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說起私奔來,道士倒是有些心頭發虛了,
“平日里搬動些小數,他不會察覺,若是全數搬空了,只怕他不會放過我們!”
婦人應道,
“怕甚么,他那些銀子都是些不能見光的,便是我們全數搬光了,他一不敢報官,二不敢派人來追,若是讓錦衣衛的人知曉了,要砍腦袋便是他頭一個有份兒!”
話到此處,二人再對視一眼,
看來那關珂果然有貪污之行,家里藏著大把的銀子,被她婆娘用來養奸夫,這也算得人證了!
王大虎沖他使了一個眼色,湊過來悄聲道,
“去外頭……”
如今他們算是得了一個準信兒,報上去便可拿人搜查,于是吩咐衛武去外頭安排人手,白云觀中不好動手,待到這婦人出了道觀便讓人拿下,弄回錦衣衛問上一問,便甚么都知曉了!
衛武依言翻窗出去,回頭沖王大虎招手,王大虎搖頭,一臉興奮的示意里頭戰事又起,要留在這處,衛武無奈搖頭只得自己出去了。
這廂到了外頭尋到自己人,將事兒低低吩咐了一番,自己又回轉那院子,走在半道之上,見得人群聚集,乃是因著已近午時,觀中有齋堂在供應午時的齋食,多數香客要在這處用齋飯,其中又有來來往往的小道童雙手端著托盤,送到各處院落。
衛武瞧在眼中卻是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反身來到一處香爐前,此時殿中人已往齋堂而去,四處倒是空曠了下來,左右瞧瞧伸手抓了一大把香灰,又取了一旁桌上的符紙包上揣入懷中。
尋著方向快走幾步跟在那幾名端飯的小道童身后,果然見他們往那兩處院落走去,便綴在后頭專等著幾人分開之后,想瞅準那給夏文彬送飯的小道童,再尋機散些香灰進那飯菜里!
嘿嘿!小子!給你清清腸肚,讓你不好好讀書去相看甚么人家!
相看也就相看了,與我們家三小姐說的甚么廢話,害她被人誤會,險些損了閨譽!
老子這回有事在身,只能小小一把香灰以示懲戒!
這廂一路跟去,見得幾名道童到了岔路分開,只剩下兩名往最偏僻的院落走去,衛武瞇著眼緊緊跟上,只聽得其中一個七八歲的小道童對另一個道,
“師兄,我能歇一歇嗎?我的手都酸了!”
另外一個大些的點頭道,
“好啊,我的手也酸了,先放在這處歇一歇吧!”
二人將手中的托盤放到一旁的假山石上,衛武見狀忙從后頭樹林里繞了過去,慢慢在樹叢的遮掩之下挪到那假山后頭,正此時聽得有女子在說話,
“敢問兩位小道長,可否指個道路?”
原來是有人打聽路徑,兩個小道童忙轉過身來頌了一聲無量天尊,大點兒的那個應道,
“女信士有禮了!”
那女子忙還禮,
“兩位小道長有禮!敢問這齋堂如何可到?”
大一點兒的道童抬手指路,
“女信士,可順著這條路往前頭走……”
趁著他們說話的時間,衛武借了一旁樹木的遮掩探出頭去,只見得假山上放了兩個托盤,想來必是一左一右兩個院子的,衛武也分不清那一個是夏文彬的,那一個是那院子里正在榻上酣戰的中年道士的,便索性將一大包香灰全數雨露勻分,都給倒進了湯里,這廂還伸出手指頭攪了幾攪。
衛武一面嘿嘿奸笑著收回手去,人也悄悄縮了回去,無聲無息的消失在小徑盡頭。
假山旁邊兩位小道童并肩背對而立,擋住了其余人的視線,讓衛武神不知鬼不覺的放了一大包香灰,卻是無一人發覺,還在盡心指點面前幾位女信士方向,
“自這條路出去,往左見得大殿又往右,穿了院堂再穿一座大殿,又往右……”
這處位置卻是離著齋堂太遠了些,兩人說來說去倒是讓人越發摸不著頭腦了,那問路的婦人也是有些懵,
“這個……小道長,我聽得有些糊涂了,勞煩再講一遍可好……”
兩個小道童倒是耐心,便又要再講一遍,只后頭一個高挑個子的年輕女子卻是朗聲道,
“哎呀呀!姨娘,我們問齋堂就是去用飯,這里有現成的飯菜,不如便讓兩位道長讓給我們吧,也省得我們來回走動,我這腿兒可是快要斷了,再也不想走了!”
那年長些婦人聞言忙道,
“這怎么成,這飯食必是早有人等著用呢,我們怎好半路攔截,說不得還要害兩位小道長受罰!”
年輕的女子卻是當真累了,
“姨娘,我現下是又餓又累真是不想走了,你們若是要去齋堂,我便在這處等著,待你們給我送來吧!”
這也是她今兒早上睡過了頭,起床時連早飯也沒來得及用上,就在車上吞了兩個龍眼兒大的桂花糕,到了這白云觀里跟著姨娘做磕頭蟲,磕得她是頭昏眼花,肚子里咕咕作響,真是半步都邁不動了!
更有她可是知曉的,這白云觀里的齋飯是出了名的寡淡,齋堂里的飯食實在難以下咽,這托盤之中的想來必是單給一些香客做的小灶,自是比大齋堂的好吃一些,倒不如同這兩位小道長說說好話,使幾個銀子,換過來自己用!
諸位看官必定也是猜到了,這正是來白云觀進香的韓紜同苗姨娘二人,身后還跟了兩名年長的婆子。
苗氏聽了韓紜的話也是無奈嘆氣,
“罷了,你便在這處等著,我們去取了來給你!”
當下留了一個婆子陪著韓綺在此地,自己與另一個婆子過去取飯菜,待得苗氏一走,韓綺轉頭就從腰間摸出一小塊銀子來,對那兩位小道童道,
“兩位道長,信女實在是餓得走不動路了,不如將這盤里飯菜勻些給我,我這里有銀子給你們換如何?”
“這個……”
兩個小道童對視一眼,那大的應道,
“女信士即是饑餓自可先食,只這銀子倒是不用收的!”
當下取了一個托盤遞給韓紜,口中道,
“只這兩托盤只能勻一個給女信士,另一個還要送給觀中寄宿的公子!”
兩人頭的飯菜,一是給寄宿的夏公子的,一是給師叔的,師叔的倒是能緩上一緩,只夏公子乃是客,卻是不能怠慢了客人!
韓紜忙笑著謝過,
“如此已是很好啦!多謝兩位道長!”
兩個小道童聞言沖她行了一個禮,一個照舊送飯,一個回去再取一盤來,韓紜便領著那婆子坐到了園中的涼亭里,韓紜瞧了瞧道,
“這飯菜倒是不少,我們兩個分著吃也是盡夠了!”
當下示意婆子坐下同她一起食,婆子擺手道,
“二小姐且先用著,老奴等著姨娘過來就是!”
婆子知韓紜餓了半日肚子,便請了她先吃,
“二小姐必也是餓狠了,且先用飯吧!”
韓紜也是真餓極了,當下再不多話,立時埋頭大吃起來,她連著兩頓未食,又走了許多路,早已是前胸貼后背,此時在這院子里四下無人也顧不得閨秀們的禮儀,端了飯碗便大大的刨了一口,卻是一口就咽到了,忙喝口湯送進去,卻是皺眉道,
“怎得有些怪怪的味道?”
“怎得有些怪怪的味道?”
婆子聞言應道,
“這處觀里的飯菜乃是大灶燒制,自是比不上家里的小灶細炒,味道差些也是難免,二小姐切不可剩下!”
在道觀里用飯,必是吃多少取多少,不可有剩余浪費之舉的!
韓紜點頭,皺著眉頭將那一大碗白米飯,兩盤了素菜,并一大碗湯全給喝了進去。
那頭院子里夏文彬的飯菜也送到了,他端坐在石桌前,先是喝了一口湯,只覺味兒有些怪異,便皺眉放到一旁。
這廂一口一口將飯菜全數用完,想了想還是硬著頭皮將湯喝完,只喝到最后見得碗底的一層殘渣,不由皺眉,
“這……里頭……”
想了想便只當是鍋中炒菜時的殘留,倒也不以為意,只剩了最后一小口,倒進了院中的樹根之下。
這頭韓紜皺著眉頭喝著湯時,苗氏便領著人回來了,見她已是用上了,一問之下才知是使了銀子給小道士,也不好多說,只招呼著兩個婆子坐下,
“出門在外不必太講規矩,大家都餓了,先用飯再說!”
四人這廂圍在石桌前用飯,韓紜吃到最后見那湯里有殘渣,便抱怨道,
“這觀里的道士做菜也是不盡心,怎得連鍋都未洗凈便熬湯了!”
苗氏也瞧見了那碗里殘渣,就勸道,
“二小姐還是全數喝了吧,我們來進香最緊要心誠,切切不可口出厭惡之言!”
另外兩個婆子聞聲也是點頭,
“在這觀中,二小姐還是守觀里的規矩為好!”
三人即是都如此說,韓紜也是無法只得硬著頭皮,將那碗底的殘渣都給倒進了肚子里,只覺得牙縫里全是渣滓,卻又不敢當著幾人呸出口,只得和著口水吞了進去。
幾人用罷了飯,便讓婆子將碗筷等送回前頭齋堂去,因著前頭已是拜完了諸位神佛,又將要
求的符箓取到了手中,便不打算回前頭去了,預備著在這處歇一歇就出觀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