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0點，安州警局尸檢中心。
“不不不，我不進去了……”周棠沖法醫張融擺手，“只是想跟你嘮幾句……我說，工作雖然重要，但是你得睡覺啊！”
此刻的法醫張融，雙眼充血，眼圈泛黑，很明顯已經疲勞過度。
“你就別瞎操心了！”張融卻毫不客氣地說道，“你查你的案子，我驗我的尸體，咱們最好互不干涉……”
“嘖嘖……”
周棠咂嘴，不管是臨場表現，還是記憶顯示，都讓他很清楚地知道，以前的周組長，和這位個性法醫關系不咋滴。
看來，以前的周組長，的確不太重視自己的人緣。
“別介，別介，我這不是擔心你病倒了，沒人替我們檢驗尸體了嗎？老張啊，”周棠笑呵呵地問道，“你之前說，尸體有可能是中毒，為什么現在又改了？”
“廢話，”張融點了一根煙，毫不客氣地說道，“解剖之后沒有中毒特征，不改等雷劈啊？”
嘖嘖……
周棠在心里罵了一句俏皮話：廁所的石頭……
“呵呵呵……”不管心里如何罵街，但周棠還是笑呵呵地問道，“那……死者具體的死因到底是什么呢？三具尸體都是一個死法嗎？”
“你又不是傻子，福爾馬林就是甲醛，甲醛就是劇毒，尸體很多特征都被破壞了，死因確定不下來，也不能全都怪我啊！”張融憤憤地說了一大通。
“不可能，你這么牛掰的法醫，就算化成灰的尸體，也一定能測出死因吧？”周棠開始戴高帽子，“老張，你就別賣關子了，有什么說什么吧！”
“化成灰的尸體就是燒死的唄！”張融嘚吧了一句，然后才道，“你來之前，嚴隊長剛走！
“你們倆說的話，也都大致一樣！”他重重地抽了口煙，說道，“三具尸體都沒有發現明顯的外傷，也沒有檢測出劇毒物質！
“我之前之所以判斷失誤，是因為我忘記了，福爾馬林本身就是一種毒素，所以尸體會呈現出中毒的特征……”
“那……”周棠好奇，“還能是怎么死的呢？”
“是啊，”張融指了一下驗尸房，說道，“來吧！我還是對著尸體，才能跟你說得更清楚……”
“我靠，這都半夜了……”周棠看著手表，“你是不想讓我睡個好覺嗎？”
“你沒毛病吧？幾天沒見，怎么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張融打量著周棠，奇怪地問道，“以前的你，看見尸體比親人還親吶！”
“不會吧？”周棠咧嘴，“我有這么變態嗎？太夸張了吧？”
“行了，別墨跡了！”張融拉著周棠就往里走。
“等……等等……”周棠趕緊提出要求，“口罩，給我個口罩啊先……”
“毛病！”張融沒好氣地瞥了周棠一眼，隨手丟給他一個新口罩，然后便推門進入了驗尸房。
周棠戴好口罩，迫于無奈，只能一百個不情愿地跟著走了進去。
“真的是活到老學到老，我自認為閱尸無數，但還是碰到了傳說中的無法完成的尸檢！”進入驗尸房后，張融一邊嘚吧，一邊來到了第一具尸體的跟前，向周棠介紹道，“這具尸體雖然保存完整，但實際上，內臟器官早已腐爛……”
掀開白布單，二人看到了尸體。
周棠的胃里頓時翻江倒海，惡心難耐，幸虧他晚上沒有吃飯，要不然馬上就要現原形。
“所以，很多解剖檢驗無法實施，”張融無奈地說道，“真的很難判斷，她的死因到底為何？
“通常情況下，沒有明顯外傷，那么死者多半死于窒息，或者疾病，現在，疾病已經不好判斷了！”
“那窒息呢？”周棠問道，“窒息應該很好判斷吧？”
“正常的尸體當然很好判斷了！”張融指著尸體說道，“可這具尸體，卻不正常啊！
“我們現在只能排除是絞殺或者扼殺，”張融說道，“因為死者頸部沒有發現勒痕，但這并不能排除死者死于窒息！”
“為什么？”周棠根據經驗問道，“不是……可以看眼瞼，或者指甲之類的地方嗎？
“窒息而死，應該有很明顯的特征吧？”
“你瞎啊！”張融指著尸體罵道，“你好好看看，這尸體還能看出顏色來嗎？眼結合膜，尸斑，嘴唇，還有指甲，幾乎全都是一個顏色了……”
“這……”周棠強忍難受看了一眼尸體，果然看到尸體基本都是暗黑色。
“你別忘了，尸體雖然沒有腐爛，但畢竟在污泥中浸泡了10多年，”張融說道，“很多皮膚組織，全都被浸染了……
“這就是內外侵蝕，死者的大部分組織全都遭到了破壞，我們提取不出死者的氧合血紅蛋白，內臟又損毀嚴重，現在除了頸靜脈能看到一些怒張之外，根本無從判斷！
“但是，頸靜脈的怒張，也不完全是窒息死亡的主要特征，還有可能是死者本身患有疾病等等……”
“好了，好了！”周棠趕緊示意，“快點兒蓋上，蓋上吧！”
張融蓋上了白布單，然后又指著另外兩個尸檢臺說道：“我們再看看另外兩具吧！這兩具腐爛得比較厲害，更加困難了……”
“不不不不不……”周棠趕緊擺手，“不用看了，不用看了，我都知道了！”
說完，他捂著嘴，逃也似的跑出了驗尸房！
“不會吧？”張融大感意外，“你這是怎么了？有喜了嗎這是？”
說完，張融也跟著走了出去，還好心地問道：“要不要給你倒杯水啊？”
“不用，不用！”周棠連忙擺手，摘掉口罩說道，“行了，我今天過來，就是想要跟你求證一下的！
“現在，我已經差不多知道答案了！”
“啊？”這一次，輪到張融意外，“你說什么？你知道答案了？什么時候，你又養成了吹牛的毛病了？”
“咳咳……咳咳……”周棠惡心地干咳了幾聲，擦著臉頰上的冷汗說道，“老張，這案子既然被你稱為無法完成的尸檢，難道你就不覺得，這恰恰說明了一個問題嗎？”
“啊？問題？”周棠的話，瞬間引起了張融的興趣，急忙追問道，“你到底想說什么啊？別賣關子了好不好？”
“我……我剛才看到了……我可不可以這么說？”周棠指著驗尸房說道，“這三具尸體別看無法完成尸檢，但其實，兇手使用的技術手段并不高明，對不對？”
“這……”張融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當即點頭說道，“對啊，我也有這種感覺！”
“兇手僅僅只是知道，福爾馬林溶液可以讓尸體延緩腐爛，但實際上，處理得并不好，對不對？”
“那當然了！”張融說道，“要想徹底保存好一具完整的標本，還需要很多程序，比如脫脂，抽血，以及內臟器官的處理等等……
“可是，這三具尸體的處理，明顯有些業余，雖然浸泡在了溶液之中，但內臟器官還是發生了腐爛……”
“所以！”周棠說道，“我之前的判斷是錯誤的，兇手并不專業！
“他以為，把金宵玲泡在溶液里面，就能永遠保存她的容貌了！
“可事實證明，他并未成功，金宵玲最后還是面目全非了！
“所以……他才不得不把尸體拋棄在了體育場的下水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