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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嬌懷疑自己看錯了,她怎么會在這里看見顧承風呢?
閉目養神的沐輕塵睜開眼,不解地看向顧嬌。
然而那群人已經拐了個彎,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沐輕塵問道:“你在看什么?”
顧嬌坐回了位子上:“我好像看見一個認識的人。”
沐輕塵將腦袋探出窗子望了望,深深地看向顧嬌道:“你是認識韓家人還是認識那些奴籍徭役?”
顧嬌微愕:“奴籍徭役?”
沐輕塵就道:“你認錯了吧?”不論從哪方面來看,她都不可能認識以上任何一種人。
顧嬌放下窗子:“可能真是我看錯了。”
顧承風不可能來燕國,更不可能成為一名奴隸。
盛都外城的東山嶺腳下有一處礦脈,由韓家負責開采。
前段日子,礦山出了一點事故,死了一批徭役,韓家馬不停蹄地購買了一批新徭役過來。
這些徭役大多是打了奴隸印記的下人,有燕國的窮苦百姓,有觸了重刑的囚犯,也有黑市販來的壯丁。
隊伍在礦山的關卡處停住,看守的侍衛看了眼被繩子栓著的徭役,嫌棄地嘖了一聲:“這批徭役看著不大中用啊,強壯的沒幾個。”
一名騎在馬上的官差道:“如今行情不佳,有就不錯了,湊活著用用吧。”
侍衛道:“行,去上工吧,等著呢!”
官差笑了笑:“這么晚了還上工,不怕又出事啊?”
侍衛無奈一笑:“上頭這么吩咐的,我有什么辦法?”
嘴上說著無可奈何的話,表情卻分明是漠不關心的。
也是,一群低賤的徭役罷了,誰會在乎他們的生死?
一行人進入礦場,幾名官差找了一塊空地,讓他們原地歇息。
倒不是多體恤他們,而是一路長途跋涉,他們已經很累了,必須休息吃點東西才能恢復體力干活。
眾人直接在地上坐下。
顧承風坐在最后面,看上去毫不起眼。
他這一路風餐露宿的,早已不是在昭國時世家公子的模樣。
不多時有人抬了粥與饅頭過來,徭役們一涌而起。
“都站好!站好!別動!”
分發食物的官差一鞭子打過來,所有人都老實了。
一人一碗粥,兩個饅頭。
輪到顧承風時只剩下半個饅頭了。
顧承風沒說話,接過粥碗與硬邦邦的饅頭,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餓了幾次后,他已經很明白若是吃得不夠快就只能餓到下一頓。
果不其然,剛狼吞虎咽地啃完手里的半個饅頭,官差便催促他們進礦洞了。
“官爺,再給口吃的吧?吃不飽……沒力氣干活啊……”
一個年過五旬的徭役拱手沖官差哀求。
官差一鞭子打在他身上,打得他滾在地上:“現在有力氣了!”
他就倒在顧承風的面前。
若在以往,顧承風一定會扶起他來,然而眼下,顧承風什么也沒做,只是默默地繞過他跟著隊伍往前走去。
一行人進入礦洞。
有些礦石在地表,可以直接開采,而有些礦石在地下,需要開鑿盲井。
他們眼下就是被派來挖井的,已經有幾個老徭役在挖掘了。
“自己去拿鐵鍬!”官差厲喝。
眾人趕忙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過去,拿起地上的鐵鍬,學著老徭役們的樣子開始挖井。
顧承風也拿了一把鐵鍬,有模有樣地挖了起來。
他們足足挖到半夜,挖得所有人筋疲力盡,再無一絲力氣才被帶回一間大通鋪歇息。
幾十人擠在一屋,氣味難聞到令人窒息。
顧承風躺在最角落的木板上,一邊是一名徭役,另一面是灰撲撲的土墻。
許是累了,所有人幾乎躺下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官差查完房后在外頭上了鎖,隨后就轉身走了。
黑暗中,顧承風緩緩地睜開了眼。
他可不是來當徭役的,既然盛都已經到了,他也沒必要繼續混在一群奴籍的下人中了。
他得想個法子離開。
他一邊尋思著,一邊翻了個身,卻不經意地壓倒了右腿外側的傷口,他倒抽一口涼氣。
“操!”
烙奴隸印記可真疼。
他忍不住爆了粗口。
顧嬌回到宅子后將自己給小郡主做騎術夫子的事說了,畢竟以后要常去的,還是和家里人說清楚比較妥當。
南師娘給顧嬌盛了一碗玉米排骨湯:“哪位小郡主啊?咱們外城有郡主嗎?”
郡主一聽便是有身份的人,一般都住在內城。
“燕山君的女兒。”顧嬌說。
“燕山君……”南師娘覺得這個稱號熟悉,只是她離開燕國太多年了,一時半會兒竟然想不起來。
“國君的弟弟。”孟老先生漫不經心地開口。
南師娘如被醍醐灌頂,笑了笑說:“啊,對,對,就是國君的弟弟,我說怎么這么耳熟呢。”
顧嬌咦了一聲:“國君的弟弟有個這么小的孩子嗎?”
她記得明郡王是太子的嫡子,也就是國君的皇孫,明郡王看上去與蕭珩差不多大,那國君少說也與老侯爺差不多年紀了。
南師娘若有所思道:“這我就不清楚了。”她當初并未刻意打聽皇室的消息,對皇室的了解十分有限。
孟老先生喝了一口湯,不咸不淡地說道:“燕山君是太后的遺腹子,比國君小了將近三十歲。”
這么說顧嬌就明白了,燕山君是國君最小的弟弟,他的女兒與太子同輩,那豈不是連明郡王見了小郡主都得客客氣氣地叫了一聲小姑姑?
顧嬌忽然就笑了:“小家伙輩分挺高呀。”
眾人一臉古怪地看著她。
講了這么多,你的關注點竟然只是輩分嗎?
那可是燕山君的女兒,皇族小郡主!
都說伴君如伴虎,何況是波云詭異的燕國皇室,南師娘的心里多少有些擔憂。
孟老先生似乎見多識廣,她于是問孟老先生道:“這位燕山君好相處嗎?”
要是脾氣太差,就寧可不要這份差事了。
“燕山君倒是沒什么。”孟老先生說著,看了顧嬌一眼,“你沒把小郡主弄哭吧?”
顧嬌一本正經道:“沒有啊,我怎么會把她弄哭?”
孟老先生點點頭:“那就好。國君很是寵愛這位小郡主,從前把她弄哭的人,都被國君殺了!”
顧嬌:“……”
翌日一大早,顧嬌照例練了會兒紅纓槍,不知是不是錯覺見到了顧承風的緣故,顧嬌想到了被自己冷落多日的鞭子,也拿出來練了一會兒。
之后顧嬌便與顧小順去了書院。
剛到書院門口,顧嬌便被一輛奢華的馬車攔住了去路。
馬車上走下來一個錦衣華服少年,竟然是韓徹。
韓徹似笑非笑地看了顧嬌一眼,轉身打開簾子,讓另一名衣著華貴的男子下了馬車。
顧嬌見過他。
正是曾經來書院找過沐輕塵的明郡王。
這個明郡王很活躍啊,與世家公子都走得很近,也不管這些世家公子彼此之間有無齟齬。
顧嬌只當他又是來找沐輕塵的,轉了個身,打算繞開馬車進入書院。
誰料韓徹叫住了她:“喂,蕭六郎!你站住!”
顧嬌不站住。
韓徹倒抽一口涼氣。
明郡王身邊的錦衣衛快步上前,攔住了顧嬌的去路。
顧嬌不耐地皺了皺眉。
“你先進去。”她對顧小順說。
顧小順本想留下,想到什么,眼神一閃:“好,我先去了!”
錦衣衛沒攔顧小順。
顧嬌轉過身來看向二人:“有事?”
她不羈而張狂的態度令明郡王微微蹙眉。
韓徹卻很滿意這樣的效果,他要的就是蕭六郎觸怒明郡王。
明郡王似乎并不打算暴露自己身份,他很快便斂起心中不悅,對顧嬌和顏悅色地說道:“我是沐輕塵朋友,上次來過你們書院。”
“所以?”顧嬌淡淡看著他,只差沒明說干她什么事?
明郡王身為皇族嫡孫,自幼含著金湯匙長大,還沒被誰如此輕慢過。
不過想到對方并不知自己身份,明郡王又釋然了。
他是不給韓徹面子,不是不給自己面子。
一念至此,明郡王再次露出溫和的笑來:“沒別的意思,你是輕塵的同窗,我又是輕塵的朋友,想結識一下而已。”
韓徹聞言撇了撇嘴兒,不是告訴明郡王蕭六郎只是一個下國人了嗎?何必對他如此客氣?
明郡王客氣的不是蕭六郎,是沐輕塵。
盛都十大家族,沐輕塵占了三個,若是拉攏了沐輕塵,便相當于同時拉攏了蘇家、木家以及王家。
“沒興趣。”顧嬌說。
韓徹冷聲道:“喂!你知道和你說話的人是誰嗎?你不要不識好歹!敬酒不吃吃罰酒!”
“哎,韓公子,切勿動怒,有話好好說。”韓徹唱了紅臉,那他不妨唱白臉。
他笑了笑,對顧嬌說道,“上次擊鞠賽我臨時有事,沒能親眼所見,深感遺憾,聽說你有一匹很厲害的馬,不知能否讓我見識一下?”
“不能。”顧嬌一口回絕。
明郡王險些給噎出一口血!
不亮身份是不好使了是吧?
韓徹火上添油地嘲諷道:“蕭六郎,別說我身邊這位公子只是想看看你的馬,便是想要你的馬,你得拱手送上明白嗎?”
顧嬌淡淡地看向二人:“所以,你們是來搶我的馬的?”
明郡王皺眉。
他只是來看看,但眼下他的確想搶。
因為從小到大,沒人敢忤逆他。
這個下國人也太沒眼力勁了,就算他沒自報身份,難道他一身皇族貴氣不夠震懾他的嗎!
書內大門內,瞥見了這一幕的書院學生直呼完蛋了。
那個人是太子的嫡子,自從太女被廢黜后,他就成了皇長孫。
他想搶六郎的馬,就算顧小順把輕塵公子叫來也是沒轍的!
“出什么事了?你們全擠在這里做什么?不用上課嗎?”
岑院長走過來問。
學生們轉過身,其中一人小聲道:“院長,明郡王來了,他要搶六郎的馬王!”
“什么?”岑院長臉色一變。
他朝門外望了過去,一眼看見了顧嬌對面的明郡王與韓徹。
明郡王昨日根本就沒有來看比賽,怎么會知道六郎的馬?
多半是韓徹這小子想要六郎的馬,卻又不好自己出手,畢竟他出手了也干不過沐輕塵,于是將明郡王引來。
明郡王想要什么,還沒有得不到的。
完了,六郎的馬保不住了。
“怎么是搶呢?”明郡王淡淡一笑。
然而他嘴上說著不搶的話,身邊的錦衣衛卻已經將手按在了劍柄上。
就在明郡王要下令拔劍時,一輛馬車快速駛來,停在了顧嬌一行人的身側。
馬車的簾子被掀開,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娃蹦了出來。
“你們在做什么?”她奶唧唧地問。
明郡王大吃一驚。
不到五歲的小郡王蹦下馬車,來到明郡王面前,揚起稚嫩的小臉,威嚴地問道:“怎么不叫人?”
這里這么多人呢……
明郡王蹙了蹙眉,拱手,硬著頭皮行了一禮:“小姑姑。”
小郡王看看他,又看看顧嬌:“你們剛剛在做什么?”
想到小家伙特別愛在國君面前告狀,明郡王沖侍衛使了個眼色,侍衛不著痕跡地放下拔劍的手。
明郡王笑了笑:“沒什么,我只是過來結識一個朋友。”
“是嗎?”小郡王問顧嬌。
顧嬌雙手抱懷:“不是,他想搶我的馬。”
明郡王:“……”
小郡王的臉瞬間垮了下來:“抱我起來。”
貼身丫鬟立馬將面無表情的小郡主抱了起來。
小郡主探出肉呼呼的小手,一巴掌呼在明郡王的腦門兒,奶兇地說道:“臭小子!你敢欺負姑姑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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