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綺見得這廂事了,便自向夏小妹請辭回家去了,夏小妹想留她,韓綺卻道,
“前頭慌慌張張的出來,也未詳說是有何事,想來母親必定心中焦急,還是早些回去吧!”
夏小妹便叮囑她,
“切不可將陛下出宮的事兒外泄!”
韓綺點頭,
“是,遵娘娘吩咐!”
這廂行禮退了下去,便領著桃李回轉柳條巷韓家了,王氏聽得她回來忙迎了出來,
“三姐兒,這……皇后娘娘召你進宮,是有何事兒?”
韓綺笑道,
“讓母親擔憂了,倒是無甚大事,只是皇后娘娘在宮里呆著悶了,想叫我去說說話兒!”
王氏卻是有些不信,
“那怎得一早就叫人來請了,從西苑過來路途不近,宮里的馬車怕是一早就守在宮門口了,用得著那般急么?”
韓綺道,
“娘娘那性子,母親又不是不知,見風就是雨的,說辦便立時就要辦,下頭人也不敢拖延的!”
王氏聞言又問道,
“你在宮中這大半日,同娘娘做了些甚么?”
韓綺笑道,
“娘娘讓我見識了一皇家園林,那西苑里風景實在優美……”
這廂興高彩烈描述了一番皇家御園的氣派,王氏這才算是放下心頭來,點頭道,
“娘娘能召你入宮是好事,于你以后的婚事也是有利的,只切記謹言慎行,切不可得罪了宮中的貴人!”
“是,母親!”
韓綺母女都當今兒的事情已過去了,待到第二日韓綺一早起身,預備著出門進學時,外頭又有宮里的馬車到了,又是青硯過來傳訊,卻是奉了娘娘口諭,要韓家三小姐進宮陪住一陣子。
這時節韓世峰還未出門,聽得娘娘口諭忙躬身接了,便吩咐韓綺道,
“即是娘娘有召,三姐兒便快快進宮去!”
韓綺心下納悶,只當著父親的面也不好問青硯,只得應一聲道,
“煩請姑娘在此稍候,待得臣女收拾東西之后,便跟著姑娘進宮!”
青硯也是一本正經應道,
“韓三小姐請!”
韓綺回去收拾了幾件衣裳,又讓桃李隨身帶了些細軟和碎銀子,這才出來告別父母,便跟著青硯走了,只苗姨娘見得韓綺進宮,不由的擔心起來,
“那宮里……可不比在外頭,也不知三小姐可能應付?若是……若是有個不好,被人給欺負了可如何是好?”
韓世峰聞言卻道,
“娘娘肯召綺姐兒入宮乃是大大的好事,只要她守著宮中規矩,誰會欺負她,真是婦人之見!”
苗姨娘委屈道,
“奴婢……奴婢這也是擔心三小姐!”
王氏忙笑道,
“怕甚么!皇后娘娘與我們家有親,又有乃是三姐兒的閨中蜜友,必是會護著她的,如今帝后和諧,皇后娘娘后宮獨寵,誰也不敢得罪她,有皇后娘娘護著我們三姐兒必會無事的!”
韓世峰也是深表贊同道,
“正是此理!”
只他們卻是錯了,他們卻不知韓綺這一入宮卻是三四個月不見人,若不是偶爾有韓綺的親筆信送回來,只怕韓世峰都要跑到順天府衙門外去敲聞登鼓,尋找失蹤人口了!
話說韓綺坐著宮中的馬車到了西苑,夏小妹見了她便上來拉著手笑道,
“陛下不在,我一個人也是寂寞,便找了你來做伴,你不會怪我貿然把你召來吧!”
韓綺笑著搖頭道,
“娘娘,這西苑如此美侖美奐,若不是您……臣女一輩子都瞧不到這般好的美景,這是沾了娘娘的福氣,臣女高興還來不及呢!”
她這說得倒是實話,她是自覺勤學的好孩子,于她而言此地風景獨特,全天下再無第二家分號,在這里讀書自然比承圣書院那早已看的爛熟的小花園子好上千百倍了!
夏小妹喜道,
“你喜歡便好!”
說著拉她進去坐下,便吩咐人上瓜果茶點,
“我們先歇一歇,待會兒到外頭逛逛去!”
接下來的一日實在很是平常,夏小妹帶著韓綺在這西苑之中閑逛,如今皇帝不在,太皇太后與太后都在宮里,這西苑就是皇后娘娘最大,倒是不必太依著規矩,二人肆無忌憚想笑便笑,想鬧便鬧很是開懷,一番游玩之后直到天色漸黑,才回轉廣寒殿中,下頭自有人奉上晚膳來。
夏小妹命人上了一壺酒,對韓綺笑道,
“左右今兒只我們姐妹兩個,吃些酒也無人敢多嘴的!”
說罷便親自給韓綺斟酒,韓綺心無防備便欣然應允,二人將一壺酒吃了下去,夏小妹又叫了一壺,韓綺的量小,不過三杯便已腦袋發暈,雙眼迷蒙,眼前的夏小妹就由一變做了兩個,在面前搖搖晃晃老是不肯坐好,韓綺正醉得七暈八素之間,只聽得夏小妹對自己道,
“綺姐兒,我們也去南昌府好不好?”
“唔……嗯……”
“哈哈!你答應了!太好啦!我們今兒晚上就走!”
“唔……嗯……甚么……”
韓綺醉倒了,等到她再醒來時,卻是身在一處十分狹**仄的地方,韓綺左右上下的打量,又覺著身下晃晃悠悠,似是身處在一只小船上,
“這是……哪里?”
韓綺動了動身子,就覺得頭痛欲裂,扶著腦袋呻吟著坐起來,此時那遮光的簾子一閃,,桃李從外頭探了進來,
“小姐,您醒了?”
韓綺揉著兩邊太陽穴道,
“我……我這是在哪里?”
桃李聞言神色怪異,又是氣惱又是無奈道,
“小姐,我們現在南下的船上……您……您被皇后娘娘給灌醉了,然后便被人抬到了馬車上,今兒一早在通州上了船,現下船都開出四五里了!”
“啊……”
韓綺聽罷呆在了當場,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她居然也跑出宮了!”
桃李無奈的應道,
“是啊!小姐……皇后娘娘不但自己跑出宮又出京,還把您給一并拐跑了!”
韓綺呆坐在那處半晌,混沌的腦子總算理出來了些頭緒,聞言是哭笑不得,嘆氣道,
“我早該猜到的,依……夏姐姐那性子,陛下都跑了,她怎么會乖乖呆在宮里!”
話音剛落,夏小妹也跟著探了腦袋里來,嘿嘿的陪笑道,
“果然還是綺姐兒最知我了!”
韓綺見著她,不由翻了一個白眼兒,嗔怪道,
“皇后娘娘,您這般跑出京來,便不怕太后與太皇太后知曉嗎?”
夏小妹哈哈一笑跳進來道,
“你不是說了么?皇帝敢跑出京,后頭必定是有安排的,想來定是不會被人發覺,再有就算被人發覺,還有他在前頭擋著,我怕甚么!”
說著又沖韓綺拍了拍胸脯道,
“綺姐兒,你放心,是我把你拐出京的,若是有事兒,一切自有我為你擔著就是!”
說完又過來拉了韓綺的袖子,
“綺姐兒,我想去尋陛下,又不敢一個人上路,便拉上了你,有你在我身邊,我心里才踏實,你若是真惱我,便打我兩下出出氣吧!”
韓綺無奈嘆氣,伸手揉著自己的額頭,
“唉!事已至此,還能如何?你別搖我了,讓我歇歇吧!”
夏小妹見她答應了,立時喜得咧開了嘴,便對韓綺道,
“你這酒量也是太差了,不過三杯酒便醉成這樣!”
韓綺聞言沒好氣的瞪她,
“我若不是酒量太差,你會得手?真是得了便宜又賣乖!”
夏小妹訕訕陪笑,很殷勤的扶了她躺下,
“你睡!你睡!再睡一會兒,便好了!”
韓綺果然又在船艙里睡了一個時辰,起身用了一碗桃李端進來的清粥,這精神才算是回復了過來,起身到了外頭。
韓綺兩輩子加起來到得最遠的地方就是通州,沒想到這一回中了夏小妹的道兒,竟要遠赴那在千里之外的南昌府,不由的心下又是忐忑,又有些小興奮,待到她出來立在甲板之上,見得運河兩岸一望無垠的農田,又有被那水氣夾雜著花香撲面而來,一個激靈間卻是精神一振,心里對夏小妹的怨氣,陡然減了不少,心中暗道,
“雖說她如此擅做主張不對,但沒有她這么一出,我只怕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京師!”
做了一輩子乖巧聽話的女兒,頭一回做這般出格的事兒,這滋味……好似……也不壞啊!
韓繡緩緩走至船頭,這才瞧見夏小妹正與青硯兩個坐在船頭鉤魚,二人全顧不得身上上好的衣裙,就這般坐在船頭,四條腿都懸在了船舷邊,還不時的晃動著,只聽夏小妹問青硯道,
“怎得釣了這般久,沒有一條上鉤的?”
青硯將手里的釣桿提了起來,看了看那鉤上被水泡得都漲大了的地龍,想了想道,
“難道是這魚餌不新鮮了?”
夏小妹把自己的扯起來也瞧了瞧,應道,
“不如再換一個新鮮的吧!”
二人便回身,從身后的一個小瓷壇里,捏了一個還在七扭八拐的地龍出來,夏小妹這才瞧見立在后頭的韓綺,不由笑道,
“綺姐兒,你醒了?”
韓綺點了點頭過去探頭看了看河面,那河水清澈見底,肉眼可見巴掌大的白鱗小魚在河中,追著船頭來回游動,只卻是沒有一個上鉤的。
夏小妹奇怪道,
“明明這些魚兒都聚攏來了,怎得就沒一個上鉤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