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谷海洋牧場的海底視頻,不僅震住了前方的“弟子們”,也讓后方的院士專家們都蒙圈了一瞬。
與葛院士一樣,大部分專家對于國內“海洋牧場”的印象,都停留在尚未塑造完工的“半成品”階段;乍然在國內見到一個“完全體”,就算是見過大風大浪的院士,該傻眼的還是傻眼了。
來之前,縱然大部分專家嘴上不說,但心里的想法大概和葛院士類似——嘉谷的“野心”未免太大了。
嘉谷加大海洋牧場建設的心情他們能理解。近年來,隨著國內局部水域環境惡化、產品品質下滑等問題日趨嚴重,部分海域已經呈現“荒漠化”趨勢,傳統方式下的海水養殖和捕撈已經難以為繼。國內海洋漁業面臨新一輪的產業升級,而海洋牧場則是重要發展方向之一。
但看看嘉谷的計劃“狂妄”到了什么程度?
從07年開始,中央財政加大對海洋牧場的支持力度,帶動地方各級財政加大了對海洋牧場的投入力度,海洋牧場進入加速發展時期。據不完全統計,撇開私營或“無證”的“海洋牧場”,到目前全國國家級海洋牧場用海面積約800平方公里——嘉谷海洋牧場擴張計劃的申請面積,是國家級海洋牧場用海面積的十倍有余!
說嘉谷不是盲目擴張、借勢圈海,誰信啊?
這讓大部分評估專家在心里不自覺的將評估標準向上拔高了。
但一頓飯、一個視頻,就“啪”的給了他們一巴掌。
嘉谷海洋牧場的表現,貌似已經超出了他們拔高后的評估標準。
說到底,建設“完全體”的海洋牧場是用技術說話的,身份地位并不能決定技術的高低。對國內的海洋開發現狀來說,“完全體”的海洋牧場代表著太多領先的技術了。
單單是這個海底視頻,就能說明很多問題了。
專家們在邳山島上看的視頻,比他們的弟子在船上看的要詳細得多——這不僅僅是大屏與小屏的區別,還有時間跨度和空間跨度的區別。
你以為嘉谷展示的海底視頻,只是派人攜帶一個攝像機潛入水底進行拍攝那么簡單?
嗯,拍攝你家的池塘水底也許可以這么操作;但將空間放大成千上萬倍,將時間延長成百上千倍,那就不是一個攝像機的事了。
這起碼說明了人家有一個完善的海洋牧場監測評估系統,能為海洋牧場的建設和管理提供準確依據。
如果一個視頻還不能說明問題,那么嘉谷擺滿一屋子的資料足以證明了這一點。
專家評估團隊在邳山島上借用了一層樓,將大部分研究資料都安放在了這里。除了電腦、可視化大屏等設備,為了照顧老院士們的習慣,嘉谷農牧還提供了紙質資料,擺滿了十幾張長條桌子。
留在島上的專家們站在這些復雜的文件資料前,表情更是復雜。
——這要啥資料有啥資料的服務,省了多少事啊,照理說應該是笑逐顏開才對,但這莫名的心塞是怎么回事?
盡管心情復雜,但包括葛院士在內的專家們,還是無比仔細的觀察著它們,理解著它們,計算著它們。
這可是來自實踐一線的第一手資料。
通常來說,這也是科研界判斷真偽的第一步驟。持續幾個月乃至幾年的項目,往往會得到數以千計,數以萬計的數據,隨便拿出一堆是再正常不過了。
而對要做評估的專家們來說,閱讀這些資料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
要說單純在海洋牧場理論上,國內算得上是多有成就,與日韓的差距不算大;真正的差距在于將理論付諸于實踐后,相關技術,尤其是關鍵技術上,相對滯后。
起碼像葛院士這樣的資深專家,通過看資料,一下子就抓住了嘉谷海洋牧場的建設脈絡。
事實上,能夠坐在這間辦公室里的人,都是海洋牧場研究領域的資深專家。所以,越是了解集大成的嘉谷海洋牧場,就越讓他們覺得嘉谷農牧的技術水平先進。
“資料目錄上的關鍵技術,嘉谷都已經掌握了?是引進了國外的技術?”有專家問了起來。
現場當然是有嘉谷研究員隨侍左右,但面對一眾院士大佬們,明顯可見其緊張之色。全程參與嘉谷海洋牧場項目研究的周院士挺身而出:“這種關鍵技術,都是‘絕活’,你有錢都沒地兒買,買來也未必適應我們的國情。目錄上的技術,都是嘉谷實驗室和我的海洋牧場研究團隊聯合搞出來的。”
“嗯,倒是忘了還有你老周的功勞。海洋生態環境營造技術,那是你的重點研究領域啊。”
“咳,千萬別給我戴高帽。誰敢小看嘉谷實驗室的實力,誰就是坐井觀天之輩。我舉個例子,在海洋牧場生態環境營造技術中,對主要的大型藻類/海草進行定位,發掘其特定環境下的附著生長機制、環境及生物間作用機制,也是嘉谷實驗室的‘絕活’。”周院士將早已準備好的資料抽出來,道:“詳情可看生態環境營造資料板塊的描述,上面有嘉谷海洋研究團隊對建立大型藻類場/海草床的物質能量流動模型的系統闡明。”
“此外,利用環流生態特點,創新性地形成基于水體交換的工程學改良技術,建立生物、微生物改良技術體系,形成底質環境改良系列方法——這也幾乎全是嘉谷研究團隊之功。”
這再次引起聲聲贊嘆。
生態環境營造技術,包括人工魚礁建設技術、海藻場/海草床的修復與造成技術、底質環境改良與再造技術等,是一個海洋牧場的基石。沒有建成具有自我生長和自我修復能力的生態環境,就稱不上是真正的海洋牧場。
另有專家問:“魚類馴化技術呢?這可是海洋牧場的重要標志之一。”
“在基于生態系統平衡的資源動態增殖管理資料板塊中。”周院士又簡單說了兩句:“嘉谷海洋牧場有基于對象生物的行為馴化與控制技術,建立了特定魚種的聲學馴化行為控制模型……”
提問的專家將信將疑,馬上翻到相關的資料目錄查看。
魚類馴化簡單來說就是對魚群行動的控制。國內的魚類馴化技術尤其薄弱,這也是海水魚養殖產量在水產品總量中占比極低的原因之一。
又有專家問起海洋牧場可持續產出管理技術與模式的情況。
“看第三份目錄,里面有基于海洋牧場生態系統的產量評估技術、產出規模控制技術闡述,以保障海洋牧場良性可持續生產……”
這不是記者招待會,但周院士還是回答得盡量詳細,不滿意的還可以翻看詳細資料闡述。
幾個刁鉆的問題被回答之后,眾人看向嘉谷海洋牧場的表情徹底變了。
海洋牧場的結構無非由環境條件、技術手段和所有要素的配置方式三者所構成。
幾句話下來,嘉谷海洋牧場的成色如何,基本能夠猜度一二了。
譬如葛院士,全程保持沉默,大腦飛快的轉動著,隨時準備記錄下要重點評估的紕漏。
但是,環環相扣的結構系統,嚴謹而自洽的功能系統,愣是讓他找不到針對點。
不是說嘉谷海洋牧場的關鍵技術盡善盡美,但人家都有相應的技術保障。能做到這種程度,還雞蛋里挑骨頭,就純屬找茬了——對于評估工作來說,這種程度的“找茬”,只能算是加分項。
他暗嘆一聲:從資料看,海藻場高效建設技術模型、高效增殖放流技術模型、對象生物學行為的有效控制技術模型、牧場生物資源高效探測與評估技術模型……都昭示了一點,嘉谷是真的“有料”,對得起它的擴張野心。
正如一位專家毫不吝嗇溢美之詞:“部分關鍵技術,比國外最好的技術也就落后幾年。但正是因為如此,能形成整體力量才尤為難得。”
又有專家嘆了一口氣:“國內其他海洋牧場,完成增殖放流、人工魚礁投放、藻場移植、底播增殖的任一項或幾項工程之后,就說建成了海洋牧場。與嘉谷海洋牧場對比后,他們只不過是完成了海洋牧場建設中的一個環節——漁場環境整備而已,嘉谷至少領先了一代。”
大部分專家都暗自點頭。
甚至有人覺得兩者沒法比較。
國內絕大部分所謂的“海洋牧場”,海面以下的狀態,在感官上看不見,在數據上測不準、不實時,總體上處于“不可知”的狀態,說兩者是一代的差距,都是給在場一些同仁的面子了。
也有人吐槽道:“投入也是一代的差距啊,嘉谷在海洋牧場研究方面具體投入了多少經費我不知道,但人家開口就要投入三百億做擴張,這投入力度,冠絕全國。”
一個重點海水魚體系的研究年經費,也不過是千萬級別;對比嘉谷的財大氣粗,簡直讓人酸的不能再酸了。
眾人都將目光投向與嘉谷合作研究的周院士。
周院士卻是神色如常,恍若未聞。
對于海洋牧場建設而言,無論是生產資源的購置,還是技術手段的研發、環境條件的創造,都離不開巨額的資金。
國內的海洋牧場,主要是以行業部門的政府行為建設起來的,以非贏利性工程建設形式為主,往往具有一次性短期投資的性質。這樣的“海洋牧場”,建成后的長期管理維護費用不足,所以難以針對海洋牧場維護效果開展有效科研反饋。
一方是吃糠咽菜,只能做些理論研究;一方是富得流油,屢屢打破國外專業公司對關鍵技術的壟斷……對比是如此慘烈,他說任何話都像是在炫耀,不如閉嘴。
“簡直跟作弊一樣!”有人不平的吐槽了一句。
“什么作弊?”齊政剛好慢悠悠的蹭了過來,聞言半開玩笑道:“周院士,您可要守口如瓶,不要泄露我們嘉谷的機密信息啊!”
周院士見齊政誤會了,忙解釋了幾句。
做評估也是要嚴格遵守評估規定的,嘉谷提供的資料基本是告訴評估團“這樣做有什么總體作用效果”,但不會告訴評估團“具體是如何做的”。
“絕活”之所以被稱為“絕活”,就在于即使出國考察,人家也絲毫不會向你透露。
還有一個原因,透露了你也學不了。
譬如那位專家可不就是說對了,嘉谷海洋牧場確實“作弊”了。
如果沒有靈陣,對海洋環境進行改造絕會如此順利;對比日韓第一個海洋牧場近十年的建設時間跨度,嘉谷第一個海洋牧場的建成幾乎縮短了一半時間。
當然,專家們絕對想不到這個,只覺得嘉谷的確厲害無比——砸錢砸得厲害,出成果也出得干脆。
“我們都在說,嘉谷海洋牧場至少領先國內其他牧場一個時代。”周院士笑瞇瞇的對齊政說道:“嘉谷可是給我們做了一個好表率啊。”
“這么說,我們的評估會通過吧。”齊政打蛇隨棍上。
也是因為技術環節相對滯后,國家對新上海洋牧場建設項目相對謹慎。投資建設之前,必組織專家對擬建項目進行全面的技術經濟分析與論證,進而做出可行或不可行評價,為決策提供支撐——這正是評估團的工作。
周院士哈哈的笑了兩聲,道:“要是沒問題的話,你們會得到一個高評估分的。”
葛院士忍不住輕咳一聲,打斷周院士的話:“老周,這話你說早了。我們現在只是做了一定的技術分析,相關的論證還沒做呢。”
說完不管他的反應,葛院士轉頭對齊政道:“齊董,牧場最近有捕撈活動嗎?我希望能親自到場論證一些內容。”
齊政眉一挑,笑了:“巧了,我來就是通知你們,明天牧場會下網捕魚。你們有意思的話,不妨到場見證豐收漁獲。”
專家們也樂了:“固所愿也,不敢請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