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醫生繼續點評小白的畫:“樹上有疤痕,象征她成長過程中的心理創傷。”
具體是什么,女醫生不知道,因為她對小白的成長經歷一無所知。
但是她講這些的時候,張嘆若有所思,應該是有所針對的。
女醫生繼續解讀:“再看小白畫的人物,也是火柴人,不過和喜兒的不同,人物比例比較協調,沒有大腦袋小身子的情況,不過你們注意到了嗎?這些人物的手指頭都很尖銳,這是否象征著小白的防御性很強烈,有很強烈的自我保護意識,進一步說明她內心深處的柔弱、敏感,她是一個缺乏安全感的小孩子……”
譚錦兒認真聽著,看了看張嘆,她當然知道小白經歷過什么。
但小白的經歷太慘烈,她不能說,也不該她來說。
要不要對心理醫生講述,要不要讓重新揭開小白心中的創傷來進行“治療”,這需要張嘆來決定。
而且,誰知道這種治療是不是二次傷害呢?
畢竟,想想小白曾經經歷的那些,哪怕是譚錦兒現在想起來,都會起雞皮疙瘩。
張嘆沉默不語,什么也沒說,只是耐心聽完了女醫生的講述,然后便感謝了她,其他什么都沒有說。
女醫生自然是明白的,張嘆什么都沒說那就是表明了態度,她自然不會多說,她只是提醒,把自己所知道的告訴對方。
隨后,女醫生打印了一份資料給譚錦兒,告訴她在日常生活中應該怎么來操作給喜兒治療心理創傷。
譚錦兒很耐心地聽著,不懂就問。
根據醫生提供的治療方案,今天她們會先進行心理治療,然后在今后的日常生活中,由譚錦兒潛移默化繼續下去。
“那現在就開始進行嗎?”譚錦兒問道。
女醫生說:“可以,前面有了這么長時間的接觸,喜兒對我應該放下了一些戒備,趁熱進行是最好的,不然下次的話,我可能需要重新和喜兒溝通。”
譚錦兒果斷道:“那就現在吧,麻煩你了。”
“不麻煩,我去準備一下,等會兒再過來喊喜兒。”
女醫生起身走了,張嘆詢問譚錦兒是準備做什么樣的治療。
譚錦兒把資料遞給他看:“就是上面記載的一種叫住空椅子技術的治療方法。”
張嘆好奇地閱讀資料,只見上面寫著“空椅子技術是模擬兒童在與已故父母對話場景中的專業操作指南,目的是進行哀傷處理與創傷修復……”
這時候原本在看動畫片的三個小孩子忽然起身離開,譚錦兒問道:“你們干嘛去?”
喜兒回答說是去廁所。
“那快去快回。”譚錦兒叮囑道。
女孩子上廁所也總喜歡呼朋喚友,結伴而去。
三個小孩子回來時,心理醫生也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開始。
譚錦兒招呼喜兒過來,和她說了悄悄話,叮囑了一些事后,帶她和心理醫生走。
“喜娃娃你去干嘛?”小白跟過來問道。
小小白抱著一瓶小熊飲料挨著沙發站,正在看動畫片,但此刻也朝這邊看了過來。
喜兒hiahia笑:“我去和醫生小姐姐聊聊天,小白你們等我回來吖。”
張嘆也說道:“小白你不要跟著去,你就在這里和小小白看電視,等會兒喜兒就回來了。”
“……好吧。”
小白猶豫了一下,選擇相信她老漢和錦兒姐姐的話,但總感覺喜娃娃是被哄騙走的,她經常有這種感覺,但凡沒有她參與的,她都感覺喜娃娃是被騙了。
張嘆的眼角瞥到一個小不點悄咪咪地從眼前走了過去,他定睛看去,不是小小白是誰。
“小小白!”
這小家伙,剛剛還在專注地看電視,突然之間就偷摸著溜了,真是煩不勝煩。
張嘆過去把小小白捉了回來,讓她在這里和小姑姑看動畫片,同時說道:“不要喝飲料了,你今天喝了第幾瓶了?晚上想尿床嗎?”
小小白hiahia笑:“我已經好久沒有尿床了。”
“那要繼續保持才好。”張嘆說。
小小白信誓旦旦地保證一定不會尿床。
另一邊,譚錦兒把喜兒送到了房間里,叮囑了喜兒幾句后就離開了。
她在隔壁的會議室里坐下,這里也有臺電腦,連接上了旁邊的攝像頭,可以全程觀看到房子里的動靜。
她將在這里聆聽喜兒和心理醫生的對話,旁觀整個談話過程。
喜兒環顧四周,打量房間,光線暗淡,窗簾拉的嚴嚴實實,但是房間的角落里有落地臺燈亮起,整體環境顯得溫暖很有安全感。
兩把空椅子斜對角放著,一把坐著喜兒,一把空著,心理醫生坐在她們對面。
喜兒朝對方笑了笑,腳丫子并攏,懸在半空中晃晃悠悠:“我們又要聊天吖?”
心理醫生笑道:“是呀,這回我們好好聊聊,聊一些心里話。”
喜兒點點頭說:“你想聊什么你就問吧。”
心理醫生覺得,喜兒應該是她治療過的最容易接近的小孩子了,別的小孩子光是取得對方的一般信任就好難,更別說要想方設法讓對方說出心底話,那需要做很多工作。
心理醫生沒有急著問問題,而是先詢問喜兒會不會覺得這房間太暗了,要不要調亮一點燈光,或者把窗簾打開。
這種靜謐的氛圍可以讓兒童產生安全感,但拉開窗簾,讓陽光灑滿房間,也是另一種環境,一樣可以讓兒童產生安全感。
因人而異。
喜兒搖搖頭說這樣就很好了,她指了指自己身邊的空椅子問:“這里怎么沒人坐呢?”
心理醫生放緩語速,聲音柔和地說:“你想要這里坐誰嗎?先不要急著回答,你可以先閉上眼睛好好想一想,現在我們要傾聽自己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那個聲音會告訴你,你希望這把空椅子上坐著誰。”
“哈?”喜兒有些驚訝,還能這么玩吖。
心理醫生循循善誘:“你就當現在是幻想時刻,比如,你可以想象這把空椅子上坐著的是愛冒險的朵拉,她想和你聊一聊她去過的最驚險的冒險地,你可以問問她有沒有害怕過。”
喜兒聞言hiahia笑,激動地腳丫子亂晃。
心理醫生繼續說:“你也可以想象這把空椅子上坐著的是小白!她是你最好的朋友是不是?但哪怕是最好的朋友,也會有很多話沒有聊過吧,那現在你可以和她聊聊這些從沒有聊過的話題。”
喜兒瞪大眼睛想了想,旋即偷笑起來,好像想起了什么好玩有趣的事情。
但是她不說。
心理醫生繼續誘導話題:“當然,你也可以想象這里坐著的是你的姐姐,是你的干爹,是你的爸爸媽媽……”
她在說到爸爸媽媽時,特別觀察喜兒的臉上表情,果然,喜兒明顯呆了呆,有些迷茫疑惑。
心理醫生問道:“那現在你能不能從中選出一個最想和她們說話的人嗎?”
喜兒瞪大眼睛看她,沒有說話。
心理醫生便主動提道:“要不要讓你的爸爸媽媽坐在這把空椅子上,和她們說說話?要不要呢?”
喜兒呆了會兒,忽然朝她不好意思地無聲笑了笑,旋即點點頭。
心理醫生等的就是這一刻,立即說道:“那現在,這把空椅子上坐著的是你的爸爸媽媽哦,我們要放點東西在這里。”
喜兒好奇地看她從包包里拿出了一張相框,立在了空椅子上,這是一張小譚家的全家福!
她喜娃娃坐在爸爸的脖子上騎大馬呢。
“那,那……”
喜兒激動地指著相框,應該是想要問你怎么會有我家的照片。
心理醫生笑了笑說:“這是你姐姐提供的。”
喜兒哦了一聲,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醫生輕柔緩慢地說道:“現在,喜兒你的爸爸媽媽正坐在這里。他們一直在等待聽見你的心里話。你可以對他們說任何你想說的話——委屈、憤怒、思念,或者那些沒來得及問的問題。”
回應她的是沉默。
女醫生接著說:“也許可以先從一句‘爸爸媽媽,我是喜兒’開始。”
停頓了片刻,喜兒的聲音才響起:“爸爸媽媽,我是喜兒。”
正當心理醫生以為她說完了時,只聽她繼續說道:“……我現在7歲啦”
聲音中分明帶著一股難掩的傲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