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心巡天第七十八章 我為我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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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我為我


更新時間:2024年04月28日  作者:情何以甚  分類: 仙俠 | 古典仙俠 | 情何以甚 | 赤心巡天 


混沌為萬世之初,一切物質的開始。

在“最初”行走,無“真”不成。握“真”也只是基礎。

巔峰狀態的真我劍仙人,在混沌之中縱劍。又以耳仙人坐觀自在耳,以目仙人立于不朽之瞳,歧途分陰陽,霜披自為天,赤火點亮文明……不斷躍升的力量,混同為真我無極的仙光!

仙光是混沌之中的第一縷光,仙軀是虛無之中唯一真實的存在。

吾即“真我”,吾即“萬仙”。自無生有,以“我”證空。在混沌之中再次演化,是萬仙真態劍仙人!一貫而落的神輝,擊穿了混沌,仿佛亙古不滅的驚虹!

面對此人此劍,天道劍仙斬出的薄幸郎,也未有半分偏轉。

祂雖為天道之顯化,已是古今最強之真,在混沌之中,依然保有自我,自握其真,仿佛先于混沌而存在。在那晦生幻滅的虛無里,創造最初的規則,以不周風所顯化的霜色天紋,銘于這天道劍仙之身——

天道恒常,萬古如初。世間極真,不磨不滅。遂成先天永恒金尊!

混沌之中無它景,永恒金光殺仙虹。

兩位當世最強真人,以最快的速度適應了混沌,又在混沌之中,進一步地演化殺法,拔躍自身。

雙方劍對劍,意對意,神對神,在這片無人能見的混沌里,展開了忘我的廝殺。

神通、道術、劍法、耳聞目見……千變萬化,不斷推陳出新。

一時間混沌之中處處是兩尊對戰的身影,虛無之中不斷沖漾著力量的波紋。

此方清濁未現,此世五行未定,勝者即是開天辟地第一真!

超脫死,天機混淆。

心牢立,天人獨在。

混沌成,天地未分。

沒有分天地,何以成天道?

要想戰勝天人姜望,現在或許是絕無僅有的機會。心牢囚住“天人”與“真我”,隔絕天道也隔絕了所有,當然也包括時間,可謂“洞中無歲月,山外不知年”。

心牢之中的一次交鋒,可以是電光火石,也未嘗不是累月經年。

若是拖過了天地斬衰之期,這心牢是否還能囚住天人,尚且是個問題!

但真我姜望并不追求速戰速決。他已傾盡所有來爭勝,而實在顧不得時間。

天人姜望也從未想過拖延戰局。祂雖是天人,也是姜望。至少在身為天人姜望、脫離天道而獨在的此刻,祂亦在全心爭勝,追逐最強。

妖界之外有混沌海,對絕頂天妖來說都是險地。

兩尊極真強者殺出的混沌,固然遠不似混沌海那般恐怖,好比水洼之于深海,也仍在時時刻刻損耗二者之真。

陷在混沌,就是在走向死亡。

他們是在不斷損磨、不斷墜落的過程中,不斷廝殺、不斷成長。在深淵苦旅里較生論死,演盡所有積累。在殫心竭慮時,精疲力盡中,看勝負手。

三昧焚真,不周天風,歧途亂局!

好一場廝殺!

真不知殺過多少回合,兩位真人自己都記不得。因為全部的心力都要投入到正在進行的交鋒。劍外只有彼此,心中只有現在這一合,與未來的那一合。

劍氣攪纏得混沌翻滾,真我姜望意興狂發,愈斗愈烈:“既然說天人不必是姜望,現在你敢不敢化身他人!?吾于此極境,欲一試無罪天人,二試世尊!”

長劍相橫,二者再次錯身。錯身的同時,又以仙法對轟,又頂膝撞肘、拳指快攻,一輪方寸間的生死廝殺后,才真的各自拉開距離。

天人姜望一直都緘默,這時卻淡漠出聲:“你為什么而戰?”

“奇也怪哉!”真我姜望縱劍又撲至:“天道懵懂,天人渾噩,你居然會問為什么!”

天人姜望抬劍便迎上,鏗鏘連綿,九響混一聲,雙方抵劍而對面。日月之瞳射出天光,殺向不朽赤瞳的眸光。四道目光如飛虹亂轉,將附近的混沌,切割得更為混淆。

“你并不了解天道,何等無知,才會稱其‘懵懂’,而后以‘渾噩’稱天人。你離天道越來越遠,因無知而勇敢。我卻在這心牢之中,越來越多回想起‘姜望’的部分。”天人姜望漠然道:“你剝離天道,孤身獨行。我卻觸摸‘真我’,海納百川,天道包容一切,不獨是昨日今天。最后我才是那個最強最完整的存在。天人當然可以是其他人,但我才是真正的‘姜望’。”

祂在回答,祂為什么不顯化他人,因為祂本是姜望!

祂也在回答,祂為什么會問“為什么”。

因為祂在主動觸及“真我”,而祂相信,這正是勝機所在。

真我姜望卻大笑:“你在觸摸‘真我’,恰恰已為你的道途證錯!你知道天道不能助你贏得勝利,你知道‘姜望’才是勝負的關鍵。而我從始至終,都堅信‘我’!”

人在苦海,身在東海,神在潛意識海,戰斗在混沌海。

這尊萬仙真態劍仙人,真似苦海行舟,而竟愈發昂揚激烈。最艱難的戰斗,恰予“我”最豐沛的滋養。最痛楚的經歷,恰能得到最迅速的成長。人世多艱,苦中有真趣!

真正的天道天人,最終都是要吞沒真我而存在。天人姜望卻在這心牢的戰斗里,被“姜望”的部分不斷影響,試圖以觸摸“真我”的方式,來獲得心牢之中更完整的“姜望”。

這的確令心牢中的祂更強,可也與前路相悖了!

連自己的道路都不能貫徹,如何能夠把握最后的勝利?

真我姜望氣焰大熾!

“每個人在真正成長之前,都以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直至慢慢長大,跳出故我的狹見,方知廣闊世界,是何等模樣。我今為牢獄之天人,合‘真我’于道中,是于心牢之中見極道。他日推開心牢,化真我于深海,未嘗不是撥云見月,乃知真天。”

天人姜望面無表情地與真我姜望對攻,漠然道:“你以為是吾道不堅,殊不知這才是天理自然。”

長相思和薄幸郎今日已不知交鋒多少次,彼此都在驗證彼此的鋒芒。劍鳴之聲,不絕于耳。

真我姜望輕蔑而笑:“你的天理自然,仍是弱肉強食,拳頭最大的那一套!心牢之中,合‘真我’最強,你就合‘真我’。心牢之外,歸天道最強,你就湮‘真我’,歸天道——別說為什么而戰了,你便嘗嘗我這最大的拳頭!迷途知返,囚天未晚!”

“你并不懂!”天人姜望以拳轟拳,以腿對腿,以劍換劍:“世間萬事,自有行跡。吾不恨欺天、謗天者,吾不怨自我、寧我者。世間一切本自由,只是道阻且長吾獨往。你要的是拳頭最大,姜望,吾為現世而戰!”

劍光在他腳下,成為定住混沌的橋。薄幸郎在祂掌中,成為開天的劍。

這先天永恒金尊,以不朽的姿態踏橋而來,左手拳,右手劍。握天道,斬人道,轟出至公無情大誓愿。其后是輝煌的光影,鐫刻于混沌根源。千帆競渡,萬靈爭路。磅礴大世,似在其中。

“五濁惡世,八苦不空。舊序不寧,新秩未穩。末法將至矣!”

天人姜望的力量還在躍升!

“天人降生,是為了將一切都歸于正序。姜望!”

祂劍指心牢之門:“今日吾出此門,大益蒼生!”

遂又回劍,一劍開天!

此劍陰陽開,此劍清濁分,此劍之前,混沌都分野。此劍之下,真我亦懸命!

這一劍已經超越之前的一切力量,再次將洞真極限的殺力往前推!

而真我姜望,眸靜如海。

不,海面分明起漣漪,海底分明有暗涌。

“你所說的‘益’,是益什么呢?是真君死,益天地;舊旸滅,肥九國;巨鯨死,萬物生?”

這眸色赤金的真人咧開嘴:“天人若能拯救世界,今日之天人姜望不必有。”

“天人真要拯救世界,天命在妖應何解?”

“日月盡管高懸,這世道何須你拯救!”

“回去!”

他面迎天人姜望,以劍回劍——

整片混沌劇烈地翻滾。

真我無極的仙光幾乎被打散。

真我姜望被斬飛!

血濺混沌,不起波瀾。

這是交戰以來,他第一次真正呈現敗象,第一次在正面碰撞中被擊退,甚至呈現被碾壓的態勢。

如此絕頂層次的戰斗,差一分,失一毫,都是生與死的距離。

遑論此刻,天人姜望占據這樣巨大的優勢。

混沌正在分開,天地正在開辟,新的世界正在誕生。

而天人姜望劍仍未返,仍在追逐,仍在開拓——當此劍徹底殺死真我,也就徹底斬開混沌,開天辟地,再造人間。

倒飛中的真我姜望吐血未止,但表情絕無頹喪。有的只是對過往一切的眷戀,以及一顆強大內心所闡發的安寧——

我相信這就是我要走的道路,誰也不能將它否定。

有“我”……無敵!

此刻,他的道軀之中,胸膛之內,那顆赤金色的不朽的心,忽而泛起七彩的流光!

在他飛退的過程里,于混沌中灑下彩輝。

而他抬手按住七彩流輝的胸口,看著天人姜望淡漠的日月之瞳:“你認識凌河嗎?”

“我的大哥是一個很好的人,你應該記得他,但是你并不在意。你不恨欺天、謗天者,你也不愛善心、純心人。你對蒼生本無情,卻說益蒼生。”

鮮血蜿蜒在真我姜望的嘴角,令他有幾分似笑:“我大哥給了我一顆心,里面是我的故鄉,楓林城域所有亡者的殘念。你不會去聆聽,或者即便聽了,也不會有什么感受。你說你是姜望,但你并不在意姜望的過去。你要姜望的力量,卻不在意姜望的痛苦。”

天人姜望淡漠地與之對視:“你們總喜歡給經歷賦予無端的意義。你想說,你的力量,是從痛苦中來?我要告訴你,真正的強大,是可以跳過那些無謂的過程,直接得到結果。”

真我姜望咧開了嘴,鮮血早就染紅了牙齒:“你知道嗎?”

他緊緊按著凌河留給他的那顆心:“楓林城里不幸死掉的那么多人。那些殘念里,記得最多的,竟然并不是恨。”

“而是他們遺憾的事,愛過的人。”

“我沒有什么大誓愿。”

“愿世間,少些遺憾罷!”

如果說一定要問為什么而戰,一定要有一個站在這里的理由……”

真我姜望抬起眼睛——

“我為我!”

他遽停了倒飛的身影,整個人煥發出前所未有的璨光。燦耀到極致,使得他仿佛光織的道體。

為我這一路走來,所有的悲傷和歡喜!

為我的不釋懷,為我的不忘記。

今天姜望站在這里——

“與你一戰!”

我要好好地活下去。

說什么也要活下去。

因為我愛這個并不完美的世界,無關于我經歷了什么,無關于這個世界是否愛我!

在他身后,有魔猿、仙龍、眾生的虛影,一閃而逝,盡投此身。

混沌沸涌!

姜望一瞬疾退轉急進,絕不回頭,絕不退避,劍指天人!

這一劍……是我并不完美的人生!

在你開辟的世界里經行。

命運予我痛楚何其多,可是有人愛我。

我也有愛。

這或許是長相思與薄幸郎最后碰撞的一劍,開天對人生。

永恒交匯于瞬間。

無窮無盡的璨光,撕裂了一切。

無聲,無影,無夢。唯真。

混沌都不復存在了,間或有金芒點點,似是開裂的那霜色天紋所銘刻的天道劍仙之金尊。

在這樣的時刻里,在現世鬼面魚海域里,姜望沉海的道軀瘋狂顫動。

天人外求天道,卻不出“家宅”。

向天道求不得,心牢之中已經急劇衰落的天人姜望,又去撼動長生鎮,試圖召喚第一重天人態的力量,獲得重來的可能。

就在此刻,那無盡璨光之中,倏然顯出一張弓。

此弓高巨,如參天之木。

而有一雙肌肉虬結的毛茸茸的大手,握住此弓,拉住此弦。

“喝!”

魔猿法相一聲低吼,弓已滿弦。真似中秋月。

咚!!!

弦猶顫,箭已飛。

那是一支龍須箭!

它穿梭在混沌不存的清氣中,像一只自由飛鳥,卻又在躍出的瞬間,咆哮為龍!

蔚藍色的神龍俯身而嘯吟,綿延無盡的龍軀在璨光中凝聚,恐怖的壓力傾落下來,龍爪張舞,正在開辟中的世界也定止。

伏心海、開人海、定怒海……李龍川的定海式!

但又不止如此。

從淮國公書房,到九鎮石橋。從左爺爺的平安鎮,到長河九鎮。從堆滿東域封印寶典的霞山別府,到世情百態的杜康街頭。從顏生的封印術心得,到顧師義所贈的《風后八陣圖》。從陳治濤的通天塔,到紙上的那條線……

這一路走來,每一步辛苦都作數。

蔚藍的龍軀真如一片海,前撲的過程就似海浪翻滾,每一片龍鱗都鐫刻著不同的封印。

十簍廢紙留一字,刪刪改改血作詩。

家宅平安。

死子又死孫。

一箭定海。

男兒葬海中。

世間多有不如愿。

天若有情怎堪忍?

怎會讓這么多遺憾發生?

蔚藍色的神龍,絞纏在那先天永恒金尊之上。那雙日月之眸,一點一點地閉上了。天人的金冠金發都斂色,道軀上的霜色天紋,也外浮為刻紋。神龍繞柱,層層封印,最后立成天柱一根,抵在心牢之中,立于天海之間。

此為定海鎮。

或者叫它……定海神針!

潛意識海本來已經與天相合,此刻天高不止一線。天高海闊,無際無邊。

四野無聲、星樓定鎖的鬼面魚海域,沉陷在海底的姜望,緩緩睜開眼睛。

“為你踐行一杯……嗟!來飲!”

耳邊仿佛聽到這樣的聲音,漸行漸遠。

他透過這片深海看天空。

波瀾令光轉,一切都顯得溫柔。

雖則天地斬衰,日分為五。

但這第一個時辰的白晝,不曾被剝奪。

黎明已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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