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心巡天第一百四十二章 無間蟬覺雁南飛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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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無間蟬覺雁南飛


更新時間:2025年04月06日  作者:情何以甚  分類: 仙俠 | 古典仙俠 | 情何以甚 | 赤心巡天 


眾所周知,鎮河真君當年就是手持長劍,摘得黃河魁名。當今天下任何一個版本的名器譜里,名劍長相思都必在前十之列,不然就不足以取信于人。

就連劍閣的萬相劍主,都是去天宮求道后,方證絕巔!

而黃河之會進行到現在,作為鎮河親傳的褚么,劍還不曾出鞘一一或者說他一直以這鐵棍為劍,以至于很多觀眾還以為他練的是無鋒劍法。

試了這么久的重劍法,只是在耍劍鞘罷了。真正的劍,竟然就藏在這沉重粗糙的混鐵棍里!

于今將出嗎?

升騰在空中,抵御神雷封魔禁的三道箭光,一霧交錯旋轉。

日為金烏,月為冰雀,星為彩鳳。

三光神羽,箭定乾坤!極其精巧的箭陣,幾乎是動念之時,就在方寸內完成,顯出辰燕尋超卓的箭術技巧,以及令人室息的戰斗把控,

他以陣破禁,不僅要掀開褚么予他的封禁,還要將這呼之欲出的劍鋒又按回。

卻見那代表神雷封魔禁的電光,修而傾如瀑流。

什么金烏、冰雀、彩鳳,三光神羽—全都與電光瀑雨交錯。

「轟轟轟!鐺鐺鐺!」

雷聲亂炸。

原本以雷光規整排列的封禁術,一雯引爆開來,竟化天音雷!

聲聞之道與雷法的絕妙結合,有幾無上限的潛力,是內府階段所能應用的最頂級的雷法之一。

在這門法術上的修行,褚么尚且不如姜安安,但用在此刻,恰到好處一一雷霆本身的殺傷,被三光神羽精準攔截。然而雷聲令失聰,電光令失明。

雖未能真正剝奪對手的五感,卻也叫他短暫得到見聞優勢。

那就擴大這優勢。

這一刻的褚么,人似龍騰海,勢如虎下山,骨骼奏起雷音,肌肉震顫、氣血翻涌,手上鐵棍發出山崩般的裂響!這震顫靈魂的聲音,令很多觀眾都仰首驚望,恐天塌于此。

龍虎丹雷法!

此為先聲奪勢,聲聞之道。

連觀眾都要被奪走關注,更別說聲聞已經被極大削弱的對手。

同時卻有一縷皎白的電光邃然下沉,似白蛟潛海無聲的殺手!

雷虎電龍,陽陰殺。

然而即便是這樣隱秘的攻勢,辰燕尋也像是早有準備,其有繞身之文氣,似一本古卷被翻開。

文氣涌則字生,字列則句成,句成則理達。此句日一「人肖天地之類,懷五常之性,有生之最靈者也。」

這句話形成了一柄過分狹長的文字劍,虛空中似有一位端方君子,正持此劍于手中。

一劍斬蛟龍!

「正氣凜然,文字生靈!這是已經把書讀通,擁有極深的儒家學問了!」解說席上徐三一時訝然:「他才十五歲,書山上的那些老學究,還不得搶破頭去?」

讀書和修行,有時候是兩回事,卻也是一體的。

相較于陳算之類的道士,他徐三的道經學得不是很好,卻也是早課晚課,未斷苦功。

哪怕逛青樓,喝大酒,也要誦些陰陽篇章,默些醒夢文字。

蓋因讀書是借舟行海,遠勝于孤身游。

能通道經的人,一旦修行起來,一日不止千里!

「快看,還有變化!」邊的聲音有一種熱烈的期許,好的解說總是能讓觀眾更沉浸地進入比賽氛圍。

卻見演武臺上,文字劍瞬斬那電光白蛟。

一要電光飛濺!云氣蒸騰!

那云氣并非漫無目的,而是有序稠織,變化陡生。

新的禁法在這云氣中成型。

嘀嗒!

一滴水珠落下來,像是文字劍上滴落的敵人血,卻在這個日暮的時分,似雨珠辭別寂寞的屋檐。

它———落在了弓身。

那是一把大弓。

辰燕尋大部分時間將它立在地上,有時引弓似彈琵琶。而一旦橫轉過來,勢如橫岳,

仿佛能夠轟破天穹。

此弓名為射義。

是「大道不昌,君子以義指。」

千百年來,商丘辰氏的精神圖騰。辰已午以丹心赤氣養了三十年的寶弓。

現在小小的一滴水,落在巨大的弓身,竟然頃刻將它吞沒,仿佛大湖吞大魚!弓身無限小,水珠無限闊。

落在觀眾眼中,那水珠變成了琥珀,其間云霧蒸騰。

靈霄化物禁!

這張辰氏家傳的寶弓,宋國第一名弓,就此凝固在其中。弦不顫,弓不動,寶光靜。

星月原上少年,今為辰燕尋卸弓!

場下驚呼一片。

打了這么多場比賽,一路碾壓、幾有無敵之勢的辰燕尋,還是第一次被人禁了弓!

而此刻山崩地裂之聲還未止,少年的朗聲在其中,昂揚似朝陽初起「勸君莫惜射義弓。」

「勸君惜取—.」

那根混鐵棍上,飛起無數鑄鐵碎片,像是無數柄飛刀,先行赴敵而去。一似彗尾終于滅盡,隕星至此裂分

「少年時!」

璨光凝于一瞬,炸開在一意之間。

得傳自白玉瑕的星落拔劍式。

成器于廉雀之手的少年時。

獨屬于褚幺的佩劍,第一次觀河臺上展現如此清晰的鋒芒。就像它的前輩長相思,也是在這里開啟真正舉世皆知的名劍之旅。

那一刻的光耀,令人目盲神碎。叫人忍不住回想起,人生最美好的春光。

星落拔劍式是極致的蘊劍法,求的是出鞘那一刻,如彗尾般橫掃天空,似星落般極致璀璨于一瞬。

褚么以百般機巧,求卸弓一時,正是要劍出定乾坤。

所有轟鳴的雷聲,所有山崩的裂聲,乃至于隕鐵飛碎的尖嘯聲,在這一刻竟然都收歸為一聲一鐺!!

璨光散去,雷電無蹤,隕鐵碎片漫天飛退。

眾人看向臺上。

卻見一角鋒鏑,正正地抵住劍尖。

辰燕尋弓身在下,手握箭桿,持為短劍。褚幺俯沖在上,手中握著一柄銳意十足、燦如朝陽的長劍。

此劍竟也被擋住了!

雖然辰燕尋的身體,已經被壓成了一張弓。

可是弓的力量,正是在繃緊的時刻體現。

他咧嘴一笑:「我也略懂劍術!」

豈止是略懂?

繃到極限的弓弦,是埋在血肉里的筋絡,當它們一齊顫響,辰燕尋自己就是那支無物不破的箭。

身似怒山,血如洪涌。壓縮到極限的力量爆發開來一一他以羽箭為鋒,應對褚幺無所不在的劍,竟推得戰線反上!

「請相信,我比你更珍惜這———少年時!」

辰燕尋束發張揚,身隨鋒鏑走。

書山萬古傳承,儒家無上劍法,《褒貶劍氣》、《微言劍勢》、《克己三省鋒》、《

爾雅釋兵》

辰燕尋信手拈來,如行云流水。令人恍惚見得當年提刀走天下,每赴一地換一套刀法的斗昭。

褚么封弓而占的「先」,瞬間被抹平。又或許,他從未真正占先!

「褚幺打到這個份上,已經配得起鎮河真傳的名頭。但,這就是辰燕尋啊———」邊在解說席上感嘆。

「好像無底無盡,永遠還有后手,怎么都無法戰勝。」徐三的聲音凝重:「真可怕,

我竟然在一個十五歲的少年身上有這種感受!」

這種感受就像他在更年輕的時候,面對同年齡段的李一,面對同年齡段的姜望—現在他已經沒有資格去面對那兩個人了。

本屆黃河之會,又有多少人,在十四年后,還能企及這樣的辰燕尋呢?

大會至此第一次,他失去了對許知意奪魁的信心哪怕有天師秘傳,玉虛之烈,又如何能在內府境戰勝這樣的對手?

而令觀眾都室息的壓力,就這樣碾在褚么的肩頭。

就是這種感覺無能無力的、無法掙脫的—.

仿佛落在落在蛛網里的蚊蟲,無論怎么掙扎,也只能看著那巨大的獵食者,一步步沿著蛛線爬過來.直至被吞食干凈。

褚么看過辰燕尋每一場戰斗的留影,他知道即便是東方既明那般擅長戰斗布局的高手,也在跟辰燕尋對局的開始就全面落在下風。即便是安安小師姑那般博采眾家之長,也未能叫辰燕尋有一刻意外。迄今為止沒有任何人在辰燕尋綿密的攻勢下找到過機會!

相持的此刻,或許已是他不多的喘息瞬間。

可是此刻他手中有劍,可是此刻斗殺在方寸之間。他靠近了這樣的辰燕尋!

我娘在臺下,我的師父在看我。我所有的家人、長輩、朋友,都在為我喝彩。

這已經是我此生·最榮耀的時刻!

褚么的面容,被光耀的豎劍所分割。

因為這柄劍太過燦爛,所以面容反而是晦暗的。

明滅不定之間,他的眉心正中,有一只黑白相錯的伏蟬在此張開了四對薄至透明的蟬翼。

他的眼眸一時如鏡亮堂。

神通·無間蟬覺!

心血來潮是心覺之神通,蟬翼是身覺之神通。

無間蟬覺是意覺之神通。

「蟬飲而不食三十日」,至靜也。

萬籟豈日無聲?是纖毫皆動于我意。

當這門神通開啟,「意想之處,無所不覺」!

他終于能夠清晰地把握到辰燕尋每一劍的落點,有了大口喘息的機會,可以不用再無可奈何地向失敗的深淵滑落。

但他并沒有立刻挽救自己的微小劣勢,并不試圖提前去阻斷對手的劍鋒,而是遵循著固有劍式的演變,在雙方的又一次縱身交錯時倒轉劍鋒!

這一下去勢甚急,用鋒極險有斗殺一瞬的兇惡味道。

可在這樣的千鈞一發里,辰燕尋還是步履凌波,衣訣翻躍,盡顯從容!于毫厘間避過此鋒!

「哎呀!」解說邊墻惋惜地驚呼一聲。

憑借辰燕尋所展現出來的戰斗才情,在他面前弄險—不于自殺。穩步就班,或還能多撐幾個回合。

褚么無疑是在巨大的壓力下,做出了錯誤的戰斗選擇。

但她這時候也來不及說別的。即便在太虛幻境的幫助下拉長時間,也來不及解說個中精彩細節。

辰燕尋也果然把握機會,在避鋒的同時,手中羽箭也輕輕一送,順勢釘在了褚么的左腹,予他以重創!

避鋒,送箭,飄退—大袖一展,探手去拿那把已經可以解封的射義弓。

這位儒家小君子,明明在如此激烈的斗殺中,卻好似閑庭勝步,有掌控一切的優雅美感。

褚么整個人都被這一箭釘得騰空,身受重創又被推開了距離。

他卻在此刻驟折身手中少年時,潑開連綿星雨!

傳自姜望,演于天宮——.閻浮劍典!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人生,每個人也有獨屬于自己的劍路。

同樣是《閻浮劍典》,姜安安使來便是天花亂墜、仙靈下凡、人間美好。

褚么使來卻是來之不易、人世多艱。

在一筆一劃寫字的時候,在無數次揮劍的時候,在母親流著淚說你爹是個大英雄的時候·—

其實是知道的。

知道自己的父親不是什么偉岸的存在。修行于偷雞摸狗的梁上樓,在人生的大部分時候只是一個小偷。在迷界的時候,也是坑蒙拐騙想盡辦法茍活只在生命的最后時刻做了一次英雄。

可是,他給了一個凡人妻子真摯的愛,拼盡性命給自己兒子留下了未來。

如此,又怎么不是平凡日子里的真心英雄?

至少是獨屬于褚么這個名字的偉岸星辰!

兒子真正理解父親的時候,不是以為他無所不能的時候。而是已經看到了他霜白的鬢角,佝僂的背影,知道他其實很多事情都做不到,但卻要披風斬雨,做你的大英雄。

褚幺身似弓月滿張,長劍脫手而出。

那璨光不滅的長劍,這時竟然斂盡光華—竟只是一根劍脊崎嶇、劍紋沒有,劍尖劍鋒都看不到的破鐵條!

可是點點星光匯聚,以超越一切的速度,從褚么脫手的那一寸空間,延伸到手中已經握住另一支羽箭的辰燕尋的身上。

好像一座燦爛的星橋。

貫穿了他的心口!

褚好學從來不好學。

褚好學的兒子也是。可是他會揪著頭發,讓自己拼命學。因為知道這學習的機會,是父親拿命換的。

這是唯我飛劍。

這是閻浮劍典。

這就是褚密的人生!

以后褚幺來走。

全場皆靜。

解說席上也是震驚的兩人。

「讓我們看看剛剛發生了什么?」徐三的聲音里,是壓不住的贊嘆。他談不上對誰有好感或者惡感,只是單純見獵心喜,感嘆這一戰的精彩,怕自己作為解說的言語不能盡達。

然而不等左下角的留影回放。

大幕之中,忽然光影倒轉。

很多看轉映的觀眾,都以為現在就是正在回放的留影。

然而現場的觀眾都親眼看到,那燦爛的星光之橋,正從辰燕尋的心口回退!

辰燕尋的眼神既驚且嘆,但他的左手四指,卻冷酷地后揚,仿佛羽翅一展。

現在他站在那里,看著自己空洞的心口被填補回來,臉上露出了一種幸福懷緬的表情。

他像是一個孤獨的旅客,在漫長的獨行里忍耐了許久,有一天抬起頭來,見大雁南歸,思故人故事。

幸福地笑了。

神通—.雁南飛。

「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神通效果是回到上一刻的因果。

褚么的脫手飛劍是因,他的心口貫穿是果。

一切回退。

「原來是這樣!」

他既驚又喜地一嘆。已經完全咂摸透了這一次流光過隙的絕殺手段。

從此無人寄錦書。

因果回到最初。

在無間蟬覺才開,褚么正與自己錯身的時候,辰燕尋手中的羽箭猛然炸開一一炸成千萬道霜色的劍絲,在他的手心和褚么之間,交織成巨大的球體—一掌全都拍在了褚么的身上!

萬千劍嘯,成此一鳴。

以褚么瀕死倒飛為背景,無數劍絲穿透他的身體,往遠處尖嘯而飛,好似春日絲柳隨風起,又如群燕驚起盡離巢「飛劍之術,不過如此!」

辰燕尋翩身落地,從來內斂的他,仰著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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