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向來不缺人才,只可惜,他從來都留不住這些人才。
從前,有一位來自衛國的年輕人,他投效魏國的丞相公叔痤,而公叔痤看出了這位年輕人的才能,便在病重之時曾向魏惠王推薦這位年輕人,他說如果您不能重用他,就請您殺掉他。魏惠王顯然是沒有在意這句話的,區區一個年輕人,值得自己如此上心嘛?后來,這位年輕人去了秦國,展開了一系列的變法,他喚作商鞅。
魏國曾經還有一位年輕人,有智謀,能言善辯,只是他在魏國不受重視,便趕去說服其他國家的君主,最后去了秦國...這位喚作張儀。
還有一位年輕人,在中大夫須賈門下做事,后來出使齊國,遭受污蔑,被國相魏齊毆打侮辱,這位年輕人懷著一顆冰冷的心,在他人的幫助下趕到了秦國...化名張祿,嗯,這是范雎。
魏國不只是給秦國輸送人才,他給其他國家所送去的人才也不少,如吳起,當初魏國任用吳起,整編軍隊,上下一心,奪回了自己的領地,而吳起擔任西河郡守,秦人不敢侵犯,可是在魏文侯去世以后,魏武侯聽信讒言,逼走了吳起,吳起趕到楚國,使得楚國在短時間內強盛了起來。
如大臣龐恭,龐恭當初跟隨質子前往邯鄲,臨走之前告訴魏王三人成虎的典故,并且告訴他不要聽信謠言,魏王雖然答應了,可最后還是沒有召回他,嗯,這位龐恭就是龐煖的先祖。
當然,最大的受益者還是秦國,每當秦國感覺自己不行了,需要有人來拯救,魏國就會即使給他送過去,說是及時雨也不過分,秦國發展不起來怎么辦?商鞅給你!秦國被圍攻了怎么辦?張儀給你!秦國沒有征服的戰略怎么辦?范雎給你!當然,等到秦國覺得征服六國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的時候,魏國又送去了一位魏繚。
而當下,這位年輕的魏繚,卻對魏王表現出了巨大的失望,可是,他并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里,他朝著段干子笑了笑,便傲然的離開了這里,段干子看著他離去,臉上滿是困惑,這位跟自己一樣,都是大賢之后,而不一樣的是,這位會打仗,魏國如今正缺將軍,上君為什么要讓他離開呢?
段干子急忙走進了王宮,想要面見魏王。
可是進去稟告的武士卻告訴他:上君正在跟龍陽君商討大事,請他明日再來。
段干子也沒有辦法了,不過,他也沒有太在意,既然是上君不愿意用他,那自己也就不必多說什么了。
時間流逝的飛快,它不對任何人留情,也從來不會停下腳步,此刻無意之中的一個舉動,卻會在未來引起巨大的影響。
寒冬再一次來臨,這次的寒冬非同凡響,燕國,趙國,以及秦國的部分地區都遭受了災害,這次的寒冬格外的猛烈,伴隨著大雪,凍死牲畜,壓垮房屋,凍殺百姓,堵住道路...而北方的各國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來應對災害,燕國的災情最是嚴重,好在有大臣劇辛親自前往賑災,他出現在那些受災最嚴重的地區,使得燕人深受鼓舞。
他們跟隨在這位老人的身后,一同來抵御災難,在這樣的冬季,劇辛的行為可以說是豁出了性命,經過長達三個月的賑災,燕國的災情逐漸平息,而劇辛也幸運的返回了都城,受到群臣的尊敬和愛戴。
至于趙國,趙王派出了孔斌來負責這件事,孔斌雖然沒有處理災害的經驗,可是他做事認真,不懼艱辛,算是沒有辜負趙王對他的信任。
而秦國就不同了,秦王甚至都沒有派人去負責這件事,各地的官吏們帶著自己治下的百姓,上下一心,相互配合,災害很快就被制止住了。
新的一年也就是在這樣的寒冷之中到來了。
齊國。
王宮里處處都點上了火把,就連武士們,也是舉著火把,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這是齊王的命令,君王后的身體愈發的虛弱,她總是在說冷,而齊王就只好在王宮各處生火,又不斷的進行祭祀,只是希望母親能安然的熬過這個寒冬。在這些時日里,君王后的病情變得越來越嚴重。
在很多時候,她會忘了自己是誰,甚至開始忘了齊王是誰。
齊王跪坐在她的面前,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手,君王后都會畏懼的躲開,用那種看陌生人的目光來看齊王,這讓齊王心如刀絞,沒有什么比自己最愛的親人認不出自己要更加的痛苦。“母親...我是田建...我是您的兒子啊。”
“我沒有你這么大的兒子...”
君王后說著,瞪了他一眼,方才警惕的看向了周圍。
看著母親粗暴的扯開自己的手,齊王說不出話來...其實,他心里已經明白,母親可能好不起來了,或許明天,或許后天,她就要離開自己了,可是他不愿意承認這一點,每當這種想法出現在他的腦海里,他總是用力的搖晃著腦袋,似乎是想要將這種想法給弄出去,他非常的害怕,他害怕自己會失去母親。
君王后還是在抱怨,這里太冷。
如此過了一段時日,君王后終于不再抱怨了,她變得格外的沉默,整日都是在發呆,一言不發,或許,她已經忘記了說話。齊王所找來的那些醫,因為沒有能治好君王后的病,被齊王直接抓起來,剃掉了他們的頭發和胡須。秦王本來是想要殺掉他們的,是后勝告訴他,這樣的行為不能被稱為仁君,這才勸下了他。
“建...”
“母親!!”
君王后再次開口的時候,齊王是那么的開心,他撲到母親的懷里,哭了起來,哽咽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君王后只是不斷的撫摸著的齊王的頭,安慰著齊王,君王后躺在榻上,溫柔的看著她唯一的兒子,眼里沒有往日的嚴厲,“建....群臣之中,可以任用的人很多...你要記下他們的名字,重用他們...”
“好,母親,您等一下....”,齊王擦拭著臉上的淚水,急忙命令婢拿來了竹簡,自己拿著筆,認真的看著母親,說道:“請您說出他們的名字吧,我記下來...”
君王后一愣,思索了許久,方才說道:“我忘記了...”
齊王一愣,他看到君王后閉上了雙眼,一動不動,齊王渾身都顫抖了起來,一種巨大的恐懼包圍了他,他不能動彈,甚至不能出聲,只是呆愣的看著母親,一旁的婢忽然放聲大哭了起來,周圍的眾人都哭了起來,她們朝著君王后大拜,齊王精神恍惚,聽著眾人的哭聲,“哭什么...哭。”
君王后還是沒有能熬過這個寒冬,她拄著拐杖,離開了她深愛的兒子,她深愛的國家。
齊王根本無法接受這一點,他將自己關了起來,也不見群臣,整日以淚洗面。
各國的諸侯,對于君王后,還是非常尊敬的,聽聞君王后逝世的消息,都派來了使者為她吊喪。
齊國的重擔,落在了年輕的齊王身上,群臣數次前來拜見齊王,都沒有能見到他,直到他們要將君王后下葬的那一天,齊王終于出來了,他還是在哭著,邊哭邊叫著母親的名字,這一天,大概是齊王此生最為痛苦的一天,他與群臣,送走了母親,跪坐在母親的墳前,他久久不愿起身,最后哭倒在了這里。
群臣手忙腳亂的將齊王帶回了王宮。
而這一天,趙括府邸里卻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藝正在屋內做飯,而趙母則是笑呵呵的看著自己的三個孫兒玩耍打鬧,藝懷有身孕,若是趙括在,定然是不會讓她干活的,就是趙母,本來也不想讓她忙碌,可是藝就是閑不住,哪怕趙括每次回來都會罵她,可她就是愿意在院落里忙前忙后的。看著趙括,孩子們開心的吃自己所做的飯,這是能讓藝最開心的事情。
這些天,趙括非常的繁忙,他所栽培出的那些糧食,在認真的挑選了種子之后,開始第二輪的育種,在這種時候,趙括總是親自來記錄,拿著一個竹簡,來記錄每一處試驗田的情況,在這段時日里,他甚至跟展搞出了幾種改善耕地質量的舉措,例如,在干旱的土地上,通過用淤泥覆蓋地表的辦法,可以增加糧食的產量。
趙括常常不在家,而照顧三個孩子的事情,就落在了藝和趙母的身上,政已經長大了,在今年的元月,他也有十歲了,從小在濃郁的學術氛圍里長大的他,做事有條理,從不愛胡鬧,愈發的成熟,不需要他人來照看,只是趙康和成蟜,尤其是趙康,就不能離開藝和趙母的視線。
稍不留意,他就會沾著一身的泥笑嘻嘻的走過來,還拿這些泥往可憐的成蟜身上蹭,然后告訴藝,這都是成蟜干的!跟我無關!
成蟜委屈的嚎啕大哭,而康得意洋洋的看著母親。
然后,康就會迎來母親的一頓痛打。
可趙康就是這樣的性子,非常的頑劣,非常的欠打,趙母告訴藝,括年幼的時候跟康差不多,總是被奢掛起來打,藝這才明白,為什么趙括談及自己童年的時候,總是會提到自己被父親掛起來打的事情,原來如此。而藝常常拿這件事來跟趙括開玩笑,弄得趙括很是生氣,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不過,趙括是不敢再說自己年幼時所接受的嚴厲教育了。
藝正在院落里舂米,趙母則是織著衣服,時不時的看著康,這三個孩子,她只需要盯住趙康就好。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有人叩響了大門。趙母看向了在不遠處讀書的趙政,方才說道:“政,開下門!”,趙政無奈的站起身來,朝著門口走去,他開了門,看了片刻,忽然就關上了門。
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的這個舉動,讓趙母有些驚訝,問道:“門外是何人?”
“大概是走錯了吧。”,趙政隨意的說了一句,繼續看起了竹簡。
趙母皺著眉頭,看向了門口,大門被推開,一個婦人有些尷尬的走了進來,趙母瞇著雙眼,打量了許久,方才認出她來,冷哼了一聲,轉過身,也不說話,反而是在忙碌著的藝,笑著站起身來,急忙走到了她的身邊,來人正是趙姬。當初異人將趙姬托付給趙括,如今也已是過去了十年。
在這十年里,大家都有了很大的變化。
當初那個清純膽怯的藝,如今成為了兩個孩子的母親...
當初那個憂國憂民的年輕人,如今成為了老農。
當初那個剛剛出生的孩子,如今也是長大了。
而唯獨沒有發生變化的,大概就是趙姬,她看起來還是一樣的美艷,跟十年之前幾乎沒有什么區別,甚至,她變得更加嫵媚了,藝笑著將她迎進了屋內,這才準備給她弄些吃的,趙姬并沒有開口,只是笑吟吟的點著頭,又看向了趙政。趙政埋頭讀著書,完全沒有理會她。
趙姬隨后又看向了其他兩個孩子,他們此刻也是停下來,認真的盯著趙姬看。
成蟜有些怕生,他好奇的看了趙姬一眼,而發現趙姬也在看自己的時候,他就害怕的躲在了趙康的身后,而趙康就不怕她了,趙康打量著面前的女子,笑著走到了她的面前,抬起頭,詢問道:“您是什么人呢?您來找誰呢?”
趙姬看著面前的小家伙,忍不住的笑了起來,溫柔的摸了摸他的頭,方才問道:“你又是誰啊?”
“我是武成君的次子!我喚作康,健康的康,我今年四歲...”,趙康開始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趙姬有些驚訝,她又看了看遠處的成蟜,便逗著康聊了起來。
趙康也是越聊越開心,他咧著嘴,笑著說道:“您真美啊,說話也好聽...等我長大了可以娶您嘛?”
趙姬大笑了起來。
而遠處正在讀書的政卻是跳了起來,他指著趙康,大聲的咆哮道:“你給我滾進內室去!!敢走出一步我打斷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