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心巡天第一百六十四章 桃花源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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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桃花源


更新時間:2025年04月28日  作者:情何以甚  分類: 仙俠 | 古典仙俠 | 情何以甚 | 赤心巡天 


那燦金的毫光,本來一抹,繼而一片,而后無窮無盡……一時金光壓烈陽。天上地下,無處不是刀勁。

中山渭孫不僅耳識被撕裂,視野也被這燦爛的金色所斬開,心下駭然!

都知斗昭這樣的蓋世天驕,修行是一日萬里。每一次為人所知的戰績,都已經是他身上過時的戰力表現。

但為什么能強到這個地步?

黃舍利的強大他一直知道,但也會安慰自己——絕巔神通,運大于力,這是生而不同,非勤苦能救。

其實從小到大,他并沒有比黃舍利差多少,反倒是在修行境界上,一直小有領先……差距恰恰是在黃河之會后才拉開。

神臨之后,便越來越遠。

“我如神臨”是天人之隔,也是天驕和天驕之間的分水嶺。

雖見黃舍利一步步走遠,他卻自覺只是迷障在前,一時之怠。待得堪破此障,見世之真,他又如何不能窮千里之目,見證無限廣闊的未來。

這次親身涉險,垂釣羅剎明月凈。雖是因陳算之死而起,再加上先前三分香氣樓之前圖謀覆荊的算計,國恨親仇合一筆……也是他自視天驕,并不覺得那尊圣級,是不可抵達的高處。

如姜望在天京城所說——不過是我必然途經的風景。

天驕自有天驕之志。

但如今。如今他已見世之真,方見金陽懸高天,始知天高在何處!

這時候他才真正生出駭意來——何以我敢小視羅剎明月凈,敢以此身垂釣,敢以此識設局。

這樣的斗昭,一刀叫他看到了天高地厚的斗昭,也只能作為羅剎明月凈的圍攻者之一……他能夠擋下這個女人嗎?

中山渭孫已然洞真知世,但到今天才開始真正認清自己,到此刻才真正理解,以布纏眸的項北,當初在度厄峰下跟他說的那些話。

他閉著一只眼睛,圓睜著另一只。以神通之力在眼白處交織出黑色的囚鏈,有南明離火燦耀于其上,好似朱雀穿林飛。焚熾出自痛楚而源生的典獄之力,令得他能夠清醒地注視這一切——

盛國的天空,出現了一幅千古未逢的奇景。

一株株的桃樹,竟然盛開在天空。

無須超凡修為,凡夫抬眼能見。

人間正是炎炎盛夏,天上卻是爛漫早春。

洞天寶具,桃花源!

那囂狂燦耀的金光,都開在了桃花上。

萬里桃林都披金,煙粉色的桃花瓣,顫著金色的毫芒,華美之景,如夢所織,令人迷醉。

而后這綿延萬里之桃林,足有一半桃樹,齊根而斷!

有一片真實不虛的桃花,輕飄飄的落下來,恰恰貼在中山渭孫的眼睛上。

他將這片花瓣摘下來,眼中所見,是一望無際的晴朗的天空。

旭日依然在,人間未滄海。

人面不知何處去。空中飄飄,不過百瓣桃花。

羅剎明月凈連一句狠話都沒有留下,但畢竟她也沒有被留下。

惜月園還是那座雅致的園林,耳中聽得風聲,呼吸聲音,遠遠的談笑聲——盛國的齊涯他們還在喝酒行令,不過是一次微醺,一個打盹。

庸人無意中打發掉的時光,已經足夠一個波瀾壯闊的故事發生。

可惜結局沒有寫得太好看。

已經千鳥投林去。

中山渭孫轉回頭來,看著他此行唯獨的“一鳥在手中”——被羅剎明月凈遺落在此的邊嬙的極樂元神。

羅剎明月凈逃得太倉促,不僅沒能帶走邊嬙,連滅口都來不及……但一眾絕巔屠圣的籌謀也終究成空。

中山渭孫說不上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覺山高又水遠。他的目光從邊嬙身上挪開,這已經是一顆毫無意義的棄子了。

他看到負手立高穹、明明一片衣角都沒斬到,卻比所有人都遺憾的當世最年輕武道真人。

此君姿勢擺得很漂亮,眼神十分唏噓,但沒有說話,也不知是不是沒有想好詞。中山渭孫在心里給他配的臺詞是“唉,慢了一步,奈蒼生何。”

他當然也看到那囂狂驕烈的斗昭——

不過斗昭沒有看他。此君沒能留下羅剎明月凈,也不在此停留。沒有跟任何人寒暄的意思,隨手一刀,劃開天隙,便踏入其中,消失不見。

“唉等等,帶——”鐘離炎喊了一半又停下。大概意識到這樣并不體面。

他負手高空,俯瞰中山渭孫:“兄弟,往后莫要如此沖動。以后青山明媚,人生大有可為——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說著縱身作電光一閃,消逝于遠穹。

中山渭孫的心中,此刻茫然未褪,但想到跟鐘離炎交朋友,是陳算給他的最后一個人生建議……還是追著寫了一封鶴信,情真意切地感謝好兄弟帶人來助拳。

“沒事,這我小弟來的,隨便使喚!”——‘斗小兒’如此回信。

接著又補充了一句:“以后有斗昭在場,不要發鶴信。如今豺狼當道,庸才竊名,世上敢說真話的人已經不多了,切記保護好你我的身份。”

中山渭孫回信:“太虛幻境理當尊重個人隱私,太虛閣員們應該也不會偷窺咱們的信件。”

對方回曰:“有些人的素質說不準。”

遂擱筆。

面無表情的黃舍利從那幅畫里走出來,面如金紙的東天師才翩然落地。

面上有一道血痕的唐問雪,提著猶在滴血的狹刀,終于顯現在空中——那應當是羅剎明月凈的鮮血,可惜一顆顆血珠都靈光褪盡,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沒有留下。

拽著一把斷弓的曹玉銜,半蹲在地上,身上的輕甲已經碎掉了大半。

中山渭孫心頭一凜,急促地抬眸四望。

“哭喪著臉給誰看?”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把他懸起的心按下。

手拖蛇矛,渾身黑氣繚繞的中山燕文,就這樣以他為杖,撐在那里。氣息雖虛,畢竟笑罵道:“老子還沒死呢!”

而后便是沉默。

一群翻手為云覆手雨的大人物,齊聚于此,大張旗鼓地圍殺一個常常被人輕視的青樓首領……最后徒然無功。

這當然是一場失敗。

他們哪個人的出手,都是應該創造更多價值,彰顯更多意義的。

“我的問題。”唐問雪主動道:“我對羅剎明月凈的實力預估不足,一開始有所保留,沒有第一時間爆發最強手段,叫她有了強行脫戰的機會。軍庭會議里,我會承擔責任。”

“怪我那一箭急于求成——”曹玉銜小心地將斷弓收起,準備回去找人修復:“以為能將她釘死,反倒推了她一步……終歸踏足武道絕巔后,我還沒有真正感受這種層次的廝殺烈度,對自己的認知不夠精準。”

“是我正面被擊破了啊。”身材高大的宋淮,搖了搖頭,臉上并不深邃的皺紋里,終究有了幾分苦澀:“老夫修道這么多年,枉尊東天師,竟然完全不是羅剎明月凈的對手。本以為這么多年苦修,道質渾成,雖未稱圣,也相距不遠……事實證明,一線就是一重天。”

“若是和她狹路相逢……”

他沒有說下去,但大家都知道那結果。

今日這一戰,大家都有不同程度的受傷。但吃虧最為嚴重的,就是正面阻擊羅剎明月凈的宋淮。那一顆顆道質星子……化作漫天星辰的上清玄宸,被羅剎明月凈擊落了大半。

要重新熬練出這般光景,不知要有多少年月。這幾是腹心之創!

“不能這么說。”中山燕文開口:“此戰您承受的壓力最大,損失最重,和一位登圣的強者正面對轟,一步不退……怨誰也怨不到您身上。”

“說到底,雖然此前一直有聲音說羅剎明月凈已經在謀超脫,但我們都還是因為三分香氣樓的名聲,小覷了這個人。”

“雖則花柳煙街,分明人之本欲。怎敢沒有敬畏之心?”

“我家這小子,眼高手低。我等也是以霸國之尊自傲,藐視大宗,以為天下英雄,不過如此,盡可任意拿捏。吃這一回教訓,也是應當。”

“就像這次黃河之會的成績……咱們早該警醒了!”

中山渭孫心中明白,爺爺說的或許是事實,但更是為他這次的設局做挽救。

畢竟下了這么大的工夫,出動這么多強者,最后還是沒有留下羅剎明月凈。

區區一個邊嬙,他單靠自己拿下……都不夠擺功。

總不能這樣寫戰報——荊國幾位絕巔齊出,布下天羅地網,怒擒三分香氣樓一位天香美人!

總歸是要有人承擔責任的。爺爺已經開口批評,反倒就不會真的有板子往他身上落。

“千錯萬錯,都是小子的錯。”中山渭孫誠懇地道:“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涌了幾斤熱血,灌了幾口黃湯,便覺世間無事不能成,膽敢圖謀這等強者,確實是不自量力……”

“人已經被你釣出來了,是我們這些所謂站在現世絕巔的人,武不足以殺敵,力不足以擒賊。哪有怪你的道理?”曹玉銜擺擺手:“荊國沒有推責小輩的傳統,你就不要說這些沒用的了。”

他又沉吟:“東天師和長公主損了多少道質,羅剎明月凈壞的只多不少。這一戰雖未功成,畢竟將她重創,至少折了她百年苦修。想她短時間內,再不必有超脫的圖謀。無論那禍國是否為真,這人的威脅,也至少可以放到神霄之后再來考量。”

“最好是如此……”宋淮長嘆一聲,終是自去了。

再不提陳算的死。

濃烈的色彩在虛空淡化,一抹一轉,又成了窈窕姿態……

色彩交織的羅剎明月凈,靜懸此間。

這是一片無際的虛空,沒有方位,也不存在時間,因果隔絕,天機不透。

“計劃正在穩步推進,你為什么突然逃走?”一個年輕的、富于激情的聲音,在此間響起來。

“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決定。”羅剎明月凈淡聲道。

“我是問……為什么?”那聲音猛然迫近了,帶來清晰可見的、似乎這片虛空都難以承受的重壓。

色彩立即鋪開!于虛空之中清晰存在!

羅剎明月凈一霎聲冷似鐵:“神俠,你以什么身份來質詢我?我可不是你們平等國的人,也不在乎你的狗屁理想。我們只是合作的關系,從來也不是你的下屬——你還能不能談?不能談就換圣公或者昭王來。”

虛空之中神俠的聲音緩了緩:“世道艱難,人間逼仄,咱們也是不得不攜手。本座并沒有責怪樓主的意思,只是不愿錯過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

羅剎明月凈卻沒有就此罷休。

“世尊沒了,執地藏敗亡了,你也變得偏執了……祂死到你身上去了?”

她恨聲道:“今天是我距離超脫最近的一次,我難道愿意放棄嗎?我損失的道質,被斗昭斬了一刀的桃花源,都不知去哪里彌補——你一個尚未進場的,一文未損,毫厘不失,倒在這里這里指指點點!”

神俠的聲音道:“按照事先約定,所有的損失都由我們分擔。桃花源昭王能夠幫忙修補,即便是你的道質……”

“事已不可為!不可為了!明白嗎?”羅剎明月凈厲聲打斷他:“我難道不想一舉覆荊,得證禍國,踏足超脫?”

“你們再怎么分擔,我的修行也受到影響了。”

她嘆息:“我要怎么說你才肯明白?計劃出了變故,非人力能挽救。”

“相比于計劃,不過是多了一個斗昭,一個黃舍利……”神俠的聲音頓了頓,多了幾分肅冷:“殺了黃舍利,黎國吞荊更容易實現。”

“黃舍利出現,代表黃弗也隨時會來。至于斗昭……”羅剎明月凈怒而生笑:“我們謀荊罪景,還要把楚國也卷進來嗎?”

“本來只是涉及荊國絕巔,對黃舍利倒也有所準備。但斗昭都來了,他不止代表楚國,斬我的那一刀,說明整個太虛閣都有可能牽扯進來。他們背后糾纏的豈止是一方勢力?”

“風險太大,已經超出了我們的容錯空間。”

“投入越多,可能輸得越慘。”

起伏不定的色彩河流,闡述著羅剎明月凈不平靜的心情:“不是我要放虎歸山,是我不得已斷尾求生!”

神俠的聲音道:“我只是覺得……你走到了超脫門前,反倒失了幾分當年生死不顧的勇氣。羅剎,我們總說來日方長,可來日真的還會有機會嗎?”

羅剎明月凈冷笑:“咱們幾方合作,你只想著自己,這是合作的態度?這是平等的真義嗎神俠?”

色彩的河流呼嘯在這片虛空里:“你這舉世為敵的瘋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根本不在乎我能否成功禍國,更不在乎洪君琰能不能吞荊成就霸業……你只想天下大亂!”

感謝書友“李小跳”成為本書盟主!是為第884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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