九寶,總裁爹地找上門。”

那怪不得了。

霍凝欣趕到醫院的時候,醫生已經給厲南禮做過檢查了。

“是有點奇怪,感覺不太像是情緒激動造成的,”倒像是用了什么藥,但血檢又檢查不出來什么,醫生只好說,“如果病人在昏倒前看過刺激他的東西,理論上是可以導致他昏迷的。不過他身體各項指標并沒有太差,這次是幸運,下一次,我可就不敢保證了。”

“謝謝醫生,謝謝醫生。”霍凝欣送醫生出門,一關上房門,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兒子就哭出了聲來。

“阿姨。”傅枝在旁邊叫了她一聲。

“嗯,枝枝,”霍凝欣擦著眼淚,含淚勉強笑著看她,“今天麻煩你了,是阿姨沒處理好私事,讓你受累送南禮來醫院,看笑話了。”

傅枝搖頭,她手上還帶著中藥藥材的濃厚氣息,背著手道,“阿姨,你別這樣說。”

頓了下,又道:“我看見網上的言論,但我知道有些東西三人成虎,我相信阿姨的人品。而且我那天聽見了,霍念念害了人。兇手在逍遙法外,受傷的只有你和南禮。阿姨,哭是最不能解決問題的方法,如果你不振作起來,這一次過后,霍念念很快還有下一次下下次的行動,到時候,您想看著您兒子再受傷嗎?”

是的,霍凝欣不想。

可她又有什么辦法。

她這些年,無數次向父母解釋,向厲司城解釋,可她收到了只有……

“阿姨,我可以幫你。幫你讓父母后悔,讓丈夫悔恨,讓霍念念徹底消失在你們的世界。你要我幫忙嗎?”

霍凝欣不可置信地抬頭。

十一月是個很明媚的月份。

帶著點冬季的冷冽,日頭卻高高掛起,溫暖如舊。

厲長顧的神力恢復的很好。

月初的時候,霍家聯合厲家發了一段官方消息。

否決了網絡上對于霍念念是霍家真千金的事情。

以及爆出了一段霍念念親生父母曾于鄉下養過霍凝欣的事實。

傅枝只不過動了動手指,將她在病房內錄下來霍念念的嘴臉和這份證明發到了霍家二老的手上,兩個老人就已經崩潰了情緒。

記憶里的霍念念懂事聽話,是他們一手養大良善的孩子。

可如今,視頻里的霍念念面目猙獰,讓他們一瞬間聯想到過去,每一次凝欣和念念發生爭執,她都是一副受委屈的嘴臉。

還有她的父母,只要一想到他們的孩子竟然是被霍念念的父母收養,他們都沒辦法把這件事情當成陰差陽錯,富貴人家,總是考慮的比別人多,覺得這是陰謀。

他們開始后悔,為什么他們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兒,反倒信任一個陌生人。

他們為了不被人戳脊梁骨,讓人覺得有了親女兒就不要養女,為了面子,徹底傷了親生女兒的心。

為人父母,大多覺得“天下無不是之父母”,于是他們的情緒全部宣泄在了霍念念身上。

霍念念走投無路,求到了厲司城面前,“司城,你會幫我的,對嗎?”

她發了瘋一樣求這個男人,可得到的卻是男人冷漠的笑,“霍念念,我以為,你給我下藥出國起,我們就之前就沒有任何牽扯了。”

“況且那天在車上,我已經跟你說的很清楚了。”

霍念念第一次意識到,原來霍司城是什么都明白的。

也是,他和霍凝欣相處十七年,怎么會不了解霍凝欣的為人。

他的冷嘲熱諷,他的不愿親近,不外乎他覺得,愛上霍凝欣與他曾經揚言不會喜歡上這樣一個人而言十分丟臉。

她在雨夜里故意假裝崴腳的那次,在霍司城替她系好安全帶的那一刻,刻意的去看了眼站在醫院門口的霍凝欣。

霍凝欣低頭不看他們,盯著面前的青石臺階。

她覺得暢快極了。

霍凝欣原本就不該回到霍家的,她一回來,原本屬于她的父母,就開始疼愛這個死丫頭。就連厲司城也是,在他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就已經關注了這個小姑娘。

如果沒有愛意,他為何只是象征性的反抗了家里,就接受了和霍凝欣結婚的事實。

所以他對她霍念念有愧疚,愧疚沒有遵守娶她的承諾。

她靠著這份承諾和霍司城牽扯了許久,足夠讓霍凝欣發瘋,脆弱。

可是那又怎么樣呢?

霍念念惡狠狠的想著,霍凝欣最無助的時候你被我勾引到身邊,如今她有了父母的疼愛,全世界可憐她給予她的愛意,她還會再回頭看你嗎?

一切塵埃落定。

有了霍家人的愧疚,厲南禮就有了安身立命的資本。

霍凝欣很感謝傅枝,她在電話里告訴傅枝,“我從來沒有一天這樣暢快的笑過。也無數次幻想,在某個無從辯解的場合有誰能來救救我,替我說一句真話。”

“以前我覺得我痛恨霍念念,連帶著有些怨恨我的父母,還有……可如今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我忽然覺得,我最厭棄的,其實是記憶里那個不斷討好厲司城,因為情愛失去自我的自己。”

“l國是個很美的城市,我或許要去休息一段時間。等南禮考試前回來。”

她想去找到曾經那個百折不撓,堅定做自己喜歡事情的自己。

厲司城并不知道霍凝欣做了最近的一班航空離開,他甚至不知道,霍凝欣起草了離婚協議書。

他知道的時候,是在應付了一個酒局傍晚回到家里的時候。

他的胃里很不舒服,因為喝酒,頭腦也不夠清晰。

厲老爺子在那里罵他,“喝喝喝!一身的煙花柳巷味兒,成天不著家的,也不知道是跟誰學了這樣的毛病!”

“你衣領子上是什么東西?是不是沾了別的女人的口紅?知道的你是去談生意,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厲長雄的兒子是出去賣身的!”

厲家的老宅,厲老爺子一年也就來這么八九次,每次一來,就是一段雞飛狗跳。

別墅里的傭人們都害怕極了。

紛紛看向廚房的方向,然而那個位置空落落的,除了正在煮醒酒湯的王媽,并沒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霍太太呢?

以往老爺子罵厲先生的時候,她總是能出來化解這樣危險的氛圍。畢竟她很會說話,嘴巴也甜,尤其是應付老爺子這樣脾氣很怪的小老頭,老爺子把厲司城罵的狗血淋頭的時候,她肯定會出來轉移戰火說,“嗨呀,您怎么生氣了啊?我看您原本沒有抬頭紋的?怎么剛冒出來一個?可不能再生氣了啊,不然您就不是您那群戰友里最年輕的了。”

厲老爺子這時候就會一甩袖子,明明很開心,卻還是繃著臉道:“我真是一群人里最帥的那一個?”

以前霍太太在的時候他們倒沒覺得她這樣夸贊老爺子能頂什么事,可如今她不在了,總覺得老宅里讓人膽戰心驚的。

厲老爺子上了歲數,聲音洪亮的罵了半天自己也累了,不禁也懷疑到,話說他兒媳婦去哪了,不來拉著他,他都罵的口渴了。

干脆一揮袖子,直接走人。

霍司城坐在沙發上按揉眉眼,問了句老爺子沒有問出來的話,“霍凝欣人呢?”

眾人面面相覷。

最后還是王媽,開口道:“不知道,太太三天沒回來了,打電話也不接,可能上班忙吧。要不我再試著給她打電話問問?”

厲司城原本想說不必打,她在外面冷靜夠了就會回來。但是頓了頓,最后改口道:“去問問。”

前段時間他送霍念念去中南水榭,路上被三流報社的狗仔抓拍,霍念念不小心摔倒,他抬手虛扶,是狗仔借著機位,看上去他像是摟上了霍念念的腰身。

他知道霍凝欣對霍念念的事情敏感,一連幾天不回消息,只是他懶得解釋。覺得她冷靜下來就又會回來,也沒有放在心上。

過了會兒,王媽端著解酒湯過來,有些尷尬,“太太三天前給我轉了一筆錢后,好像給我拉黑了,我打過去都是占線。”

厲司城愣住了。

王媽試探,“要不您給她打一個電話吧?”

厲司城撥打了霍凝欣的號嗎,電話那頭也是占線。

厲司城意識到,他也被霍凝欣拉黑了。

微信的消息發不出去,短信也沒人接收。

霍凝欣似乎與這片城市人間蒸發。

王媽有些擔憂的說,“太太不會不回來了吧?”

厲司城盯著她,“你很想她回來?”

王媽下意識地點頭,“先生你不知道,太太人很好的,總是顧及大家的感受,你每次回來前,她都放我的假,親自做飯給您吃……我們都是受過她恩惠的。”

只是如今卻不同了,太太離開了,她們或許再也遇不見這樣一個溫柔善良的女主人了。

厲司城陰冷著臉色,回到了房間,試圖重新加回霍凝欣的微信。拉黑他這種事情霍凝欣做過許多次,最后又笑嘻嘻的湊上來把他加回去。

只是這一次,一連兩個月,過了新年,他都沒有收到霍凝欣的消息。

說不清楚這一刻是什么感覺,但厲司城很清楚,他的心臟,的的確確縮了一下,變得慌張。

厲司城比任何人都清楚霍凝欣有多喜歡他。

高中那三年,追霍凝欣的男孩子數不勝數,但她總是會圍在自己身邊。

霍凝欣喜歡他,只是她勇氣很小,只會偷偷給他寫很酸的情詩,早早來到教室替他買一份早餐。

他通常會把這些高熱量的早餐扔到垃圾桶里,提醒她,“不要再帶這些垃圾食品給我,離我遠些。”

當著全班五十多個同學的面,她羞紅了臉,有人大聲道,“嘖嘖嘖,鄉下妹就是鄉下妹,一個養女還妄想搶真千金的婚姻飛上枝頭變鳳凰呢?瞧瞧她吃的都是些什么廉價東西,一塊錢的豆漿五毛錢的油條,地溝油做的吧?這么便宜誰敢吃啊?!”

整個班級的同學都在笑她。

霍凝欣漲紅了臉,成了班里最大的笑話。背負在她身上上不得臺面鄉下女的標簽,讓她喜歡一個人都成了天大的罪過。

厲司城皺著眉,冷眼看著班上同學嘲諷她。心想這樣也好,被不喜歡的人喜歡本就是負擔,霍凝欣能知難而退,那就再好不過。

原以為這件事情很快會成為小插曲過去,但最后不知道怎么就驚動了教導主任,說霍凝欣要早戀,影響了厲司城的學習。

那天早課,教導主任氣勢洶洶的來到班級,對方以為霍凝欣只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養女,大聲斥責她,“也不看看自己的成績,拖了整個學校的后腿!別以為被領養了就是千金小姐了?能不能好好學習讓領養你的父母臉上增光?還學人家寫情詩!你該不會真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喜歡厲司城吧?”

四下都是嘲諷的笑意。

可這一次,性格軟糯的少女卻忽然鼓足了勇氣,開口道:“我是喜歡他,他長得好看,學習也好,主任,我不可以喜歡他嗎?”

那年風吹柳枝,柳絮落了一地。

少女聲音哽咽,語氣卻極其堅定,“人都有喜歡的權利,我沒有嗎?”

少年艾慕,該是最美好的情感。

大抵是戳中了班上一些人柔軟的回憶,漸漸的,有女生不再孤立少女,和她來往走動。

她變得開朗明媚,京城的水土養人,她也越發漂亮,唯一一成不變的,始終是她對他的喜歡。

后來上了大學。

兩家決定把他和霍念念的事情提上日程。

可不知道怎么的,他原本同霍念念說好,高考結束戀愛,卻遲遲沒有對她表白。

霍念念的高考成績糟糕。

霍凝欣卻和他考到了一個大學。

她知道他和霍念念沒有在一起,小心又笨拙的問他,“那你會考慮我嗎?會有一天喜歡我嗎?”

不會。

他很肯定的想著,他需要的是一個和他站在同一高度的妻子,有貴族交友圈子,思想一般的妻子。而不是隨時隨地能因為穿著吃喝鬧出笑話的女生。

她知道他態度后的幾年,放棄了她最喜歡的繪畫,特地報了禮儀課程,去學習自己的儀態儀表。

她知道他喜歡霍念念拉小提琴,又趕忙報了小提琴的班子。

那時候厲家很亂,兄弟之間爾虞我詐,她明白他的難處,于是她又去學了金融方面的知識。

她安慰他,“沒關系,我相信你,你一定是最好的那一個。”

然后又在盛夏的最后幾天問他,“我什么都學會了,你會喜歡我嗎?”

當然啊不會。

他心想,我從最初就不喜歡你,又怎么會去感動心疼你對我的付出呢?

他冷眼旁觀,看著她因為自己一句話忐忑不安。

大二的那年,厲家斗的更厲害了。

他決定要和霍念念確定關系,這樣才能穩住他在厲家的地位。

他和霍念念訂婚的那天,眼睛掃過了蹲在角落里哭紅了眼的小姑娘。

她唇瓣輕動,幾次三番想說出祝福的話,最后都哽咽著咽到了嗓子里。

那一刻,他并沒有發現,他有些紅潤的眼睛。

大三大四的時候,是他最忙碌的一段時間,成日沉溺在工作里,霍念念覺得他不夠關心她,他又覺得霍念念不夠理解他,美好的愛情在步入社會的瞬間就出現裂縫,搖搖欲墜,大廈將傾的那一天,他被合作方灌了許多酒,送到了一張床上。

他思緒恍惚,摸到一身細膩的肌膚。

他睜眼去看,是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不同的是,比起以往的柔弱,床上的這個人是閉著眼睛陷入睡眠的,她全身赤果,一身的白皮讓他身體竄起了無名的烈火。

后來的一切都發生的順理成章。

期間她清醒過一次,哭著喊疼,伸手去推他,他卻發了狠一樣把她的手按過頭頂,哄騙她,“乖,很快了,不哭。”

霍念念膽子慫,心卻很惡。

她只敢給厲司城下那么一粒藥,其實早在他第一次發泄后就已經清醒了。但他還是把人按在床上欺負了一晚。

嘴上說著不喜歡的人,沾上了就讓他有了戒不掉的癮。

他少時心高氣傲不愿承認,順著霍念念的說辭給了自己一個極好的臺階去下。

有人常說,兩個人最初的相處方式,決定了日后的相處方式。

他們的開始并不美好,所以他總是違心的去忽略他對她產生的感情。

后來他接到了秘書的電話,對方說,“太太走前給您留了一封信,在公司,您來看看嗎?”

厲司城心口一緊,又莫名松了口氣。

寫信,是不是就表示,她跟他交代她去了哪里,還準備回來?

可當他把信拆開的時候,里面只有一份離婚協議。

厲司城終于意識到,霍凝欣沒有在和他耍脾氣,不同于以往,這一次,她是真真切切要離開有他的世界。

她不再是十七八歲初到霍家時那個小心謹慎的姑娘,對他抱有一腔愛意。

她見識過遼闊的天空,就不會再低頭去看井底的風光。

在厲司城要和江家簽一個單子前,他臨時毀約,坐了最近的航班去了l國。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任性放棄了這么大的單子。

被傅氏撿了漏。

傅朝安撫江天,“厲家不要臉,敢看不起江家,但我們傅氏很有誠意的,這單子簽了,您的大恩大德,我銘記于心。”

江天這才舒服,開口道:“小傅,你很有前途,等以后,生意來往要是頻繁了,你要是有女兒了,還能和我兒子定個親,親上加親。”

“好好好!”好個屁!

傅朝嘴上答應,心里卻想著,你個風流老狗的兒子也配嗎?

都不是什么好貨色!

等老子有女兒那天,老子一定把傅氏做大了,把女兒一輩子養家里你看都別想看一眼!

厲老爺子得知厲司城去了l國找霍凝欣倒是沒說什么,只希望他把人找回來。

那天國下起了小雨。

厲司城穿了一身居家的衛衣,拖著行李箱。

他途徑一家賣著風鈴的小店,臉上的表情遽然變得極其難看。

瞧瞧他看見了什么?

霍凝欣抬手搭在了一個男人的手臂上。

這是要做什么呢霍凝欣?

你不是說,只喜歡我的嗎?

騙子!

l國的雨來的猝不及防。

霍凝欣從商城出來的時候,就低落了心情。

她看著周圍情侶互相打傘的樣子,心想她可真是和雨季八字不合。

新買的漂亮旗袍就要被雨水淋濕,她有些舍不得。

這時候,忽然有一把黑色的傘遮在了她的頭頂。

霍凝欣抬眸去看,這一次,她看清楚男人的臉。

對方皮膚瓷白,眉峰銳利,整張臉如鬼斧刀削般帥氣好看,他穿了一身青衫,莫名和她身上的這件青色旗袍撞了色系。

“又見面了,霍凝欣。”

對方含笑說出她的名字。

聲音低沉富有磁性,那雙漂亮溫柔的桃花眼,瞬間讓她想到了什么,不確定道:“傅江?”

“嗯。”倒是難為她還記得自己的名字。

傅江的目光掃過不遠處款款而來的身影,抬手,“這一帶有許多石子路,雨水蓋住了石子,你穿著高跟鞋不太方便,我扶你走。”

厲司城站在遠處,眉眼猩紅的看著兩個人。

不過他最終都沒有沖過去質問。

他還記得傅江那張臉。

比起高中那些已經模糊的同學的臉,他唯一記得的,大概就是對著霍凝欣表達出善意的傅江。

同是男人,他自然知道傅江有多喜歡霍凝欣。

畢竟她那樣好,溫柔又漂亮。

是許多男生偷偷喜歡和想要珍惜的小姑娘。

他跟了他們一路。

看著霍凝欣眉眼含笑被傅江送到門前。

終于,再也忍不住,在她開門前,一把扯住她的手,“霍凝欣。”

他喊她的名字,正要質問她和傅江的關系,冷不防聽見對方問他,“厲司城?你來l國做什么?離婚協議簽了嗎?”

“簽協議,我為什么要簽協議?你是我妻子,我憑什么簽協議讓你離開我同別的男人摟摟抱抱?”何況他又穿著那樣青色的長衫,妄圖站在你的身邊。

霍凝欣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

大雨傾盆,寒風刺骨,厲司城聞到了嘴角腥甜的氣息。

“同他人摟摟抱抱是你厲司城能做出來的事情。厲司城,我喜歡你二十多年,喜歡到人人皆知,喜歡到放棄自我,你喜歡小提琴我就去學,你胃不好我就親自下廚做調養你身體的藥膳,你說你想要知書達理能為你照顧家庭的女生我連自己繪畫的夢想都放棄了。我霍凝欣這輩子到現在只認真愛過你一個人,我從來沒讓這份感情變得骯臟染上不潔。但是喜歡一個人是有限度的,得不到回應苦苦支撐的愛早晚有一天會干涸。”

霍凝欣閉了閉眼睛,有些疲累道:“以前我也以為會愛你一輩子,哪怕得不到回應都沒關系。但是現在我發現,我根本做不到的。”

“簽了字吧,你看,我放你自由,學會不再愛你,你還再糾纏什么呢?”

厲司城喉嚨一陣腥甜,仿佛聽不懂她的話一樣,喃喃道,“放我自由,不再愛我?”

他看見她一雙清明的眼睛,漂亮的不沾染半分纏綿愛意。

厲司城咬牙開口:“我不信。”

霍凝欣喜歡了他這么久,怎么會說放棄就放棄呢?她一定是在騙他,想要他同她道歉。

他試圖從霍凝欣的眉眼里找到什么蛛絲馬跡。

可是沒有!什么都沒有!

那雙只會默默注視她的眼睛,如今倒映著萬物,里面不甚清晰的映出渺小的他。

他忽然很慌亂,下意識地去摟霍凝欣的腰身,“別這樣,別這樣對我,是我不好,我不該送霍念念去水榭,我一直對你冷淡,是我的問題,你生氣我同你道歉,還是,還是你想打我罵我?對,凝欣,你打打我,你出了氣我們明天,不,我們今晚就回家好不好?我不喜歡l國,我們回家,我陪你換個城市好不好?”這個城市有他不喜歡的傅江,讓他寒從心起,恐懼又心顫。

霍凝欣感受到他的害怕,連放在她腰身的指尖都在顫抖,他上一次這樣失態,還是厲老太太過世的那天。他同樣委屈害怕的像個孩子。

可時過境遷,霍凝欣摸摸自己的心口。

這顆原本為厲司城劇烈跳動的心臟,早已沉寂。

她再感受不到她對他半點的愛意。

離開了厲司城的霍凝欣,才會做回自己,變得明媚又快樂。

她抬手去推厲司城,“你先放開我。”

厲司城眉眼一亮,“那你原諒我了嗎?”

“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霍凝欣嘆了口氣,在對方發亮的目光下,緩緩開口道:“我該怪你什么呢?從始至終都是我一廂情愿,你那樣熾烈的喜歡霍念念,如果不是我,你們早就有情人終成眷屬。”

不是的,不是的!

厲司城的心跌入谷底,他死死扣著霍凝欣的腰身,試圖感受到一絲溫暖,“別這樣說,求你,別這樣,沒有霍念念,只有你,霍凝欣,我只有你啊!要我怎樣你才能信我,你說,我都為你去做好不好?”

他呼吸急促,眼淚沾濕了霍凝欣的肩頭。

霍凝欣咬著唇瓣,搖頭說,“除了離婚協議簽字,我并不需要你為我做什么了。厲司城,最初我被霍念念推下樓梯,南禮在我肚子里差點流掉的時候,我想讓你來幫幫我,但是我知道,只要同霍念念有過爭端,你只會相信她的話。所以王媽把我送到醫院的那天,你來看我,我什么都沒有說過。”

“是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高中三年,雨季頻繁,我每天都會給你送一把傘,然后親眼看著你撐開傘,替霍念念擋雨。我就這樣跟在你們身后,冒雨回到家里。我有時候也會羨慕,為什么被你珍惜的不是我呢,為什么我就要這樣卑賤呢?就像去年九月份的時候,京城也下了這樣的雨,你把她帶到了水榭,我淋了一路的雨,回到家里就發了燒,可我知道我不能倒下,南禮還在醫院,生了很重的病,我得去照顧他。”

霍凝欣說,“你知道剛剛傅江為我撐傘,我在想什么嗎?我愛了二十多年的丈夫,從未替我撐過一次傘,被霍念念悄悄喜歡的男人,一個陌生人,替我撐起了傘。”

“這樣看來,我是不是沒那么失敗,沒那么讓人覺得厭惡?”

她越說,厲司城越覺得害怕,他彎腰求他,“別這樣,別恨我。”

“我不恨你啊,厲司城,我只是覺得,我追著你的腳步走了這么久,已經忘記了,我也是個女孩子,我也是需要別人疼愛的。”

所以啊,她說,“趁著我徹底惡心上我愛你這件事情之前,簽了協議。”

“我還有后半生要走,你知道我父母覺得欠我很多,他們會給我很多錢,我可以花錢買到很多愛和漂亮的臉蛋,厲司城,做人不能這么自私。”

那晚霍凝欣甩開他的手,關上了門。

厲司城蹲在地上。

他覺得痛死了,心臟傳來的陣痛,幾乎要讓他徹底昏厥。

他知道,霍凝欣沒有在開玩笑。

一個人的愛意,他不是看不清楚。

如今的霍凝欣,的的確確不再需要他了。

反倒是他,想要忘記,卻又清晰的明白,他這輩子,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讓他這樣喜歡,又失去。

三月份的時候。

長虹初中門外,柳樹發芽。

厲南禮從家里跑來找到傅枝,他馬上要去部隊,但這一次,不知為何,厲司城處理好了厲氏所有的事情就消失了,繼承權成了他的,叔伯早早被厲司城處理干凈。

他的人生不再危機四伏,他站在傅枝面前,想到準備好的腹稿,正要開口,就聽見傅枝道:“厲南禮。”

“嗯?”

“我前兩天聽說,阿姨和我爸……和我,嗯,不對,是和傅江戀愛了,他們或許會給你生一個弟弟妹妹,那時候,你就不會孤獨了,對嗎?”

傅枝用很溫柔的語氣問他,不知為何,厲南禮忽然慌了起來,“為什么要這樣說,你在我就不會感覺到孤單,我——”

“可我不會一直都在啊,”傅枝抬手,摸了摸厲南禮的眉眼,“我也希望一直陪著你,可是不可以啊,厲南禮。我觸動了這個時空的法則,加速了一些事情的發展和某些事情改變的軌跡,法則不再允許我出現,我該回去了。”

“不過好在你會忘記我,不然我會舍不得的,厲南禮。”舍不得離開這樣的你,舍不得自己不能再陪陪你。

可我又只能陪你這樣一小段青蔥的歲月。

“傅枝,你——”厲南禮慌亂地抬手,要去拉眼前的少女,但下一刻,柳絮紛飛,站在他面前的少女遽然消失。

有風劃過樹梢。

少年站在柳樹之下,迷茫地看了眼四周。

他,為什么會站在這里?

“叮咚——”一聲。

他循聲望去,看見一枚掉落在他腳邊的銀色戒指。

他彎腰拾起,戒指上殘留著淡淡余溫。

“奇怪。”他摸了摸自己的心臟,不明白,為什么看見這枚戒指的時候,心臟怎么會這么疼。

光元2034年,凌晨四點。

厲南禮從夢里起身。

傅枝側身睡在粉色的小枕頭上,呼吸綿綿。

他替身邊的妻子拉好被角,輕輕吻了吻她的眉眼。

而后抬步,輕輕地走去到了書房的位置。

拉開第二層抽屜,他翻找到了一枚有些暗沉的銀制戒指。

戒指似乎放的有些年頭了,不過被保存的極好,并未落灰。

他拿起戒指,用溫熱的指尖摸了摸戒指的棱角。

想到年少時未曾說出口的喜歡。

微微勾了勾唇角。

明明說好了喜歡他,會陪他一輩子的。

小騙子。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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