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心巡天第一百五十七章 俠在籠中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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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俠在籠中


更新時間:2025年04月21日  作者:情何以甚  分類: 仙俠 | 古典仙俠 | 情何以甚 | 赤心巡天 


孫小蠻懸立于囚籠之中,雙手只一張,兩枚銀色小錘脫腕而落,震山錘已經握在手中。

血氣繞身,像是為她系上紅色的飄帶。她透過律文的間隙,看著法家的真傳:“法家不是最講規矩么?單記得天圓地方是為乾坤規,這天圓地圓……又是什么?”

吳預有一雙明朗的眼睛,執著地注視著眼前。他說:“理想鄉。”

天圓地圓的囚籠里,忽有一劍橫!

好似流星貫月,如匹夫刺王侯于殿上。

孫小蠻扭身偏頭,險之又險地避過這一劍,黑鋒玉面交錯時,她將身反折,倒掛金鉤,一腳踢住劍柄!

此劍遍體漆黑,森寒似獄,行進的過程里亦在不斷吞滅光線。

孫小蠻小巧的赤足卻似鐵錘,踢著它卻不讓它飛走,便這般黏著它踢,山崩海嘯的力量,都踢進了劍身,當場將它踢潰為千百道逸散的劍光。

在那織成囚籠的律文中,卻有一個“人”字飛落而下,散為暖光,化為一尊無面目之人形,將那劍光一握,便又重新握住了劍。

人提劍,“俠”字也。

“俠”在籠中。

這是顧師義死后,當今刑人宮執掌者公孫不害,所寫的一篇文章。以“俠在籠中”為題,論述他對俠和法的思考。

討論“俠”之一字,必然避不開顧師義。這篇文章沒有逃避顧師義的局限之處,也沒有諱談顧師義的俠肝義膽、一生豪邁。最后論述了公孫不害理想的俠與法的狀態。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篇文章也算是為顧師義正名之作,在整個現世范圍里引起了廣泛的討論,也為顧師義贏得了更多認可,在事實上擴大了義神之路的影響力。

景國文人寫了很多批評顧師義的文章,都沒有這篇文章所造成的影響大。

今日吳預述道于臺。

其腰懸空空如也的黑色劍鞘,雙手抬劍,劍上挑囚籠。籠中鏗鏘連綿,殺聲不絕,無面目的法俠,與孫小蠻殺作一團。

不時有律文落下,補充這一尊“法俠”所受的傷害,修復它的力量。其完全能夠復刻吳預本人的劍術,死斗不止,而生生不息。

戰斗中逸散的力量,甚至孫小蠻所散發的血氣,都被這名為“理想鄉”的囚籠鎮壓,規服為囚籠的一部分,增強囚籠本身。

吳預以身為誘引,將孫小蠻圈入此籠中,便立于不敗之地。

他們的廝殺也算激烈,但對談始終平靜,像是在品茗賞花,坐而論道,全無其他選手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

“你的理想鄉,是天圓地圓的世界?”孫小蠻說話的聲音煞是嬌俏,她的好奇也非常純粹……和她戰斗的姿態,實在是截然不同,有巨大的沖突感。

她提著大錘是如此的兇蠻,這尊生生不息的法俠,在短短五息時間里,被她轟碎了三次!

而吳預只是在籠外注視著這一切。

“天凈國就是天圓地圓的世界,你的好奇是蜻蜓點水,偶爾感到新奇,從不真正試圖理解。”

“在這個圓里,俠客劍鋒的盡頭,就是法律的邊界。”

他的眼神是明亮的,冷靜地拆分每一道劍光,為那尊法俠做新的戰斗安排:“你看——義俠的劍,到每一條法律邊界的距離,都相等。”

說到這里,他的眸光忽又黯了幾分:“你好像并不在意這場戰斗的勝利。我沒有看到你的爭取。”

或許他的黯淡并不是因為對方不在意勝利。而是此人根本不懂得他的理想。

路漫漫……而獨往。

孫小蠻當頭一錘,將法俠轟碎,等它重聚,再一錘接上。在鐵琵琶般的金鐵之聲里,松弛地笑:“它越來越強了!”

“我的靈域只是它的柴薪而已,它的上限是你無法想象。這尊法俠還會更強,學習你,超越你,直到你無法抵抗——”

吳預雖然認為這場戰斗已經進入垃圾時間,但還是保持了足夠警惕的姿態,冷靜觀望:“既然你已經看到問題,為什么不嘗試提前突破我的理想鄉?”

“有左光殊珠玉在前,我們都奪不了魁。不如享受比賽。”孫小蠻提著兩只巨大的銀錘,好似提著一對小山,舞出轟隆隆的聲響。

觀河臺上禁絕外物,縱是天下名兵,也只能作為純粹的兵器存在,而不顯耀任何神通。

所以這對父親留下來的震山錘,也能和君雖問這樣名傳古今的絕世名劍對殺。

法俠雖強,還沒有成長到可以給她壓力的地步。

她還有閑心關注場下——她親愛的弟弟孫笑顏,這幾年大概是吃得太好了,雖有她的督促,卻也沒能瘦身,反倒在體型上有向大齊博望侯看齊的趨勢。

哪怕跟著長點腦子呢?

這會還在看比賽呢,嘴里都吃個不停。偶爾咽下去了,得了空,才高喊一句“老姐必勝!”

至于她溫柔的母親竇月眉……正在旁邊遞雞腿。

孫小蠻沒眼看了。回過頭來,團身撲向那尊法俠:“某履足天下,未見此術,今日想要看看它的極限!”

既然得不了魁名,勝負就的確沒那么重要了。她始終沒有忘記,“見識”,才是她來觀河臺的目的。

她想看看這尊法俠最后能夠推演到什么程度,也想看看自己在武技上的極限。

“為什么說左光殊已經確定魁名了呢?”

吳預卻在這個時候雙手一松,放開了他的劍,任由孫小蠻翻滾在他的理想鄉:“你們討論這件事情的時候,并沒有知會我啊!”

他如墨的濃眉也像是一筆字。

寫著倔強、堅持、勇敢。

君雖問擔著理想鄉,他的氣勢像一柄拔天而起的劍。此刻鋒銳而寒凜!

“此間問法,諸事不避!”

他以法家之道,也劍指現世之真!于這刻躍升!

場下一片嘈雜。

雖說三十歲以內洞真者,太虛閣里幾乎都是——也就鐘玄胤和劇匱年歲偏長,蒼瞑稍邁幾歲,導致有這“幾乎”二字。

雖說如今前路早開,鎮河真君甚至都把絕巔的年齡錨定到了三十歲以內。

但觀河臺上登臺即真,還是一個震撼人心的表現。

畢竟這是“天驕之會”,多少有些“未長成”,而真人已經是一方大人物,絕對意義上的現世高層!

須知往前數多少屆,這黃河之會上,也就一個李一以此橫名。

遂有“天下李一”之號。

本屆無限制場,已經有了一個躍真被打落的薩師翰,一個踩著薩師翰躍真的左光殊,現在還要再來一個吳預么?

僅以無限制場而論,本屆似乎已勝前屆!

所有人都看著孫小蠻。

看她在這個瞬間,眼睛一瞪,忽而氣血滾滾。

一對兒銀錘這時候轟隆飛漲如山,她清甜的聲音像一塊塊石頭砸在地面,裂地有鳴:“不然山南海北為此恨,豈知天下一英雄!”

脆玉唱雄詞,別有一番蒼涼:“君當為我轟開天地限,我亦為君捶碎太古城!”

歌為武道之壯曲,力似天柱之倒傾。這一刻她全力爆發,遇劍而不避,竟然以身硬接,而后一記甩錘碾碎法俠,踩著劍光殘氣而高躍,舉錘如推山——

一錘就轟破了理想鄉!

萬千律文鎖鏈,皆如死蛇垂落。

現場觀眾都窒住,難道又要見證一位臺上洞真?

就連吳預這銳意開天的法家洞真,也主動地拉開距離,以防雌虎傷人。

卻見那孫小蠻,腳踩滾燙的血氣之霧而高起,提一對震山大錘,頗有幾分自蠻荒大地殺出來的氣場。

所有人都在等待一場驚天動地的交鋒。

孫小蠻在空中卻是把雙錘對著一敲,發出清脆的一聲。

叮叮當

又化作銀色小錘手鏈,掛在她的腕上。

“你們玩兒吧。”她翻身落地,掉頭就走:“我拿個殿軍也很好。”

在眾人摸不著頭腦的注視中,就這樣腳步輕松地離了天下臺。

跟薩師翰也是沒必要打的,那也是一位隨時洞真的主兒。雖在臺上被壓下了,景國定會不惜成本的助他恢復、幫他在短時間內再次破境,保不住魁名,肯定要保一個三十歲以內洞真者,以示中央底蘊。

真有意思,本屆黃河之會,竟然一臺三真,像是都來為鎮河真君所舉盛事賀!

她可還沒有做好踏破二十四重天、完滿洞真的準備。要是提前遇到這三個,肯定走不到這里來。

難道老朋友為我排了簽?

心知不可能,但這么胡亂一想,也有幾分開心。

多少人來這里享受榮譽,多少人在這里挑戰命運,多少人都有著沉重的背負……而她只是來感受,來經歷,來看風景,也看朋友。

她的世界很簡單。

師父說,拳頭就是要簡單。

“斗小兒”松了一口氣。

當然他并不是對這個第一次聽到名字的吳預有什么感情,他只是關心武道的未來。

薩師翰和左光殊雙雙躍向洞真的時候,他就嚇了一跳。生怕這場又如此。還好……現在他還是最年輕的武道真人。

孫小蠻畢竟太小,年紀小,個子也小,哪里擔得起“最年輕武道真人”的擔子。

等過幾年他鐘離大爺轟破二十七重天,登頂絕巔,為天下武道拓展邊界,后輩武夫自可安安穩穩地大步前行,“登臺見我”嘛。

“你怎么了?”他扭頭往旁邊看了一眼,隨口問道。

坐在解說席上的時候,是荊國小公侯中山渭孫和獻谷之主鐘離炎。

坐在看臺上,則是“趙鐵柱”和“斗小兒”。

他倆坐在一塊看比賽,邊看邊指指點點,從選手罵到裁判,頗為舒爽。

這時順著趙鐵柱的目光,往解說席上看了看,“斗小兒”便有三分了然。

因為玳山王臨時有事走了,解說席上只剩下呼延敬玄。

負責解說內府、外樓場的邊嬙和徐三,便被臨時拉來墊話熱場。

徐三只是坐在那里,表現一下存在感,有一搭沒一搭地接話。

邊嬙卻是長袖善舞,眉眼生波。

以她一貫表現出來的實力,自是不夠資格解說這等層次的戰斗,但活躍氣氛卻是她的強項。時不時不著痕跡地捧一下呼延敬玄,叫臺上臺下都歡聲一片。

“呼延敬玄已成絕巔,乃是以草原第一真的層次躍升,是存有超脫之望的——當然他不可能做到。哼!呼延家又是草原最頂級的真血家族,他本人還是蒼羽巡狩衙衙主,位高權重……”

“邊嬙要在草原發展,曲意逢迎,討好一下,也是很正常的……”

‘斗小兒’生怕挑不起事地幫著解釋了兩句,三角眼里閃爍著興奮的光,將那蒜頭鼻一抬,語氣也跟著輕佻了:“怎么,他倆有事兒?”

“斗小兒”和“趙鐵柱”算是英雄相惜,一見如故。

他鐘離炎和中山渭孫嘛,暫時還只存在酒肉朋友的關系——前番南斗殿覆滅,中山渭孫在度厄峰的表現很失分,但他為了朋友龍伯機的付出,在鐘離炎這里又是加分的。總之還有待觀察。

中山渭孫和邊嬙眉來眼去有段時間了,這一點他鐘離大爺自是知曉。

眼見中山渭孫瞧著解說臺,眼神有點不太對,他不免就開啟了聯想。

差點就直接說“兄弟你要看開一點”了。

‘趙鐵柱’扭回頭來,看了他一眼,說道:“兄弟你且在此坐一下,我還有事情要辦——有緣再見,認識你很開心。”

話音方落,人已恍惚而消失。這是直接離開太虛幻境了。

“哎——你怎么不帶上我呢?”

“這么熱鬧的事情——哎不是,兄弟你這么急嗎?你是個行動派啊!”

“做事情要有章法,捉奸你得有萬全之策——呼延敬玄你打不過啊兄弟!”

‘斗小兒’在原地急得團團轉。

荊國鷹揚府少府主,去捉牧國蒼羽巡狩衙衙主和當今第一司儀邊嬙的奸!

這也太有勁兒了吧?

當然他熟讀兵法,深知此刻不好表現得太熱切,有可能起到反效果,讓兄弟難過從而拒絕帶他看戲。

嘴邊有千言萬語,最后落在鶴信上只剩細細斟酌后的一句——

“兄弟有事記得叫我,千萬別沖動。”

中山渭孫將這封情深義重的鶴信收起,沒有回信。

但給邊嬙寫了一封——

“你在哪兒?我想你了。”

陳算死了!

這消息比衛國遭劫的消息要隱蔽,但也是一件瞞不住的驚聞。

作為新晉加號“太乙真人”的道門新貴,天底下有太多眼睛看著他了。

尤其他名下的天衡斗場,正借黃河之會的東風大口吃肉,這般緊要關頭,不知有多少決策等他點頭,有多少合作等他開啟——

他卻死了。

用一種毫不隆重的方式,死在一個平平無奇的時刻。

甚至都沒有人看到他是怎樣落幕。

對中山渭孫來說,世上已經沒有比這更大的事情。

“上官”沒了,“賈富貴”也沒了,鴻蒙三劍客里,以后只有“趙鐵柱”。

人這一生路過的人太多,但能走到交托生死的那一步,能有幾個?

他作為荊國鷹揚府的少府主,從小就要學會甄別那些別有用心的親近。這一路走來,也就這兩個朋友罷了。

哪怕是荊國的黃舍利、蔣肇元,他們相識再久,關系再親近,心里也都要明白對方的政治位置——他們都是軍府繼承人,永恒的只有各自軍府的利益。

在軍庭之外,他們立場一致。在軍庭內部,他們各坐山頭。

縱情歡笑的時刻,其實不多。溫文爾雅的面具,才是他的生活。

他能夠為龍伯機做的事情,也是他能為陳算做的事情,反過來也成立。

但就是這樣一個陳算……剛出獄一年多,如其所言,還在“謀篇布局”的階段,正要“辣手屠龍”。可還沒等開始風光,就死了。

邊嬙的鶴信在此時飛回——

“我在太虛幻境里解說比賽呢,怎么你沒有看人家的解說嗎?我以為你會一直看著我的……”

中山渭孫捏著手里的月鑰,兼這封擬化到現實里的鶴信,忽然笑了。

人在極端憤怒的時候,原來是會笑的。

“我正在看呢,越看越想嘛……我是問你現實中在哪兒呢。”

中山渭孫頓了頓,又加了兩個字——“嘿嘿。”

鶴信已經飛走。

中山渭孫攬來水鏡,最后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

腰上系的玉,是龍伯機送的——有一陣他說從神秘的天外星域弄到幾塊好玉,要請最好的匠師雕刻,給兄弟們都戴上。

其實就是南斗星域里隨手撿的兩塊兒,甚至是龍伯機自己隨便刻的。

陳算沒有要——可能是算到了。

他卻很寶貝地收著了,一直隨身佩戴,那也是他和龍伯機第一次在現實里見面。一見如故,相逢恨晚,馬上就狼狽為奸了。

頭上戴的發簪,是從陳算那里順來的法器——從獄里出來后,老天師送了他很多東西,大概存了彌補的心思。

陳算只有一個腦袋,用不了那么多道簪,他便勉為其難。鴻蒙三劍客里,他長得最好,向來是門面。

“真是……豐神俊朗啊!”

中山渭孫如此感嘆了一聲,便推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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