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點頭,
“即是如此,那我們去后院尋那夏家小姐,你可是識得她面容?”
謝儉點頭,
“卑職認識!”
他日日守在太子爺附近自然是認識那夏家小姐的!
不過……此時深夜,一眾女子正在安寢,也不知夏家小姐在哪一間屋子里,難道要一間間去尋,一個個去看么?
想到這處不由頭上又見了汗,心中再恨自己出門沒有看黃歷,
“遇上這般不拘小節的主子,當真是八輩子的有幸!”
想他堂堂羽林軍左郎將卻是要做出這半夜三更偷看閨秀面目之事,今日回去讓羽林衛的兄弟知曉了,豈不是要讓人笑掉大牙?
謝儉一面心中暗嘆,一面警惕的四下察看。
二人在院中昏黃的燈光下,矮著身子自回廊之處,往那后院而去,到得一處月亮門之前,遠遠見得有一隊燈籠緩緩過來,卻是有家丁巡邏到了此處,謝儉忙按了朱厚照肩頭,二人藏身在那花叢。
朱厚照見得那走在前頭一人,寬袍大袖,一臉的倨傲,不是楊濬又是何人?
哦!想來他是東院的先生,今晚上當值守夜倒也是常理!
朱厚照與那謝儉二人伏在花叢之中,不敢露頭待到那一陣家丁走過之后,這才探出頭來悄悄往那院門而去。
院門上此時已經落了鎖,朱厚照看了看拳頭大的銅鎖頭,悄聲對謝儉道,
“我們翻墻!”
二人循著墻根過去,尋了一處枝葉茂密之處,由謝儉帶著朱厚照翻過了墻頭,二人身形一落在一座小池之旁,謝儉四下打量,便一指池中的假山道,
“殿下先去后頭躲一下,待屬下瞧看地形之后再做行動……”
朱厚照點頭,三兩步就往假山后竄去,這假山乃是建在水池之上,不大不小一個池子,中間一座假山,又以小小一座石橋與岸邊相連,順著石橋過去便在假山之中開出一條小徑來,大小可容一人通過,只要人入其中可走小徑繞著假山轉上半圈通往池子后頭鵝卵石鋪著就的小徑,沿著墻根往廊下而去,這乃是做的小小的一個曲徑通幽之景。
在這半夜三更,四處漆黑只廊下有燈照耀之時,將身子往那假山后頭一藏,躲在陰影之處必是無人察覺,只如此好的藏身之處,卻是擋不住里頭早已有了一位,朱厚照兩步進了小徑,人一轉過假山,便一頭撞向了假山后黑漆漆的一團人影。
那一位前頭聽得頭頂風聲響,也正自探頭出來打量,卻沒有想到太子爺身手倒也敏捷,兩步過來,一進一出之間二人正正撞了個結實!
“嗯……”
“哎……”
對面那人比朱厚照高上半個頭,被他撞入懷中,一聲悶哼,退后一步,伸手去抓住他的肩頭,朱厚照亦是嚇了一跳,抬手拍開對方的手,身子疾退立時背就撞到了后頭山石之上,心中驚道,
“此人是誰?為何鬼鬼祟祟在此?”
卻說前山那頭,梁紹在帳篷之中負手打轉,卻是在心中暗暗后悔,
“我怎得就讓他一人去了后山,若是有個差池可如何是好?”
總歸還是要自己在他身邊才周全!
想了想一撩簾子探了一個腦袋到外頭察看,營地當中點有篝火,四面都架有帳篷,此時間夜已深,除卻先生安排巡邏值守的師兄弟們,篝火前已是再無一人。
梁紹縮回頭去,卻是悄悄自帳篷后頭鉆了出來,往那栓馬的樹林遮了身形過去,待得漸漸近了,卻聽得那頭有人說話之聲,
“吳兄,你好了沒有?”
有人應道,
“好啦!好啦!等一等我!”
梁紹幾步過去一看,卻見得有人已早他一步到了此地,也是同他打得一樣主意,想偷騎了馬兒去后山別院,此時已有四人坐在了馬上,那位吳兄正手忙腳亂的解著韁繩,
“快些!”
梁紹見狀忙現身出來,
“等等我,我也要去!”
那幾人聽得喊聲,回頭一看是梁紹,有認識的忙招手道,
“快些呀!我們派了一人去引開值守的先生,再不快些先生便要回來了!”
梁紹點頭,幾步過去解了其中一匹馬的韁繩,矮胖的身子一躍便上了馬背,
“快走!”
幾人一言不發打馬往那山路奔去,待得跑出去老遠,這才敢開口說話,有那相熟的問梁紹,
“梁兄,莫非也有心儀的姑娘在東院?”
梁紹呵呵一笑,
“呃……這個……這個是有的……”
老子哪里想半夜三更出來吃冷風灌露水,若不是為了兄弟,在帳篷里安安穩穩的睡大覺不香么!
這幾個與太子殿下一樣心思,都是想趁著這時節好去給心儀的姑娘獻殷勤,一個個膽大包天拼著被先生責罰,也要走這一遭,見同道中人如此之多,倒是生出幾分豪邁感來,
“唯道不孤也,為了卿卿,便是受罰心中也是甜的!”
只有梁紹苦著臉跟眾人一起趕路,幸得山路平坦,又有今晚月色極好,夜半趕路半分無妨礙,眾人一路快馬加鞭趕去后山,卻無人知曉值守的先生回轉林中,見得少了六匹馬大怒不已,過來報給魏先生道,
“這幫混賬小子必是偷騎了馬跑去后山了!”
魏先生聞言臉色凝重,
“這夜半趕路,又是在山中,若是有個閃失如何同家中父母交待,還是要跟過去瞧瞧才是!”
魏先生一面吩咐眾人挨個兒的清點那帳篷之中少掉的人數,一面又點了四名年長的學生,同自己騎馬追去了后山。
那頭后山別院之中,朱厚照與人撞了個滿懷,一個背靠山石,一個退守小徑,隔了兩步遠都在借著廊上的燈光打量對方,無奈何二人都是藏頭露尾,只露出一雙眼相互打量。
這廂都在心中暗道,
“看來這家伙也是私入別院,這是要做甚么勾當?”
朱厚照壓低了聲音問道,
“你是誰?”
對方也哼了一聲低低問道,
“你又是誰?”
話問出口來,雙雙瞪了對方一眼,都覺著對方有些莫名的熟悉之感,對方想了想低低道,
“兄弟,看情形今兒晚上我們都是有事要辦,即是如此不如……井水不犯河水,我們大路朝天各走半邊如何?”
這樣自然是好的!
朱厚照想了想點頭道,
“好!”
對方點頭一抬手,
“請!”
朱厚照瞧了瞧左右,卻是照著原路退了出去,那人緊跟著也走了出來,二人在陰影之中互視一眼,轉身各自走開。
只這后院說小不小,說大也不算太大,小徑彎彎曲曲,往那廂房去的路只有那么一條,二人分頭行走,沒想到各自繞過一叢花樹又碰到了一處。
“哼!”
“哼!”
再見面只相對冷哼一聲,齊齊往那小徑走去,但小徑狹窄,二人都不愿意與對方并肩行走,太子爺此時腳下慢了一步,被那位占了先,走在了前頭,此時也無心去與他計較,便只能跟在那人身后往廂房而去。
這后院分了三個院子,每間院子又有廂房好幾個,一間房里住了六位小姑娘,朱厚照也不知要尋的人在哪一間住著,出去尋人的謝儉也是久不見現身,太子殿下只得親力親為,自己尋找。
二人到了第一間廂房門外,互視一眼,那人突然伸手自腰間抽出一把匕首來,朱厚照嚇了一跳,
“你……你要做甚?”
那人愣了愣,
這聲音好生熟悉!
只是這時也未及細想,當下輕聲應道,
“你當我要如何?”
說罷不再理他,轉身到門前,將那匕首插入門縫之中輕輕一挑,里頭的門栓立時松動,被匕首托著輕輕放下,門無聲無息的推開,那人立在門前聽了聽,這便閃身進去了。
朱厚照見了暗道,
“此人這手法倒是利落,難道是個溜門撬鎖的蟊賊?”
想到這處不由心中猶豫,
可是要大聲呼叫,將護院的家丁叫來?
但若是叫來了,自己只怕也逃不掉被逮住的下場!
正亂想間,見那人閃身又出來,手上卻是空空如也,想來并未偷著東西,那人出來也不理會他,逕自去了下一間,太子爺立在門前看了看里頭,一咬牙也鉆了進去。
這廂房里黑暗,不過幸得今晚上月色明媚,又屋中人為了通風,并未關嚴窗戶,借著月光朱厚照立在那處打量了幾眼,三張床榻之上有六名女子,卻都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當下忙退了出來,想起適才看到的情形不由暗道,
“這一個個的大家閨秀,原來也只是白日里端莊貌美,睡到了榻上,睡相也是如此之差,竟還有半夜磨牙,流口水的!”
當下又跟著去了下一間,那人正巧從里頭出來,見朱厚照跟在自己后頭不由嘿嘿一笑,
“兄弟,你倒是會撿便宜!”
朱厚照應道,
“若不是我那幫手一時不知去了何處,我也不必如此!”
心中卻暗罵,
“那謝儉為何還不現身!”
這院子乃是分了三個跨院,他們從最外頭的查起,謝儉卻是從最里頭查起,一時如何碰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