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獲第30屆最佳編劇的是……”
隨著話音落下,張嘆身前響起一陣歡呼,一個扎著小辮子的中年男人興奮地站起身,朝空中揮舞兩拳,挑釁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張嘆嘴唇微動,無聲罵了句mmp,右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西服的口袋,那里放著一張小紙片,是昨晚花了一個小時準備的獲獎感言,萬萬沒想到,最終還是沒能用上。
俗話說事不過三,但是張嘆身為金雞獎獲獎熱門,已經連續三年陪跑。
本以為這次能如愿,迎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周圍掌聲和驚訝聲混雜,可見不止是他意外萬分。
晚上的酒會張嘆沒有參加,他獨自一人在酒吧喝的大醉,倒在路邊……第二天從睡夢中醒來,感覺腦袋里扎了幾十根針,疼痛一陣陣襲來,不由捧著狠狠地敲了幾下。
他睜開眼,耳邊傳來嘈雜聲,頭頂是一架藍色的吊扇,正在呼呼地旋轉。
側頭看去,是一群吃早餐的年輕男女,而自己,躺在一排餐桌上。
他立刻翻身而起,坐了起來,四周都是人,一邊吃早餐,一邊打量他,竊竊私語。
“這是哪里?”
記得昨晚在酒吧喝酒,之后出了門,然后……然后,他走到了聚光燈下,萬眾矚目中登上舞臺,從影后的手里接過金雞獎……
張嘆晃了晃腦袋,頭頂沒有聚光燈,只有呼嘯的電風扇,總感覺會掉下來讓他清醒清醒。
“這里是北平電影學院。”離他最近的一個短發女生說道。
張嘆發愣,學院?他怎么跑掉學院來了?等等,BJ?不,北平??
他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什么都沒有,這才發現自己穿的不是此前參加金雞獎時的西服,口袋里自然沒有那份感謝組辦方的講話稿。
太陽高照,燦爛無比,張嘆步出食堂,眼前紅紅火火恍恍惚惚,旗桿上一面鮮紅的五星紅旗隨風飄揚,身前的通告欄上貼著各種招聘信息,其中最顯眼的一條寫著:
北平銀行校園招聘6月25日在第一場館召開!
北平銀行!
竟然真的是北平!張嘆感覺一陣眩暈,仍不敢相信。
路過的學生不住地打量他,張嘆循著目光,伸手到身后,摘下一張紙條。
“渣男去死!”
娟秀的字跡。
張嘆:_
誰貼的??!!
“呸,渣男!”
腦海里浮現一個漂亮女生對他怒目而視,朝地上呸了一口,她有可愛的兩個酒窩,但是看他的眼神滿是嫌惡。
“呸!渣男!”
又一個,這回是朝他臉呸的。
N個后,張嘆不得不晃晃腦袋,讓這些蜂擁而至趕來罵他的姑娘們從腦海里出去。
渣男已經死了,不要誤傷。
他來到湖邊的長椅坐下,腦海里思緒紛飛,需要捋一捋。
他穿越了。
神奇。
不遠處有一群應屆畢業生在拍照,他們穿著黑色學士服,嬉嬉笑笑,聲音隨風飄來。
“那個好像是海王”
張嘆聞言看去,咦?這些人看起來有些眼熟,其中一個剛剛出現在他腦子里,對他狠狠地呸了一口!
想起來了,這些都是他的同班同學!
今天是他們畢業的日子!人生的大日子!
大家都在忙著拍畢業照,他坐在湖邊,全身發臭,落魄地發呆?
張嘆下意識地起身過去,又停下腳步,低頭打量自己,襯衫牛仔褲,和眾人格格不入。
他在腦海里搜索記憶,確定自己不知道今天拍畢業照,沒人通知他?
他一猶豫,同學們的畢業合影已經結束,現場爆發陣陣歡呼,學士帽紛紛飛向空中。
“張嘆你怎么才來?”
“他身上好臭。”
“海王來晚啦,又去喝酒了吧。”
“哈哈,是海王啊。”
有人戲謔,有人打趣,有人幸災樂禍……
看樣子,這具身體的原主人不受歡迎啊,張嘆見狀,勉強笑了笑,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
他想起了更多,比如他在班級的人際關系不怎么好,還有他的外號,“海王”。
這不是什么褒義詞,是那個同班前女友起的,并負責傳播,全稱叫海王型渣男。當你以為走進了張嘆的心房,沒想到只是游進了張嘆的魚塘,以為張嘆只有個魚塘,沒想到張嘆是個海王,還掌管七大洋。
這就是海王型渣男,虛懷若谷,能夠容下三宮六院一大幫妃。
“呸!渣男。”
張嘆了解“自己”后,跟著不屑。
第二天,宿舍。
張嘆一覺醒來,腦袋終于不再疼,放在枕邊的手機滴滴響個不停,班級的微信群里有999條未讀信息,畢業之際,大家在相互告別,依依不舍。最新的一條信息是他的室友發的,表達對同學們的不舍和情誼。
張嘆從床上坐起,打量四周,宿舍已經空了,只剩下他一個,沒人跟他告別。
他看著熱鬧的手機和空蕩蕩的宿舍,搖搖頭,他好像被孤立了。
起床刷牙洗臉,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身高目測180cm以上,身材瘦削,臉色蒼白英俊,頭發很長,被束起來,扎成一條馬尾辮,原名也叫張嘆,今年22歲,是北平電影學院導演系的畢業生,大學四年熱衷把妹,女友換了一大波,人稱海王。
至于為什么會躺在食堂餐桌上睡了一晚?
前不久,他通過關系,進了一個電視劇劇組,跟在導演身邊當助理,卻因為某個前女友搗亂,導致他被開除,憤怒又失望,喝的酩酊大醉,最后和他一樣,醉死了還是怎么的。
“空有一副好皮囊,做人卻這么失敗。”張嘆對鏡子中的自己說道,伸手在褲兜里掏了掏,拿出一張火車票。
北平西――G7008次―→浦江東
時間是6月28日上午11點,也就是今天,離現在還有一個半小時。
張嘆父母早亡,從小跟著外公外婆在浦江長大。兩位老人去年雙雙去世,給他留下了一處祖宅和一座學園。
昨天被劇組開除后,他賭氣似的買了一張南下的火車票。
如果張嘆還是那個張嘆,這張火車票最終肯定被扔掉,因為原張嘆打算在北平立足,但現在,張嘆沒怎么猶豫,決心南下浦江。
這里的浦江相當于他所熟知的上海,今天之前,他在那里度過了將近10年,習慣了那邊的風土人情。
收拾好行李,關窗關門,下了樓,穿過生活了四年的大學校園,朝人流進進出出的校門揮揮手,就像揮別曾經的張嘆,以及四年的荒唐青春。
11點登上火車,下午四點半,火車停在浦江東,張嘆隨著人流下車,好奇地打量這個世界的浦江城,和他記憶中的上海非常相似。
“浦江大劇院到了”
地鐵里傳來到站的聲音,張嘆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坐了到浦江大劇院的路線。
昨天,他就是在浦江大劇院參加第30屆金雞電影獎,睡了一覺,莫名其妙到了北平,成了另一個人。
他稍一猶豫,下了車,出了站,來到浦江大劇院外,夜色已經漸漸降下,劇院周圍十分安靜,廣場上亮起了燈光,行人很少,三三兩兩的閑逛。
公告牌上顯示最近一周的劇院使用安排:
《我和我的祖國》大型交響音樂會
大型滑稽戲《哎呦媽媽》
沒有關于第30屆金雞獎的任何信息,再次確定,兩個世界沒有半點交集。
“時代不同了,世界已經大變樣。”
張嘆看著這座輝煌建筑,重新進了地鐵站口,改乘1號線,在西長安街下了車,按照記憶尋找外公外婆留下的祖宅。
西長安街是浦江的繁華地段,但是偏偏有一處占地面積極廣的城中村,張嘆家的祖宅就位于這里。
祖宅占地500多平,年久失修,不能住人。張嘆打量一陣后,鉆進了一家理發店,店里只有一位理發師,穿著洗的發黃的白色背心,鼓起大肚腩,年紀可以當他爺爺。
理發師大爺正在剝豆子,準備做晚飯,見有人進來,抬起頭,瞇著眼睛打量,樂出聲來。
“嘿,終于等來你了。”
他放下手里的豌豆子,操起大剪子,把張嘆的小辮子剪了,留了短寸。
張嘆打量鏡子中的自己,整個人風格大變,清爽干凈,加上此張嘆不是彼張嘆,氣質截然不同,哪怕同學當面,也不敢篤定地說他就是以前的那個張海王。
“多少錢?”
“我給你錢!早就看你的小辮子不順眼。”
都是一個村的,理發的大爺認識張嘆,以前見他扎個小辮子在眼前晃來晃去,特不爽,想倒貼錢給他剪了,今天如愿以償。
張嘆哭笑不得地拿著5塊錢出了門,找到小紅馬學園。
這是外公外婆給他留下的另一處房產,同樣位于城中村,就在繁華的西長安街邊,街這邊是城中村房屋,樹木掩映,對面是高樓大廈、商場店鋪酒吧,鱗次櫛比,一派歌舞升平、燈紅酒綠。
夜色已經濃了,一彎下弦月掛在空中,小紅馬學園里燈火通明。
張嘆抬手看了看表,傍晚六點半,正常的學園早放學了,但這里是深夜學園,只在晚上營業。
一輛粉色的小電驢停在學園門口,車主是個30多歲的男人,身穿黃色外賣服,從身前抱下一個3、4歲的小女孩,給她背上小書包,叮囑她去學園里找小朋友玩。
小女孩現在不想要小朋友,只想要爸爸,不愿離開,拉著爸爸的褲子不放。
男人不得不從小電驢上下來,蹲在小女孩身前溫柔地說話。
“爸爸要去工作了,小茜到學園里找小朋友玩好不好?我們拉勾說好了的……”
小女孩擦了擦眼淚,可憐巴巴地進了學園。
三月,初春。
看內容下載愛閱小說app,內容已在愛閱小說app,網站已經不更新內容。南凰洲東部,一隅。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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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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