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也就是七月初九,趙虞一如既往地摟著靜女從夢中醒來。
待用過早飯后,他便帶著靜女、牛橫、何順并幾名黑虎賊前往都尉署。
此時在都尉署內,田欽、廖廣、秦寔、賈庶四名士吏沒一個在的,在詢問過官署內的官吏后趙虞才知道,原來郡守府已經批準了昨日趙虞向守城士卒做出的重金許諾,田欽、秦寔四人便是分發賞賜去了。
這不,等趙虞一行人剛剛回到他的廨房,許昌四個方向的城墻就傳來了一片守城士卒的歡呼聲,讓趙虞聽得微微一笑。
不得不說,陳朗比李郡守以及前郡丞宋撰痛快多了雖然陳朗主要是賣他面子。
辰時三刻前后,忽然有署內的官吏前來稟告:“都尉,有一位狼賁士的督伯求見。”
狼賁士,即旅狼,這是趙虞在都尉署做備忘時所確定的官方稱呼,以便都尉署的官員識別。
類似的還有黑虎賊,亦在都尉署正式登記為黑巾軍。
本來趙虞想用黑虎軍的,但很可惜,就如當初荀異提醒他的那樣,帶虎字的軍隊番號需要得到朝廷的認可,否則就是僭越,因此趙虞退而求其次,替他黑虎眾爭取到了黑巾軍這個聽起來還蠻威風的番號。
唔,為此趙虞得感謝叛軍,畢竟黑巾卒、黑巾軍,正是叛軍那邊率先叫響的。
“請他進來。”
“是。”
片刻后,旅狼的督伯許柏便來到趙虞的廨房。
不可否認,許柏對于眼前那位周首領搖身一變成為潁川郡的都尉一事仍感覺有些不可思議,但他很快就收斂心神,恭敬地朝著趙虞抱拳道:“許柏,見過大首領。”
“唔。”
趙虞當然認得許柏,聞言點點頭,笑著說道:“許柏,有什么事需要你這個督百親自前來許昌報訊?”
“是這樣的。”許柏不茍言笑地稟告道:“半個時辰前,穎陰的項宣、嚴脩兩軍忽然離城,帶著無數輜重,朝東行軍,為防他又有什么詭計,屬下親自前來。”
原來,前兩日項宣用一招移花接木騙過了活躍在穎陰一帶的旅狼們,導致許昌險些被騙,這讓許柏、王聘、何順、徐饒、樂興這五名被派到此間的旅狼督伯們顏面盡失。
因此,盡管此番項宣看上去像是要撤兵,但許柏還是親自來了一趟許昌,免得再發生類似的事。
不過在聽到許柏的稟告后,趙虞卻確信,這回項宣恐怕是真的要撤軍了。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尉史韓和急匆匆地來到了趙虞的廨房,拱手稟告道:“都尉,穎陰方向的項宣、嚴脩兩股叛軍,忽然往東而去,廖廣、秦寔兩位士吏認為叛軍欲撤往鄢陵,叫卑職立刻請示都尉,我許昌作何反應。”
果然啊。
趙虞心下暗暗想道。
他不禁又回想起昨日的鏖戰,那可謂是驚險而艱難,項宣等幾股叛軍的孤注一擲,不可否認是給許昌造成了巨大的傷亡。
遺憾的是,項宣那幾股叛軍礙于某種原因不愿損失過多的兵力,以至于昨日的鏖戰雖說驚險,但依舊顯得虎頭蛇尾,最終只進行了兩個時辰便草草撤兵,結束了這一仗。
在思忖了片刻后,趙虞沉聲下令道:“傳我令,許昌各軍不得擅動,接下來由狼賁士接手,追蹤叛軍的去向。”
“遵命。”韓和拱手而退。
此時,趙虞轉頭看向尚留在屋內的許柏,吩咐道:“如我方才所言,立刻查明穎陰、長社、臨潁、鄢陵這幾個位置的叛軍動向。”
“是!”
許柏抱拳而退。
看著許柏走出廨房,趙虞站起身來,負背雙手站在窗口。
雖然沒有十足的把握,但他心底猜測,項宣那幾股叛軍多半是要準備撤退了,但讓他感覺意外的是,項宣居然是往東撤,而不是往南撤。
……難道項宣不去與關朔匯合么?
趙虞感覺有點納悶。
待等到申時前后,許柏去而復返,還帶來了另一名旅狼督百,徐饒。
在見到趙虞后,徐饒正色稟告道:“大首領,弟兄們已查明,穎陰、長社兩縣的叛軍,今日皆撤往了鄢陵……”
項宣、嚴脩二軍與周貢匯合了?可為什么是鄢陵?難道……
趙虞心中暗想著。
驚疑不定之余,趙虞吩咐旅狼繼續監視鄢陵、臨潁二縣的叛軍。
又過一日,即七月初十,旅狼督伯樂興派人向許昌稟告,言匯聚于鄢陵的叛軍,忽然大舉向東而去,為避免孤軍深入,眾旅狼們不敢追敵過深。
鄢陵往東?那不就是陳郡與陳留兩郡的交界么?
得知此事的趙虞立刻吩咐功曹吏王濤取來晉國的郡縣圖,從而確定了自己的判斷。
項宣等幾股叛軍,往陳郡、陳留方向去了。
在沉吟了片刻后,趙虞吩咐何順道:“派人傳令王慶,叫他帶兵收復穎陰。”
“是。”
旋即,趙虞又喚入一名官吏,吩咐道:“叫褚燕、褚參將前來。”
“是。”
片刻后,褚燕便快步來到了趙虞的廨房,向趙虞抱拳行禮:“大首領。”
趙虞點點頭,上下打量著一副戎裝的褚燕。
平心而論,盡管褚燕在昨日的指揮方面表現得頗顯稚嫩,但總體而言,趙虞對他還是滿意的。
至少,褚燕一腔熱血、不懼項宣,尤其是他親自上陣殺敵的作風,很快就得到了許多許昌卒的信賴。
或許有人會說,事實上秦寔的表現更出色,但考慮到親疏,趙虞自然是傾向于盡力栽培褚燕。
盡管他依舊會重用鞠昇、曹戊、秦寔、賈庶等將領,但這些將領,怎么也不大可能越過陳陌、王慶、褚燕三人。
盡管有些任人唯親的嫌疑,但這才是人之常情。
見褚燕神色嚴肅,趙虞笑著說道:“放松,放松,今日召你來,并沒有什么大事,只是我得到消息,得知項宣等幾股叛軍投奔東邊去了,如今穎陰、長社二縣已成為一座空城,因此,未免夜長夢多,我尋思盡快收復二縣。……穎陰那邊,我已派人叫王慶去收復了,你負責收復長社。”
褚燕恍然大悟,旋即不解問道:“大首領不是要我坐鎮許昌么?為何不派其他人去收復長社?”
看你平時挺聰明的,怎么在這個時候犯渾?
趙虞無語地看了一眼褚燕。
從旁,靜女與何順亦笑了出聲。
褚燕這才明白過來,眼前這位大首領與其說讓他去打長社,其實就是讓他去白撿功勞叛軍都從穎陰、長社二縣撤走了,此時帶兵去收復城池,這就是白撿的功勞么?
在明白這一點后,褚燕不禁嘿嘿慚笑起來。
見此,趙虞沒好氣地說道:“明白了就快去吧。……你已有守衛許昌、擊退叛軍的功勞在身,倘若能再收復一座城池,他日我提拔你為上部都尉,就沒有多少人會說閑話。”
他叫王慶去收復穎陰,其實也是這個目的。
“是!”
褚燕興奮地點了點頭,旋即,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問道:“大首領,我能否帶上鞠昇、曹戊、秦寔、賈庶他們一起去?”
趙虞頓時苦笑不得。
與其說是去打長社,其實不過是去接管一座空城罷了,若無意外,一名士卒都不會有損失,你居然要帶上四名將領?
在外人看來,這也太難看了。
見趙虞表情古怪,褚燕自然不敢隱瞞,如實說道:“在穎陽時,鞠昇、曹戊、秦寔、賈庶他們給了我諸多建議,是故……”
趙虞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帶上鞠昇與曹戊二人吧,昨日守住許昌的功勞,足以抵消秦寔、賈庶昔日的罪名。……莫要叫外人覺得咱們吃相難看。”
“是!”
褚燕一臉興奮地離開了。
次日,褚燕攜鞠昇、曹戊二將,率領三千旅賁二營士卒收復長社。
同日,王慶派樂貴、徐慎、許馬、黃賁、鄒布五人率三千兵卒收復穎陰……
沒錯,這廝是派!
趙虞原以為這家伙是不知他的良苦用心,后來他才知道,這廝純粹就是懶得去親自攻打一座沒有敵人的空城,不屑去撿那白給的功勞。
不可否認,趙虞當上了潁川都尉,肯定會想盡辦法讓手下的弟兄升官,相信王慶也知道這一點,可就算這樣,最起碼也得有名目啊,你自己都懶得跑一趟穎陰,怎么把功勞劃在你身上?
再說了,跑一趟穎陰很累么?來回也不過一日的光景而已。
越想越恨,趙虞立刻從長社召回褚燕,吩咐道:“我已將樂貴、徐慎、許馬幾人收復穎陰的功勞上報郡守府,陳郡丞亦給予相應的嘉獎,同時赦免了徐慎、許馬二將昔日的罪行。明日,郡守長史崔治會前往穎陰,我命你與他同去,順道去一趟穎陽,不為別的,就是要叫那廝喚你一聲上部都尉!”
“呃……是。”褚燕一臉古怪。
叫褚燕給了王慶一個教訓,趙虞的心情就順暢多了,帶著穎陰、長社相繼收復的好消息,前往郡守府的后院,拜見了臥病在床的李郡守。
與各縣的縣衙類似,郡守府亦是前院辦公,而后院則是李郡守與其家眷居住。
而這個家眷,其實指的就是李郡守的正妻與一名妾室,還有妾室所生的一個女兒。
至于正室所生的兩個兒子,其實都不在許昌。
“大人,我已命人收復穎陰、長社……”
在李郡守的病榻前,趙虞恭敬地將這幾日的情況悉數告知前者,聽得李郡守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