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浩天聽李天鵬說完之后,頓時眼前一亮,握住李天鵬的手說道:“李總,謝謝你給我提供的這個信息,你說的沒錯,如果地質局的勘探隊在勘探結果上造假的話,那么你們礦業集團的的確確有可能會被騙,看來,我們紀委有必要去找省地質局勘探隊的人好好的談一談了。”
李天鵬聽柳浩天這樣說,臉上也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使勁的和柳浩天握了握手說道:“柳書記,我是真心希望你們紀委盡快把事件的真相查明,還給我們礦業集團領導層一個公道,說實在的,這段時間以來我們礦業集團的領導承受了太大的壓力。”
柳浩天臉上露出了嚴肅之色說道:“李總,這一點你盡管放心,我們紀委這邊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但是也絕對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李天鵬這一次親自把柳浩天他們一行人送出了礦業集團的大門。
再次回到車上,方一鳴看向柳浩天說道:“柳書記,我感覺這個李天鵬好像在禍水東引,故意引導我們去找地質勘探隊的人去查案,想要撇清他們自己的責任。”
柳浩天微微一笑:“其實呢,有些事情,有些人總是自作聰明。李天鵬雖然貌似把我們引向了地質勘探隊,但是,這也不恰好說明了,地質勘探隊的的確確是有問題嗎?既然有問題,那我們就得好好的查一查。”
說到此處,柳浩天對袁天文說道:“袁主任,你通知一下礦業集團蒼山嶺鐵礦的礦長陳東風,讓他立刻到我們縣紀委來接受調查。整理完陳東風之后,我們立刻趕往省地勘局。”
袁天文當即拿出手機撥打陳東風的電話,卻發現陳東風的電話一直無法接通,柳浩天眉頭微皺,只能暫時放棄陳東風,立刻帶著人趕往省地勘局。
省地勘局對于柳浩天他們這次調查還是比較配合的,畢竟,對省地勘局來說,柳浩天他們調查的市地勘局第八地質大隊和第六地質大隊。
因為柳浩天他們在查閱礦業集團內部文件的時候,發現礦業集團之所以做出購買蒼山嶺鐵礦的決策,是因為他們重點參與了地勘局第8大隊所開具的地質勘探報告以及第6大隊所出具的地址探礦總結報告。
礦業集團副董事長李天鵬的意思是,他們礦業集團正是因為參考了這兩份勘探調查報告,所以才最終做出了購買蒼山嶺鐵礦的決策,因此,所有的責任應該由地質勘探局來負責。
雖然李天鵬說的很有道理,但是柳浩天心中有自己的想法,在柳浩天看來,即便礦業集團的勘探報告真的有問題,那么作為礦業集團這種大型的國企,其收購行為必然是規范而謹慎的,相關的規定應該也是極其嚴格的,不應該出現這樣的問題。
正因為如此,柳浩天才覺得整個蒼山嶺鐵礦收購案迷霧重重,他覺得自己所接觸的這些人每一個都有問題,但每一個又不像是針對市紀委兩撥工作人員出手的幕后操控者,因為幾乎每一個人都有理由將自己從事件中甩出去。
那么到底是誰在幕后操縱的對市紀委的工作人員出手呢?
帶著深深的疑問,柳浩天與第八地質大隊的負責這個項目的總工程師羅海超以及項目負責人王振平進行了談話。
在第八地質大隊總工程師羅海超的辦公室內,柳浩天冷冷的看向羅海超問道:“羅總工,解釋一下吧,為什么在你們所出具的地質勘探報告中所標明的礦山的儲量與礦山的實際儲量相差如此巨大?”
羅海超對于柳浩天這個問題早有準備,他微微一笑:“柳書記,其實這個問題很好解釋,在礦山儲量探明調查中有一個說法叫負變效應。按照我們行內的規矩,如果實際儲量不如探明儲量,這種狀況叫做負變,如果實際儲量超過探明儲量,這叫正變。
就拿賭石為例,當你看到一塊翡翠打開的窗口的時候,你感覺這塊翡翠原石一定會出極品翡翠,但是當你切開翡翠之后卻發現,只有窗口那么一小塊地方有翡翠,其他的地方沒有翡翠,這個原理和我們在探礦中出現負變效應是一模一樣的。
這是從宏觀的角度來解釋。
我們事后也對這次探礦出現如此大幅度負變進行了深入的研究和調查,根據我們的研究發現,大幅度負變的原因有以下幾點:
第一,礦體形態極為復雜,規模龐大,以往的工程沒有能夠有效控制礦體的形態、產狀、規模,原勘探類型控制密度圈定的礦體規模顯著偏大,
以往的地質工作控制不夠,僅僅是這塊鐵礦區域,前前后后共有5家地質勘探隊經歷了長達20多年的地質勘探,各家都有各家的勘探結果,勘探結果也大不一樣。而我們的勘探結果是綜合了之前幾家勘探結果,并根據我們的勘探參數所給出的勘探結果。
第二,由于給予我們的勘探時間非常緊迫,導致我們對于整個礦山認識不足,劃分籠統,圈梁礦體不合理,所以產生了偏差,對此我們的確有一些責任,但是,有關方面沒有給予我們足夠的時間,我們也沒有辦法。
第三,斷裂結構發育有問題……”
隨后,羅海超洋洋灑灑整整說了一個小時,在他向柳浩天說明情況的過程中,使用了大量的專業術語來表達他的博學多才,同時也是為了證明地質勘探工作做的非常到位,在他向柳浩天陳述的過程中,他并沒有說他們勘探隊完全沒有問題,而是把他們自身的問題和責任壓縮到了最小,而把大部分的責任全都推給了客觀因素以及礦業集團給予的時間太短。
最后,羅海超拍著胸脯向柳浩天表示,他們勘探隊的報告經得起一切檢驗,同時他也希望紀委的人員請有關方面的專家對他們的報告進行論證,還他們地質勘探隊一個清白。
隨后,柳浩天又與第六地質勘探隊的人進行了談話,兩個地質勘探隊明顯早就串通好了,他們所說的內容大同小異,都在努力的推卸自己的責任,而將責任主體推給了客觀因素和礦業集團給的時間太短。
柳浩天一邊聽他們陳述的情況,一邊仔細閱讀著這兩個地質勘探隊給出來的勘探報告。
他們這兩個地質勘探隊誰都不會想到,柳浩天竟然是一個地理學的博士,而且對地質勘探學有著深入的研究。
等羅海超說完之后,柳浩天沖著羅海超微微一笑:“說完了嗎?”
羅海超點點頭:“說完了。”
柳浩天冷冷的說道:“羅總工,你是不是認為我們這里沒有地質勘探方面的專家你就可以隨意的忽悠我們呢?
忘了告訴你一聲,我柳浩天雖然是縣紀委書記,省紀委監察室的副主任,但我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地理學的博士,所以,對于地質勘探的專業術語,我了解的不比你少。你所說的負變的確存在,包括你給的定義也是正確的,但是,負變并不意味著可以無限制的負變,就算你探明的儲量比實際的儲量少,而少也必須控制在一個合理的范圍之內,而你們第八地質勘探隊和第六地質勘探隊所提交的儲量報告與實際的礦山儲量相差幾十倍甚至上百倍,你們把這種狀況歸結為負變無疑是不負責任的,至于你剛才用賭石來比喻國有企業收購礦產資源更是無稽之談。
還有,我剛才看到你們的勘探報告中提到了你們在地質勘探中采集到了不少的巖芯,按照相關的規定,這些巖芯應該保存在你們的檔案室中留存,麻煩你帶我們去你們的檔案室實地的查看一下這些巖芯。”
聞聽此言,羅海超的臉色大變,他做夢都沒有想到,柳浩天竟然是一個地理學的博士,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么他想要忽悠柳浩天的思路恐怕要失敗了。
尤其是當柳浩天提出要去檔案室看這些巖芯的時候,羅海超真的有些害怕了。
柳浩天看到羅海超的臉上表情,嘴角上露出了一絲冷笑:“怎么,不能帶我們去嗎?有什么困難嗎?”
羅海超苦笑著說道:“柳書記,非常抱歉,在我們帶著這些巖芯返回省地勘局的時候,在我們把車停在路邊吃飯的時候,我們地勘局的車被人偷了,車上的巖芯也全部被偷了,所以我們檔案室并沒有相關的存檔。”
柳浩天冷哼了一聲,隨后又把第六勘探隊的總工孫海波喊了過來,柳浩天直接指著他們勘探隊的補充勘探地質報告中相關的數據冷冷的說道:“孫海波,你看看你們這份地質勘探報告上的相關的數據,難道你沒有發現,在你們給省地勘局第八實驗室和北一省礦產資源監督檢測中心進行內檢和外檢,所得到的相關數據偏差率太小嗎?
難道你認為這樣的數據正常嗎?
或許這樣的數據表面上看起來十分好看,但是,由于每個數據檢測中心因為檢測手段、檢測儀器等客觀因素的不一致,尤其是所送檢的巖芯不同,所得出的檢測數據結果是會有偏差的,而你們這兩份檢測樣品的數據偏差太小了。這恰恰說明這種情況是極其不正常的。
第二,你們這個地質勘探隊工程量的布置效率太高了吧,幾乎你們所有的鉆孔都用來圈定儲量,作為一個地理學的博士,作為一個對地質勘探學十分了解的半瓶水的專家,就算我沒有從事過專業的勘探,我也知道,這種布置是十分不科學的,正常情況下,你們應該部署的鉆孔至少是用于圈定儲量鉆孔的35倍。”
當柳浩天說完他的觀點之后,孫海波的臉色也變得極其蒼白,雙腿都有些顫抖了。
他做夢都沒有想到,柳浩天這個從市紀委工作的人竟然是一個地理學的博士,而且對地質勘探學有著如此深入的了解,他終于知道,這次撞槍口上了。
看到孫海波那顫抖的雙腿,柳浩天狠狠一拍桌子:“孫海波,羅海超,你們給我聽清楚了,你們的問題十分嚴重,如果你們不盡快交代問題,一旦等被我們查到更加確鑿的證據,證明你們存在嚴重問題的話,對你們的處理可就比較嚴厲了?”
此時此刻,不管是羅海超也好,孫海波也好,這二位名字中都帶著海的難兄難弟,此時此刻,全都已經體若篩糠了。
就在這時,柳浩天再次狠狠一拍桌子,聲音冰冷的說道:“羅海超,孫海波,你們可知道,正是因為你們兩個勘探隊所出具的地質勘探報告,導致了近10億國有資產的嚴重損失,如果被判刑的話,你們恐怕要把牢底坐穿了,你們知道我們為什么會找上你們嗎,是因為礦業集團說,他們是看了你們的勘探報告之后,才決定要對蒼山嶺鐵礦進行收購的。
所以,現在所有的責任全都聚焦到了你們的身上,難道你們還要繼續把真相隱瞞下去嗎?難道你們要替所有人來承擔責任嗎?難道你們就不想一想你們家里的老人和孩子嗎?如果你們坐牢了,誰來孝順你們的父母,誰來養育你們的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