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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此城和彼城


更新時間:2021年02月27日  作者:閑聽落花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閑聽落花 | 墨桑 


作者:閑聽落花

六月初,一直悄悄駐守在秦鳳路的老將竇懷德將軍,率麾下五萬精銳,沿嘉陵江南下蜀中。

文順之率十萬精銳,沿漢水南下至鄂州,再逆江而上,和竇將軍一北一西,兩路征蜀。

顧晞帶著余下的十余萬大軍,沿漢水南下至隨州鄂州,悄悄停駐在隨州鄂州一線。

揚州一線南梁軍回撤,文彥超趁南梁軍回撤,一口氣將戰線壓至揚州一線。

顧晞大軍沿漢水南下時,李桑柔一行人啟程,從襄樊趕往運河兩岸。

順風在京東南部,以及兩淮的遞鋪,派送鋪,在張征血腥征服揚州后,就癱瘓了,她得去看看。

揚州城里,夜色闌珊。

張征和蘇青并排坐在城頭望樓上。

兩人一人一壇酒,中間的青磚地上,放著幾個荷葉包,荷葉包里是切成大片的鹵豬頭肉,白切羊肉,和鹽水煮花生。

“天亮的時候,將軍就能到江都城了。”蘇青仰頭看著天上的圓月。

“嗯,將軍真不該回撤,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張征捻了塊豬頭肉,仰起頭,一點點放進嘴里。

“將軍不是說了么,真要君命有所不受,只怕很快就要招來殺身之禍了。”蘇青嘆了口氣。

“這幫人是怎么想的?猜忌武家,這不是笑話兒么?整個大梁,誰不知道武家軍忠心耿耿?武家男人,死多少了?還有幾個?娘的!”張征用力嚼著豬頭肉。

“偷取合肥,和襄陽軍會合,將北齊大軍調至西線后,再突襲運河一線,這是小武大帥定的方略。

將軍也推演過,說是,皇上就這個方略,問過將軍。

將軍仔細推演過好幾遍,說半年內,三軍會合,拿下北齊半壁江山,過于樂觀了,不過,最差也能拿下穎州至楚州,或是穎州至揚州一線往南。

沒想到,北齊大軍調度的那么快,仿佛早就在合肥一帶等著了。

小武將軍說北齊已經有所準備的折子遞進杭城時,那個時候,就有人上折子了。

說什么睿親王世子在江都城遇刺這個那個,都是假的,是將軍放出的假信兒,是為了掩飾將軍和睿親王世子見面密謀,說將軍那時候就叛君叛國了。說的有鼻子有眼。

說是將軍接下帥印,從杭城啟程時,老夫人囑咐過將軍,說是謊言多了,就成真了,讓將軍一定要謹慎,要想到瓜前李下。

還讓咱姐留心一二,提醒將軍。

說是無論如何,不能辜負了皇上的信任,不能再有讓人生疑心的地方。”

蘇青說著,苦笑連連。

“呸!”張征往城外猛啐了一口。

“合肥那回,北齊大軍確實調度的太快了。

你看,除了合肥那一回,北齊大軍的調度,什么時候到哪兒,戰力如何,幾乎都在將軍預料之中,就是那一回,就是將軍,也是怎么也想不通,怎么能那么快?根本就不可能!”蘇青連聲嘆氣。

“嗯。”張征沉著臉嗯了一聲,他也沒能想通,不管怎么推演,都不可能那么快。

“合肥那一戰,主帥要是將軍,我覺得至少不會大敗。

小武將軍接掌江都城的時候,將軍跟老夫人說過,說小武將軍什么都好,就是歷練不夠,定性不足,也不夠堅韌,能勝不能敗,一有敗相,就要急躁慌亂。

我也聽將軍說過一回。

將軍說,合肥之戰,北齊反應之極,兵力調集之快,肯定遠遠超出小武將軍的預料,小武將軍當時肯定慌亂了,著急了,不等大軍全數渡過江,也沒整頓好安排好,就急著北上。

將軍不是一直教導咱們么,主將心不定,軍心必亂,越是這樣的時候,越要沉住穩住。

將軍說,當時,小武將軍必定慌亂了,主帥慌亂,大軍軍心必定急躁不穩。

大戰那天,偏偏又冒出來那位桑大將軍,殺神一般……唉!”蘇青長長嘆了口氣。

“小武將軍自己也死了。”張征喝了一大口酒。

“嗯,小武將軍的死訊傳回去時,武家就有人說,是將軍想除掉小武將軍,還說將軍是報復小武將軍,說什么的都有,唉。

朝廷里,聽說有不知道多少密折,說將軍私通北齊,突襲合肥的事兒,是將軍向北齊告的密,還有的,說武家內斗,禍及國運,這個那個,各種各樣,什么都有。

當時,小武將軍的方略,說是只有小武將軍和皇上知道,后來皇上垂詢過將軍,將軍也就知道了,說是一共三個人知道,小武將軍死了,皇上肯定不可能,那就是將軍了。”蘇青苦笑連連。

“真他娘的扯!”張征再啐了一口。

“將軍再要什么君命不受什么的,你想想,那是什么后果。”蘇青再次嘆氣。

“唉!”張征耷拉著肩膀,也是一聲長嘆。

兩個人都不說話了。

“還是不該回撤。”好一會兒,張征再次忿忿道。

“嗯。”蘇青看了眼張征。

“蜀中易守難攻,整個蜀中,有將近二十萬大軍吧?二十萬大軍,還要援什么援?要是二十萬大軍還守不住,那援了也是白援!”張征喝了一大口酒。

“襄陽城破,將軍說,朝廷那些人,嚇著了。”蘇青低低嘆氣。

“朝廷哪些人?就是皇上吧?蠢貨!”張征啐了一口。

“不說這些了,明天天一亮,你就趕回江都城,守好江都城。”蘇青欠身過去,將杯子在張征杯子上碰了碰。

“你回江都城,我守揚州。”張征喝了酒,再倒上。

“揚州反正守不住,江都城在你手里能守得住,在我手里,十有八九守不住,我回去,那就是揚州守不住,江都城也守不住。”蘇青也倒上酒。

張征緊緊抿著嘴,沒說話。

“咱倆,認識了得有十幾年了吧。”蘇青抿著酒,轉了話題。

“二十三年了。”張征答了句。

“也是,老子三十生辰都過了。”蘇青說著,笑起來。

“你還年年過生辰,過一年少一年,過個屁!”張征一邊笑一邊呸了一口。

“不過生辰怎么收禮?”蘇青曲起一條腿,瞇起了眼。

“你他娘的。”張征一邊笑一邊罵了句。

“那個王媽媽,你還記得吧?一年過兩回生日,說是一回是父難日,一回是母難日。”蘇青笑問道。

“我還能忘了她!那條老母狗。還母難父難,母難是難,那父,明明是快活極了,難什么難!不要臉的老母狗!”張征一邊笑一邊啐。

“她哪管她爹她娘是難極了還是快活極了,她要的是收生辰禮,不要臉是真不要臉!”蘇青嘖嘖。

“她那個老茶壺死那天,我瞧著她那個高興樣子,哭著哭著,竟然憋不住,笑出來了,看她笑成那樣兒,老子那會兒都后悔了,不該殺了那個老茶壺!”張征嘿了一聲。

“那個老茶壺,殺他這事兒真痛快,對了,他怎么得罪你了?二十多年,我竟然一直忘了問你,娘的,竟然一忘就是一二十年。”蘇青想著他和張征頭一回殺人的事兒,笑起來。

殺那個不要臉的老茶壺前,他想著過后一定問問張征,為什么那么恨那個老茶壺,可殺了之后,他太興奮太激動,竟然忘了問了,一直忘到現在!

那一回殺人,真是爽極了。

“我在歡門外頭討飯,朱大嬸拿了半塊燒餅給我,那個老茶壺不讓給,不給沒什么,可他說,給我吃點兒沒什么,可我吃了還得拉出來,實在討人嫌。

他這話,不是人話。”

“他也不是人,我早就想殺他。”蘇青瞇著眼。

“他死的時候,大家都挺高興的。”張征笑起來。

“嗯,他不是人。”蘇青不知道想起什么,狠狠的啐了一口。

“明天,還是你回江都城吧。為了咱姐。”沉默片刻,張征看著蘇青道。

“你覺得,這一仗,咱們梁地還有勝算嗎?有多少勝算?”沉默了好一會兒,蘇青看著張征問道。

張征沉著臉,沒說話。

“早晚而已,能守住江都城,就能多撐一陣子,梁地能撐住,將軍就沒什么事兒,將軍沒事兒,咱姐就沒事兒,你回去比我回去好。”蘇青語調清淡。

“江都城守不住,就守不住,你別死守,該走就走。

咱姐,一個妾奴而已,咱們,也跟奴兒差不多,真要怎么樣,殉國都輪不著咱們這樣的,你帶著咱姐,該往哪兒去,就往哪兒去,不用死。”張征沉著臉道。

“既然這樣,你干嘛要那么攻這揚州城?”蘇青看著張征問道。

張征緊緊抿著嘴,沒說話。

“將軍對咱們,咱姐,你,我,對咱們三個人,都是恩同再造。這個,我心里明白,你心里明白,咱姐,也一樣明明白白。

你冒天下之大不韙,驅民攻城,不過是為了給將軍開路,把自己當成一把利刃,粉身碎骨報答將軍的知遇之恩。

你這心思,我明明白白,這會兒再跟我說這些話,就沒意思了。”蘇青拍了拍張征。

“這份大恩,我一個人來報,你護著咱姐,隱姓埋名……”張征的話沒說完,就被蘇青打斷,“仇能替,恩不能替。

再說,你覺得咱姐那性子,是個為了活著怎么都行的?

別說她,我也沒覺得活著有什么好,活著是不錯,可也沒好到非得活著不可。

別說這些沒用的。”蘇青聲調中透著疲懶,和絲絲的玩世不恭。

“咱姐……”張征擰眉看著蘇青。

“咱姐,跟順風那位大當家,那位桑大將軍,是知已之交,這你不知道吧?”蘇青笑瞇瞇斜瞥著張征。

張征一個怔神。

“兩個人好得很呢,在江都城的時候,經常一起喝酒說話。

鄂州城破前,那位大當家,從建樂城往鄂州,千里迢迢,就為了見咱姐一面,道個別。”蘇青嘆了口氣。

“這事兒,將軍知道嗎?”張征臉色微白。

“將軍怎么可能知道?連你都不知道。”蘇青嘿笑了一聲,“咱姐豪氣得很,她比咱們強,你我都不怕死,她更不怕。

那位大當家就是知道咱姐的性子脾氣,千里迢迢,只是道個別,不是接她走。”

蘇青伸手過去,拍了拍張征。

張征呆了片刻,長嘆了口氣。

“明天一早,你就回江都城吧。

這一輩子,有你這個兄弟,一生不枉。”蘇青伸手過去,搭在張征肩膀上。

“你要是先走了,黃泉路上,一定要等著我!

這一世的兄弟不夠,來世咱們還要做兄弟。”張征伸手過去,攬住蘇青。

“好!”蘇青也攬著張征,舉杯過去,用力碰在一起。

建樂城。

千山一路小跑,送進兩封信。

寧和公主猶豫片刻,將文誠那封信小心的收進匣子里,先拆開了李桑柔那封信。

李桑柔的信很短,寥寥幾句,隨意而簡單。

寧和公主瞪著那短短幾句話,呆了片刻,用力眨了幾下眼,再看了一遍,更加呆了。

片刻,一個旋身,看向歪在旁邊矮榻上,全神貫注著她,卻又舉著本書,裝著根本沒看她的顧暃。

“大當家的回信了。”寧和公主站到矮榻前。

“是么。”顧暃放下書,淡淡應了句。

“你知道她是怎么回的嗎?”寧和公主抖著手里的信。

“你這話問的!我又不是她。我怎么可能知道!”

“大當家的說,讓我把沒用的首飾什么的,拿出去賣了,就能有錢了。”寧和公主不停的抖著信。

“嗯?啊?什么?”顧暃愕然,一竄而起,伸手從寧和公主手里搶過信,一目十行掃過,再看一遍,和寧和公主一樣抖著信,“她這是胡說什么呢?逗你玩兒呢!”

“我覺得挺有道理!”

顧暃抖著信叫起來,寧和公主反倒鎮靜淡定了,側身坐到矮榻上,豎著指手指,搖折扇般晃來晃去。

“我有一庫房的首飾呢,小時候的那些首飾,根本就沒法用了,那么小的鐲子什么的,根本就戴不上了,都很值錢的,反正放著也是白放著……”

“你瘋啦?”顧暃瞪著寧和公主。

“你家也有不少吧?”寧和公主看向顧暃。

“我是說!你瘋啦?”顧暃將信抖到寧和公主面前。

“就放到晚報上,誰出的價高,就賣給誰!

司墨!跟我去庫房看看!”寧和公主從顧暃手里抽過那封信,順手揪著顧暃,一起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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