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節屋子里亮起了燈,有人在說話,
“李莽,甚么人在外頭?”
李莽一彎腰將張榮璟提了在手中,便往屋里拖,
“一個蟊賊被老子一拳頭打昏了!”
有人聽了就是笑,
“這蟊賊真是不開眼,我們兄弟幾個窮得就差上街明搶了,他居然偷到我們兄弟頭上了!”
說話間李莽進了屋,癩痢頭與劉青正披了衣裳起來,見了地上的張榮璟道,
“這小子瞧著不似個賊,倒似個公子哥兒!”
李莽嗡聲嗡氣的應道,
“這豈不更好,先將這小子身上的衣裳扒了,看看還有沒有甚值錢的玩意兒!”
癩痢頭伏下身仔細瞧了瞧張榮璟嘿嘿笑道,
“小子,今兒你是自投羅網,怨不得我們兄弟了!”
這廂便動手扒衣裳……
卻說那張榮璟一夜未歸,付文雍與張榮璟前后院住著,初時是并不知曉的,待到第二日仆人急匆匆來敲門,報道,
“老爺,張家的公子昨晚上一夜未歸,他家里的仆人過來稟報了!”
付文雍聞言連忙自床上坐起,
“昨晚上我回來時曾問過張家下人,說是榮璟已經睡下,怎得又是一夜未歸……”
話音剛落立時回過味兒來,自家多半被人蒙騙了!
想到這處,再好的性子也被氣得七竅生煙,當下連聲喝道,
“將人帶進來!”
張家的兩個仆人進來跪到地上,哭道,
“付老爺,我們家少爺昨晚上一夜未歸,也不知在外頭是否遇上事了!”
付文雍氣道,
“你們這時節知曉來尋老爺我了,幫著你們家少爺騙我的時候,怎得不知有今日?”
那兩個張家的仆人哭道,
“付老爺恕罪!小的們也是沒法子,我們家少爺那性子向來霸道,但有不從,對我們下人非打即罵,我們不得不聽他吩咐啊!”
付文雍氣得一揮手,
“此時說這些也是無用,你們少爺昨晚去了何處,你們可是知曉?”
那兩個仆人對視一眼,付文雍氣道,
“此時都還不肯說?”
二人應道,
“我們……我們少爺聽說是去了呤香院!”
“呤香院?”
付文雍一聽這名兒便知是何場所,
“他竟然去了女支館……”
想了想問二人,
“你們家少爺可是時常去那些地方?”
仆人應道,
“倒……倒也不常去,只同幾位朋友去過三五回,不過……不過從來都是不過夜的……”
張榮璟也怕被付文雍發覺,告之了家里,若是被自家老子發覺克扣了銀兩,那他還有甚么本銀做耍?
因而在外頭便是女票宿也不敢睡到天亮,三四更便要回來,兩個仆人就守在門前給他悄悄開門,神不知鬼不覺的放進來,因而付文雍并未察覺!
“付老爺,我們家少爺從不在外頭留宿的,昨兒一宿未歸,定是在外頭出事了!”
付文雍聽了連連冷笑,
“怕甚么,說不得他如今還在呤香院里睡著呢!”
這廂一面穿衣一面心中暗怒,
“早知曉張廣賢這兒子如此頑劣,便不應當礙著情面答應收下他,現下將他帶到京師來,反倒讓這小子更加放肆,連女票宿女支子都做出來了,讓我回去通州如何同他老子交待!”
穿好了衣裳,付文雍親自領著人去呤香院找人,只沒想到一進那院子里,只見得偌大的廳堂里一片空空蕩蕩,老鴇正立在當中指揮著龜奴們布置廳堂。
付文雍便吩咐身邊的仆人上前去打聽張榮璟,那老鴇一聽臉色就變了,甩著帕子跳著腳的罵,
“甚么張家少爺,李家少爺的,昨兒老娘這處被人砸的稀巴爛,客人們都被嚇跑了,一筆生意都沒有做到,不知曉甚么張家少爺!”
付文雍從那呤香院出來,又問兩名仆人,
“你們家少爺在這京師之中結交了甚么朋友?”
兩名仆人想了半天,說出一個來,
“聽說是與李員外郎家五少爺交好!”
付文雍忙又坐車拜訪李員外郎,見得那睡眼惺松的小子出來問起張榮璟,那小子還未睡醒,迷迷糊糊道,
“張榮璟呀!昨兒我們在呤香院同一頭肥豬打了一架,之后大家伙兒都跑走了,怎得……他沒有回家么?”
那李員外郎聞言上去便是一腳,踹得自家兒子一屁股坐倒在地,抱著肚子直叫喚,
“孽障!真是孽障!”
付文雍臉色凝重的自李員外郎府上出來,又回去呤香院附近尋找,卻是問遍了附近人家都沒有見著張榮璟,付文雍這一回卻是真有些慌了!
人家好好的一個兒子被他給弄丟了,張廣賢如何與他善罷干休!
想起韓世峰久在京師想來必有人脈,急忙趕回去見韓世峰,韓世峰聽聞此事也是大吃一驚,
忙寬慰道,
“遠錚不必著慌,我在五城兵馬司里有些朋友,現下就托人去打聽打聽!”
聽付文雍言說昨日里呤香院里打了架,莫非是老鴇報了官,人被抓到了五城兵馬司里?
韓世峰出門托人打聽消息,走前又吩咐了王氏,
“叫了家里的下人都出去再找一找張家公子!”
王氏點頭,
“老爺放心,妾身這就將家里人都使出去尋人!”
將家里的老仆與婆子都放了出去尋那張榮璟,韓綺姐妹聞聽此事也是十分驚詫,韓繡道,
“京師這般大的地界,張家表弟也不知在何處藏身?”
韓綺也是皺眉道,
“他若真是藏在何處倒也罷了,怕只怕……”
這京師城中,天子腳下,說是繁華那自然是真繁華,可若說是混亂也是真混亂,多少三教九流的人在這城中混飯吃,有那拍花子的,家里的孩子一個錯眼不見,便抱走了,從此親人離散再不相見,又有那仙人跳的,使個美人兒出來騙光人的錢財,也有引人賭博的,弄得家破人亡,苦不堪言,更有那綁匪勒索的,瞧著哪一家的公子哥兒有錢無勢,便趁夜綁了去,問家里的人要銀子,若是有些道義的綁匪,收了銀子是要放人,卻多得是收了銀子還要撕肉票的!
張榮璟便是這類有錢無勢的公子哥,他老子張廣賢人慢說是人在通州,便是在京師為官,五品的官兒說大也不算大,有那膽子大的黑道人物,將家里的公子小姐一綁,事后再殺了滅口,便是報了官也無濟于事,日子久了成了一樁懸案,也就不了了之了!
若是張榮璟被人趁晚綁了票,那……只怕想回來就難了!
韓繡也是想到了這處,秀氣的眉頭立時緊皺了起來,
“這可如何是好?”
一來總歸也算得沾了親,雖說這位遠房的表弟,性子實在不討喜,但總歸也不想讓人就這么出事,要知曉那些被綁匪的,許多下場凄慘,被人殺了還能落個痛快,若是讓人打斷手腳賣給乞丐幫,又或是送進了小倌館里,再若是賣到苦窯里是要生生被折磨死的。
二來這是付叔叔帶來的人,好好的一個人給弄丟了,付叔叔只怕不好向張家交待!
韓紜聞言卻是不以為意,
“聽說那小子時常偷溜出去玩兒,說不得這一回在外頭玩高興了,又或是吃醉了酒未醒,待到他醒了酒便會回來了!”
韓綺搖頭,
“說是在外頭女支院里打了架,五城司馬兵的人來抓,他便跳墻跑了……”
張榮璟在這京師人生地不熟能跑到哪兒去?
韓紜哼道,
“說不得那小子知曉闖了禍,尋地方躲起來了!”
這廂韓家發動人手出去尋張榮璟,卻是尋了兩日都未見蹤影,韓世峰又拜托五城兵馬司的朋友找尋,也是沒有消息,日子拖得越久,這人怕是越發找不回來了!
付文雍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只他在京師之中也是無有多少助力,只得又來尋韓世峰。
這一日韓世峰正在書房之中指點韓綺練字,聽得付文雍求見忙請了進來,付文雍進來便唉聲嘆氣對韓世峰道,
“文明兄,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若是再隔幾日尋不到人,我便只有親自去通州向張兄請罪了!”
韓世峰寬慰道,
“且再尋幾日吧,這偌大的京師尋個人確是不容易,我明日去衙門里告假,同你一塊兒去尋人!”
付文雍聽了連連拱手,
“多謝文明兄,多謝文明兄!”
韓世峰擺手道,
“說起來這也是遠房的外甥,我也應當盡一份力的!”
付文雍嘆氣道,
“那五城兵馬司的人說,當晚上追著一幫子人出去,其中有一個好似就是榮璟,只后頭一通亂跑,他也不知跑到了何處去,我將那呤香院附近的人家都問了個遍,也是無人瞧見他……”
韓世峰應道,
“明日里我們再去問問,若是還不見就往外頭再找一找,許是他跑得遠了……”
付文雍又嘆氣,
“若是跑遠了,總歸也有回來的時候,就怕……”
下頭的話不說,韓世峰也明白,忙安慰他道,
“這京師總歸是天子腳下,朗朗乾坤,也沒有無故傷人殺人的事兒……許是他被困在了何處,不得脫身……”
付文雍應道,
“我此時倒想他是被人綁了票,若是被人綁了,總歸也有個消息了,這樣無聲無息的,實在讓人提心吊膽,日夜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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