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一薦甘泉賦
第三卷:一薦甘泉賦
“嘉海1號”大型養殖工船,靜靜的矗立于距離魯省日昭市180海里之外的黃海洋面。
與“嘉海1號”配套的,是世界上最大的全潛式網箱之一——同樣是一個龐然大物,直徑90多米,18層樓高,水下部分近40米,重達近7000噸……
養殖工船與全潛式網箱相依相靠,連通它們的是一臺吸魚泵,吸魚泵的一頭連著養殖工船魚艙,另一頭連著網箱,在工作人員的操作下,三文魚就順著這條管道從養殖工船一路“游”進網箱里。
見證這一幕的,除了齊政和陳哲年等嘉谷高層,還有發改委胡副主任、農業農村部張司長、中船集團副總以及周院士、葛院士、企業代表等人。
能夠請到這么多人,一方面是嘉谷農牧的海洋大計劃好消息頻傳,另一方面,也是“嘉海1號”大型養殖工船的特殊。
10萬噸級養殖工船屬全球首制船。
當初為了保障這一漁業養殖裝備領域的“獨角獸”落地,農業農村部、交通部海事局、中國船級社等主管部門先后三次召開聯席會議專題研討,為養殖工船出具審批和指導性文件,打破了現行行業管理制度在船舶定性、建造規范、檢驗規則等方面存在的政策不適用問題,才促使“嘉海1號”的順利誕生。
以嘉谷為首的聯合體能在四年內,自主完成10萬噸級的“養殖航母”,將養殖戰線向外推進了上百海里,打破了傳統養殖業“望洋興嘆”的局面,做出盛大的慶祝無可厚非。
周院士等專家在參觀期間,自己選擇路線,一會兒凝神細思,一會兒點頭輕嘆,一會兒皺眉撓頭,表情精彩,話卻不多。
而其他人就需要靠專業人士的點評來判斷了。
大創漁業的毛總很有耐心的在全船繞了一圈后,才向同行的專家問道:“嘉谷這養殖工船真的名副其實?”
專家一個勁的點頭,道:“黃海冷水團是世界罕見的水質優良的淺水層冷水團,而冷水團開發是海水養殖人多年來的夢想,由于缺乏合適的裝備一直未能實現。橫空出世的‘嘉海1號’,絕對是世界級深遠海養殖的示范工程。”
“這樣,先進在哪里,你慢慢說,我聽一下。”毛總干脆找了一個欄桿,靠著一邊休息一邊聽。
斟酌了一下詞句,專家說道:“發展大型養殖工船和智能深水網箱,國內都沒有現成經驗。我看嘉谷的計劃,是以大型養殖工船為核心,配套全潛式網箱,輻射服務能力可達數十海里,這使得該平臺看上去更像是一艘養殖航母。”
“就我觀察到的,上面應用了很多高科技,如浮箱捕撈、網箱附著生物清除、魚鰾補氣等最新專利技術,甚至配備上了首創的波浪能發電半潛平臺提供綠色能源……”
“這還是半實驗性質,嘉谷團隊還在根據使用中的反饋,進一步對養殖工船系統進行優化,譬如在考慮保證容積的條件下,盡可能降低重量,減少鋼材用量。”
做生意的和搞研究的思路畢竟不同,毛總聽完后表情嚴肅道:“也就意味著,成本被提高了。”
“……”專家一噎,有點尷尬道:“這么說倒也沒錯,不過,這些增加的成本,可用提升養殖生物量來抵消。”
“哦?”
“毛總您是從事遠洋捕撈的,如果拿大型養殖工船的效益與遠洋捕撈比較的話,單位船產量,養殖是捕撈的710倍;單位功率產量,每千瓦配置的產量養殖是捕撈的10倍左右;單位油耗,養殖是捕撈的5倍左右;單位人力魚產量,養殖是捕撈的5倍以上……甭管從哪方面看,養殖工船更符合可持續發展的發展方向。”
擔心毛總不明白,專家又補充道:“別看嘉谷的大型養殖工船目前是用來做三文魚養殖,其實,有了這個平臺,除了三文魚,養殖品種可以拓展到金槍魚、黃條鰤、大黃魚、石斑魚等名優魚種養殖。因為名優養殖魚種一般對水體溫度較為敏感,以大黃魚為例,自然條件下主要在春秋兩季生長。通過大型養殖工船在海上的移動,可以選取合適溫度的海水進行養殖,從而實現大黃魚全年不間斷生長,養殖的大黃魚可以實現一年收獲兩季……”
毛總輕輕敲著欄桿,道:“照你這么說,嘉谷的大型養殖工船是很值得投資了?”
專家聳聳肩。
他只能幫助其分析其中的價值,至于值不值得投資的,見仁見智嘍。
當然,毛總也不需要他的答案。或者說,毛總本身已經有了答案。
大創漁業已經是中國遠洋捕撈公司中的龍頭,有2個境外遠洋漁業基地,年收入超過了10億元。
但是,隨著國內近海漁業資源的衰減,促使國內越來越多的漁業企業走向海外。去年底,中國遠洋作業漁船達到2460艘;而到今年,遠洋作業漁船增長至接近3000艘。
這種增速是很可怕的。
一來,遠洋漁業資源也不是無窮無盡的。與中國遠洋漁業產能“井噴式”增長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世界性海洋漁業資源的衰退。據聯合國糧農組織評估,全球90的經濟魚種已經被過度開發或者完全開發。全球漁業捕撈量在上世紀90年代中葉達到峰值之后便進入瓶頸,已無法繼續隨技術進步和捕撈能力的增強而提高。
二來,盲目進入遠洋漁業的企業素質參差不齊。有的企業從未涉足過漁業行業、完全不了解全球漁業資源日益枯竭的殘酷現實,隨隨便便將對環境不友好的落后捕撈運作和管理模式帶出國門,譬如使用網眼極小的“斷子絕孫網”和大功率漁燈等爭議性捕撈設備,導致矛盾沖突頻頻出現。這讓國內遠洋漁船在不少國家的形象并不光彩。
一句話概括就是,遠洋漁業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美。
一個公認的觀點是——如何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水產品的需求,除了養殖別無它法!
正如有業內人士調侃的,今天我們在餐館點菜的時候,經常有人問這個魚是野生的還是養殖的,到2030年后,別問了,那都是養殖的。
當嘉谷的海洋牧場戰略出臺后,毛總便有了一個模糊的認識,中國海洋漁業的大變局將至;而當嘉谷的大型養殖工船等深遠海裝備也“暴露”后,他的認知慢慢趨向清晰——大變局恐怕不是“將至”,而是“已至”!
無論是近海海域的海洋牧場,還是深遠海的大型養殖工船,起步都投入巨大,風險極高,所以包括大創漁業在內的大部分公司都望而生畏,風投資金也對相關技術及產業政策存疑;多年來,相關研究工作只見打雷,一直未見下雨。
不過,當嘉谷相繼突破了技術瓶頸,為行業指明了一個嶄新的發展路線圖,那又另當別論了。
沒有開創新局面的魄力還可以原諒,但如果連“跟風”的勇氣都沒有,那活該被時代淘汰了。
毛總顯然不是一個甘心被時代拋下的男人。
“看來,是要和嘉谷接觸一下,咱們要是也有這樣的遠洋養殖平臺,在遠洋地區的合作空間就大多了。”毛總若有所思道。
專家一愣,道:“您的意思是,買嘉谷的養殖工船平臺?”
“如何?”
“值得一試,不過……如果是獨自運營這些身價上億的海洋裝備,我不太建議您這樣做。”
“為何?”
“且不說嘉谷自己的訂單估計都要排到一兩年后,就算您拿到了養殖工船,也需要其他平臺支撐。”專家沉吟起來,道:“據我所知,即使是嘉谷,在三文魚的育種上也需要從挪威進口三文魚卵,這個環節還掌握在國外公司手中;而僅僅是建設三文魚苗種培育、馴化基地,前前后后,嘉谷投入了上億元,但還是沒有打破挪威在這個市場的壟斷地位……”
其實這也是很好理解的。
嘉谷首先得驗證在黃海冷水團養殖三文魚可行,才會真正在育種環節上加大投入。而挪威呢,幾乎舉國幾十年就研究一條魚,把三文魚研究透了,設置了很高的行業門檻,自然不是嘉谷短時間內就能趕上的。
毛總明白了專家的意思。
以嘉谷這么強的資源整合能力,尚且不敢說“獨立”;他區區一家專注于遠洋捕撈的公司,即使有了養殖工船等平臺,能不能“撐起來”都是一個問題。
最好的解決方案,自然是與嘉谷聯合了。
只是,嘉谷雖然不算是恨不得自產自銷大包大攬、將所有的贏利點都控制在自己手里的小王國,但對于合作伙伴的要求,還是挺“苛刻”的。
“嗯,我得好好想想。”毛總緩緩點頭道。
來參觀的企業代表各有心思,而官員們就純粹多了。
胡主任和齊政站在一起,看著《大國重器》攝制組在船上忙前忙后地拍攝著,喟然道:“我們國家船業的進步,我是想都沒想到。10萬噸級的養殖工船啊,在全球都沒有先例。從設計圖紙到看到實物,也就三年多吧。如今看來,交給嘉谷主導開發再正確不過了。”
作為高層,有一點他是知道的。開發海洋,不能僅僅傾向于海洋給我們帶來多少GDP,否則與發達國家之間的距離可能永遠都追趕不上。
要有戰略性的眼光,看到我們和海洋發達國家在探索海洋和開發海洋的能力上的差距到底在哪里,從而形成長遠的開發意識。
正因為如此,“全球首制”才顯得那么難得。
齊政神采奕奕道:“實際上,我也沒有想到,這么快就做出了實物。”
他是真的驚訝。
不同于海洋牧場,他還能開開掛,令海洋牧場的建成速度一日千里;“嘉海1號”幾乎完全是屬于工業生產范疇,他能做的其實很少,除了“鈔能力”——砸錢。
但他之前沒意識到,在今日的中國,像“嘉海1號”這樣的大型裝備,最需要的其實也就是砸錢。
因為我們有全球領先的造船工業和完備的供應鏈;因為我們有可能不算世界一流但水平也絕對不差,且規模不小的海洋專家團隊;還因為我們的水產養殖產量占全球的三分之二,是世界最大的水產品消費市場……
感謝身在中國,具備了大力發展深遠海大型養殖裝備的所有基本條件,讓他只需砸錢即可。
“美國不行,歐洲也不行,除中國外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能搞得起全套的深遠海‘養殖航母艦隊’!”齊政在短短的驚訝后,就是滿懷的自信。
胡主任先被齊政的狂言嚇了一跳,不過轉念就意識到,這可能還真不算“狂言”。
能像中國這樣既擁有強大的開發生產能力,又擁有諾大的市場,縱觀全球,真的不好挑出第二個來。
如果再加上強大的組織能力,甚至可以說,肯定挑不出第二個來。
這種想法,令胡主任短暫的失神。
這么一看,“嘉海1號”還真是嘉谷體系的一個縮影——它所倚靠的,都是國內完備的工業化體系,國內超大的市場體量,還有如嘉谷合作社一般體現出來的生產組織力。
不過嘛……
胡主任轉而笑道:“你們嘉谷就是太能干了,這左手是海洋牧場,右手是深遠海養殖航母,你這三百億,哪夠花啊?”
是不夠花!
齊政再贊成不過了,再來三百億,他也能眼也不眨地將其花光。
所以說,有潛力的項目太多,有時候還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我看你也邀請了海洋牧場專家評估組過來,所以,嘉谷是打算將養殖工船包裝到三百億計劃中?”胡主任猜測道。
齊政含笑不語。
他盯著齊政,仿佛意識到什么,倒吸一口冷氣:“你不會是想著另起一個大計劃吧。”
“沒您想象中那么夸張。”齊政笑著敲了敲欄桿,指著腳下的甲板說道:“養殖工船再怎么擴建,也不需要三百億。”
好家伙,他倒是毫不掩飾“全都要”的野心。
齊政接著就道:“再籌個一二十億,也就夠了,不算什么大計劃。”
行吧,你壕你有理,沒說一二十億是“小錢”,大概是謙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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