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世峰在京中多年要尋個差事確是十分容易,只想要尋個韓貴能安心做的長久的卻是難了些,還有香草那丫頭,這一回進京乃是為了尋門親事來的,若是沒有尋到合意的親事,只怕是不會回通州了!
王氏聞言恍然,
“怪不得,今兒宴席間,大嫂領著香草四處同人周旋……”
原來是想趁著這一回婚宴,在京師之中尋門親事……
想到這處卻是不屑一笑,
怪不得今日里韓香草打扮的花枝招展,那臉上的粉兒撲得都快成墻膩子了,蔣氏倒是打算得好,只她那女兒姿容只算得中等,又出身鄉野,家中并無多少田產,自然陪嫁不多,京師里這些小官小吏的人家,旁的沒有但勢力利眼卻是家家不缺,人人都想攀高枝,你這通州來的鄉下丫頭,做人妾室都夠嗆,做個正室只怕是妄想!
只這些話只在心里想想,卻不敢同韓世峰講,韓世峰在京師多年,如何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但總歸是自家親親的侄女兒,也不好推脫不幫,便對妻子道,
“六哥兒的事我倒是能想想法子,只兒女婚事卻是你們婦道人家的事,你不如也幫香草留心留心……”
王氏聽了心頭頓時有了三分火,當下眉頭又皺應道,
“前頭有茂的事兒還沒著落呢,怎得又將香草的事兒推給我了,老爺這是拿我當外頭的媒婆子使喚了么?”
韓明德那一家子倒也罷了,左右平日來往多些,王氏與劉氏倒也互瞧著順眼,只韓世同那一家子,王氏本就不喜,她又深知自家大嫂蔣氏的性子,愚昧無知又刻薄短視,香草那孩子被她慣得不成樣子,便從那晚上倒墨汁兒的事就能瞧出來,這孩子是個沒教養好的!
王氏自覺做媒乃是做得兩家秦晉之好,小兩口恩恩愛愛,兩親家和和氣氣才是最美滿,韓香草那樣的女子嫁給誰家,只怕都不得安寧,她若是做了這媒,就不給人做親,而是給人結仇了!
王氏是滿心的不愿,韓世峰又是個燈下黑照不見自家人的短處,還在同妻子言道,
“香草那孩子我瞧著倒是樸實能干,想來也是持家的好手,左右你也要四處走動,為有茂留心婚事,倒不如一方二便,將香草的婚事也給辦了!”
他說的輕巧,王氏聽了卻是三分火燒成了六分,將手中的木梳啪一聲放在妝臺上,冷笑一聲道,
“老爺這上嘴皮兒碰下嘴皮兒的說得好是輕巧,知道的曉得是這家里兒女小輩們多,不知曉的聽您這么一說,還當韓家的女兒家都嫁不出去呢,這說一個還搭一個的!”
韓世峰本吃了兩杯酒,正有些燥熱,心里有些不爽利,聽得王氏說話夾槍帶棒的,便皺起了眉頭,
“這事兒不過就是隨口提一提,你愿意辦便辦,不愿意便罷了就是,何必拿話來揶揄我!”
王氏聽了還是冷笑,
“你那兄長都將兒女帶到京城了,兩件事兒不成,只怕就要將人扔給你來擔待了,這可由不得我愿意不愿意了!”
王氏此言倒是正中要害,韓世同果然便是如此交待韓世峰的,韓世峰心里自然也是覺得兄長辦事不妥當,但當著妻子如何肯拆兄長的臺,卻是騰一下子自床上坐起,怒道,
“那是我親親的侄兒侄女,我這做四叔的自然是要操心的……”
王氏應道,
“你即是如此操心,便自家去說媒去,我倒要看看您這主事大人能為親侄女做的甚么好媒,讓你那嫡親親的侄兒能做的甚么好差!”
說罷一甩齊腰的長發,簾兒一揭人便去了凈房,韓世峰坐在那處很是氣惱,氣妻子事事賢惠,只遇上本家的事兒,卻是從來尖酸刻薄,不肯讓一步,也是惱兄長行事太過急躁,這兒女親事那里是一說便成的,若是想尋個好人家,沒個一年半載那里能成事的!
只今日夫妻說話嗆到了這處,韓世峰也不想再同妻子起爭執,當下起身開了門出去,卻是往苗氏那邊去了,王氏揭簾子出來一看,冷哼一聲,叫了伺候的婆子打水洗漱。
婆子端了熱水進來道,
“夫人何必與老爺置氣,那通州老家里的人,這樣事兒,那樣事兒的從來沒有斷過,若是要為了這個爭吵,只怕是吵也吵不完的,沒得傷了夫妻感情……”
后頭一句婆子沒有講,這樣吵來吵去,豈不是將老爺往那苗氏的房里推!
王氏自然知曉她的言語未盡之意,當下冷笑一聲道,
“放心,這事兒他在我這處討不了好,在苗氏那處一樣也討不了好!”
苗氏那人性子雖弱,也沒有甚么見識,但她極是護短,生了兩個女兒,最疼的就是韓綺,平日里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前頭韓香草把老三的書給廢了,害得老三連夜抄書的事兒,王氏知曉,苗氏也是知曉的,若是韓世峰將這事兒放到苗氏面前,苗氏為了老三也不會讓這丫頭留在京師禍害人,只怕比自己更想趕大房的人走!
王氏倒是看得真準,韓世峰去了小妾房中,苗氏有些吃驚,
“老爺,怎得今日過來了?”
雖說這后宅里只一妻一妾并不排日子,不過韓世峰向來是個重規矩的人,都是每隔三日在苗氏房中歇息,這樣算來則是妻子二十日,小妾十日,今日還未到日子,怎得就過來了?
韓世峰陰沉著臉不語,苗氏一見便知這是在正房那處受了氣,當下也不多言,只是打水伺候著他洗漱,待到韓世峰躺到了床上,長舒了一口氣才開言道,
“我不過托她給七姐兒留心婚事,她倒是惱了……”
苗氏一聽在心里想了想立時明白了過來,心中暗暗道,
“那韓香草鄉下來的丫頭,倒因著我們家三姐兒、五姐兒是妾生的,見面便鼻孔朝天很是瞧不起人,前頭還弄廢了我們家三姐兒的書,偏還要咬死個人不認賬,這樣無賴的性子,若是真讓她說成親事留在了京師里……”
那韓香草在京師沒個親戚,真要嫁入了京師之中,但凡有些大事小事還不是指著這四叔做主,老爺又是個不管事兒的,以后還不是勞煩夫人,她在家里進進出出的多了,難免又要欺負家里的姐兒們,韓繡是嫡長女香草還有幾分畏懼,老二韓紜又是個不吃虧的性子,那倒霉的還不是我的三姐兒和五姐兒!
想到這處,苗氏是打死也不愿韓香草呆在京師,她性子不似王氏剛直,卻是擅能以柔克剛,當下輕聲對韓世峰道,
“想來因著那是老爺親親的侄女,夫人自然要另眼看待,想來是怕婚事有個不妥當,倒落個兩頭不討好……”
韓世峰應道,
“要做成一門好親,自然是要費許多心思的,做媒人也不包生兒子,只要她盡了心,我如何會怪她!”
苗氏聽了心頭暗道,
“你倒是說得好聽,只怕到時候真要有個甚么,你不怪,你那大哥也不怪么,到時候還不是這做媒的落得里外不是人!”
苗氏跟著他這么多年,怎會不知曉他的性子,韓世峰對韓世同這大哥最是敬重,但有要求無不應允,若是香草的事真有個甚么,韓世同夫妻怪罪埋怨,韓世峰嘴上說不怪,心里難免也要遷怒妻子的!
苗氏雖出身貧寒,也是沒有見識的,不過這么多年她與王氏相處倒也算得融洽,她也沒那心思敢勾得韓世峰寵妾滅妻!
做小妾的伺候夫主是重要,但伺候好了主母才是最最緊要的,這事兒她同王氏都是有志一同,自然要在后頭推一把力!
苗氏笑道,
“可這做媒的事那有那般容易,老爺瞧著大姐兒的婚事十分滿意,卻不知夫人早前頭三年就在四處相看了,七小姐乃是老爺親親的侄女,夫人自然也是當做自家女兒一般看待,要說門好親自然要費時日,那依著老爺的意思,這是要留著七小姐在家里住著了?”
“這個……”
這事兒韓世峰也是想過的,
若是家里寬敞住幾個侄子侄女倒也無妨,只家里憋屈,自家人住著都狹小,再住一個侄女進來,往何處安置?
老四那間房倒是空著,可兒子這年關是要回來的,定是不能短少了他的!
想了想應道,
“家里是住不下的,就在那租的院子里住就是!”
苗氏笑著點頭,
“如此倒也使的,夫人必也是為這些事煩心,明日老爺自可將打算同她一講,夫人必不會煩了……”
說著繼而又皺眉道,
“不過那院子乃是零租,要一百個銅板兒一日,若是長租實在不劃算,倒不如另租一間屋子,再派兩個婆子過去伺候?”
此言一出卻是點醒了韓世峰,
自家那侄女的婚事只怕一時半會兒定不了,這廂在京師之中住著又是租房子,又是派婆子,這花銷只怕有些大了!
倒也不是說做四叔的供不了,只一來幾個女兒跟著要出嫁家里支出多著呢,還有只一個韓香草倒也罷了,可那通州老家里還有五房人呢,后頭幾個兄弟的女兒也不少,若是個個都來投,自己這四叔也不好一碗水不端平,如此花費更大,以他的俸祿供養著也是吃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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