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發濃重了,十幾頭野狼循著血腥味,把掩埋在黃沙下的馬賊尸體扒了出來。
大口的撕咬著,凝固的血液四下飛濺,競相爭奪這免費的美味晚餐。
突然,一道黑色的閃電穿空而過。
野狼們察覺到危險,但還沒來得及跑,便被黑色閃電穿腦而出,殞命當場。
這閃電仿佛活物,殺了這些野狼,沒入地下片刻后,又穿空而過,落到旁邊沙丘上,一個青衣人的左肩。
原來是一只七寸長,筷子粗細的小黑蛇。
青衣人摸了摸黑蛇,看著滿地死尸。
“怪不得沒回去,原來都死在了這。我倒要看看,是那個商隊有這么大本事。”
“黑龍,找到他們。”
小黑蛇點了點頭,感應片刻后,朝西南方向飛去。
黑衣人腳步一邁,仿佛移形換影,緊緊跟在后面。
“鈴鈴…!”
掛在竹杖上的黃銅鈴鐺,突然響了起來。
正在凝練赤火神光的徐君明睜開雙目。
“還真來了。”
神識散開,約莫五六分鐘后,一條黑色的小蛇闖進了徐君明感應當中。
“這是什么蛇?”
通體黑鱗,三角頭,頂上生著肉角,一張嘴巴占了半個頭。
徐君明從沒見過這樣的蛇。
“唰!”
黑蛇仿佛感應到什么,突然停了下來。
察覺到異常的黑衣人停下腳步。
“黑龍,怎么了?”
小黑蛇腦袋左晃右晃,并沒有像往日一樣給他準確的答案。
“這小蛇到是機警的很。”
清朗中帶著幾絲好奇的話響了起來。
“誰?出來。”
黑衣人心中戒備萬分。
就在此刻,他身前三丈外,一個身材高大的道人突然出現。
這道人一身青色道袍,頭頂隨意用根粗鐵針扎了個道髻,四方臉上帶著淡淡的胡茬,身材挺拔,氣質沉穩。
腰間一根黃繩,左邊掛了一個青葫蘆,右邊掛了個小兒拳頭大小的黃銅鈴鐺。
左手空著,右手攥了根兩米左右的竹杖。
竹杖有十二節,青翠欲滴,非同凡俗。
“你是誰?”
“奇哉怪也,你自己主動找上門,卻在問貧道是誰?”徐君明笑道。
“那些馬匪是你殺的?”
“是商隊的那些人殺的,貧道只是看他們身上怨氣濃重,殺人無數,將他們抓住了而已。”
“果然是你,怪不得一個人都沒回來。”
徐君明淡淡一笑。
“別說是他們,你驅使馬匪,殺戮商旅,收集陰魂,也犯了貧道的忌諱,一樣要死。”
“哼,大言不慚!”
幾個指訣一掐,青衣人張口一噴,狂猛的烈焰碾壓過來。
緊接著又從腰間兜囊中拿出一個泥壺,打開后,法力一催,一股琥珀色的黏液飛入火焰中。
仿佛吃了大補藥,火焰的規模和溫度,瞬間提升了數個檔次。
看著面前十丈之巨的火海,黑衣人面帶得色。
這樣的火焰,就算是‘祭司’級別的強者,也要手忙腳亂。
突然,一道赤光閃過。
龐然火海,憑空消失。
青衣人笑容僵持在臉上。若不是他能感覺到空中還未消散的炙熱,還以為剛才一切只是幻夢。
“不可能…?!”
“沒有什么不可能!”
不打算再玩貓捉老鼠游戲的徐君明,左手張開。
“封!”
光芒閃過,黑蛇和青衣人,仿佛冰凍住,再也無法動彈。
心中一動,黃粱米飛出,從黑衣人額頭穿過的瞬間,把他的魂魄拘押起來。
一股白氣升騰,屬于此人的記憶,浮現在徐君明面前。
“波斯拜火教?這些家伙居然敢跑到華夏的土地上搜刮財富,劫奪陰魂,真是該殺。”
黃粱米落下,把青衣人包裹了進去。
一夢黃粱沒法容納活物,進去就是死了。
至于這那黑蛇。
在青衣人的記憶中,這種蛇名為‘查拉圖’,是火焰的使者,拜火教的圣蛇。只有對教派立下大功的使徒級核心教眾,才會得到一條認主。
查圖拉蛇,敏銳機警,體魄堅硬,速度極快,又能操控火焰,一旦成長起來,對宿主幫助巨大。
不過這種蛇,生性殘忍,嗜食人畜腦髓,雖有潛力,卻不得徐君明喜歡。
用黃粱米收了魂魄。
“這蛇肉就給小青鳥當口糧吧。”
回到駐地,趙家的商隊仍在睡覺,并不知道他們剛剛免除了一場死劫。
幾個時辰后,天亮了。
商隊繼續上路,這時候華夏西北沒有公路,更沒有鐵路。所有商品全靠駝隊運輸。
所以,古絲綢之路依然繁華。
且末城在徐君明上一世,已經被掩蓋在黃沙之下,但這個世界,卻是絲路上的商業重鎮。
南來北往的駝隊,都在這里聚集。
看著這座黃土城墻,被綠洲包圍的城市,徐君明隨著駝隊走了進去。
因為地廣人稀的關系,且末城的人口,充其量只是東部省份沿海小鎮的級別。但在這里,卻已經是一座大城。
黃土飛揚的主街上,匯集了來自東西方的商旅。
街道兩側酒樓飯莊數量不少,牛羊肉和馬奶酒的味道,匯合著十天半個月不洗澡的汗臭味,以及滿街的駱駝糞臭,成為一種只有在西域才能聞到的獨特氣味。
“南來的,北往的,看一看來,剛出爐的大肉包子。”
“馬奶酒,絲路上最好喝的馬奶酒。”
“烤馕嘞,酥脆可口的烤馕。客人,來幾個烤馕?”……
此起彼伏的叫賣聲,讓在沙漠中孤獨旅行了許久的人,變得興奮起來。
“道長,這就是且末城!”
徐君明看著這座黃土堆砌的城市,微微點了點頭。
“一路勞煩趙居士,如今貧道已到了目的地,今日便在此地分別吧。”
“徐道長嚴重了。要不是您幫忙,趙某早已命喪馬匪之手,那還有今日。”
徐君明笑了笑,打了個稽首。
“祝趙居士一路順風,多多發財。貧道告辭!”
說罷,邁開大步,繞城而去。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趙四海凝望半響后,嘆了口氣。
這位徐道長是個有大本事的人,若是能留在自己身邊,這次西行,便可保萬全。
可惜,對方是個道家人。
他幾次隱晦試探,都被拒絕了。
跟趙四海分開,本打算繞過且末城,直接進入昆侖山,但走出沒多遠,攝魂鈴便響了起來。
略一感應。
“妖氣?”
看著旁邊土黃色的小城。
“看來要耽擱一下了。”
沒有再去找趙四海,循著妖氣的方向,徐君明來到了且末城內的一家飯莊。
這飯莊離地三尺,臨街的一側半敞開,幾根被摸的發亮的胡楊柱子,撐起一個草棚。
草棚里面是十幾丈木頭桌子,黃土鋪墊的地面幾經踩踏,已經板結成塊。
旁邊一張大桌子上,放著煮的滾燙,冒著油花的羊肉湯,香氣撲鼻。
再過去一個大簸箕里放著烤的金黃發亮的囊。
粗瓷大碗,盛上一大碗羊肉湯,撒上蔥花,泡上囊,咬一口,滿嘴留香。
整個飯莊中都是‘唏哩呼嚕’喝湯吃肉的聲音。
簡單看了眼落滿灰塵,用漢字和回文,寫著‘朱家老店’字樣的匾額后,徐君明拾階而上。
“道長,里面請!”
肩頭搭著毛巾的回族店小二,主動迎了上來。
徐君明點了點頭,看了眼里面柜臺后面,一身黑衣,長相頗有幾分姿色的店老板后,走了進去。
在一張空桌子旁坐下來。
小兒殷勤的擦了擦。
“道長,您想吃點什么?”
徐君明看了他一眼,朗聲道。
“大樹底下十字坡,往來客人誰敢過?肥的切做饅頭餡,瘦的卻把去填河。”
“老板娘,你這肉這么香,不會是人肉吧?”
身穿黑色抹胸長裙,頭插金釵的女老板嫵媚一笑。
“道長說笑了,妾身可不是‘水滸傳’里做人肉包子的孫二娘,我這朱家老店在且末城十幾年了,那個不知?哪個不曉?大家伙說是嗎?”
“對對,這朱家老店開了多年,要是黑店,我等怕早就死了。”
“沒錯,我一天來兩三回,也不活的好好的嗎?”
“我看這道士是想騙吃騙喝。”……
眾人議論紛紛,滿臉譏諷的看著徐君明。
女老板把臂靠在柜臺上,臉上掛著笑意,眼神微冷的盯著徐君明。
“可笑,可笑。一群凡俗俗子,肉眼凡胎,死到臨頭尚且不知。”搖了搖頭。
“不過我道家無量度人,雖然你們蠢,好歹也是一條命,貧道既然碰到了,也不能不救。”
“臭道士,你誠心跟老娘為難是不是?”黑衣女老板怒道。
“誰讓你吃人呢。”
手中竹杖重重杵在地上,‘咚’的一聲,一道強橫的法力,自徐君明竹杖中蔓延而出。
“還不給貧道現出原形。”
“吱…!”
店小二瞬間化為一頭臉盆大小,渾身長滿黑毛的大蜘蛛。
而那身穿黑衣的女老板,更是化為一頭磨盤大小,周身剛毛如箭,六根長腿上生滿倒刺的巨型蜘蛛。
那羊肉湯也變了,酥爛的羊肉,變成了人手人腳,湯勺上,一個骷髏頭蹲在上面,黑洞洞的眼神,看著滲人。
客棧地面,全都是人頭骨鋪成,而墻面則是死人骨頭壘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